稅收優惠對企業創新的支持機理研究

葛偉（高級會計師）（廈門宏士達建筑工程有限公司 福建廈門 361013）

2021年政府工作報告在回顧“十三五”取得的歷史成就的基礎上，提出將堅持創新在建設中的核心地位，推動經濟發展，壯大新興產業，運用市場化機制激勵企業創新，在稅收優惠方面給予支持。2022年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深入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鞏固壯大實體經濟根基”。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提高科技成果轉化和產業化水平”。在此背景下，對我國相關稅收優惠政策如何影響企業創新的機理進行研究，以最大程度地發揮稅收優惠的激勵作用，具有重要的理論與實現意義。

一、相關研究回顧

通過對相關文獻的整理發現，現有文獻主要集中在稅收優惠政策的影響方面，包括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和創新產出的影響。

（一）稅收優惠對研發投入的影響。對于稅收優惠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國內外學者觀點并不一致。部分學者認為，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研發投入具有激勵效應，且較為顯著。賈洪文和程星（2022）研究發現，稅收優惠能夠通過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從而對企業研發投入有促進作用。陳燕寧（2021）采用傾向評分匹配法研究發現，稅收優惠對企業研發強度能產生比較顯著的擠入效應，并且這一效應在信息技術行業中更顯著。項康麗（2020）通過模型實證研究后發現支出與稅收優惠政策的關系，認為稅收優惠能夠促進企業創新投入，并得出不同稅收優惠政策有不同促進效果的結論。劉放等（2016）、水會莉等（2016）、謝香兵（2016）、馬娜和張海鋒（2019）均得出了類似結論。就具體稅收政策產生的影響研究上，針對2014年頒布的固定資產加速折舊的相關政策，劉啟仁等（2019）研究發現，該項政策對試點企業的固定資產方面的投資產生了顯著的積極影響。楊樂和宋詩赟（2020）以我國創業板上市公司的數據作為樣本，實證分析得出流轉稅和所得稅兩種不同的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研發投入和產出具有不同影響。也有學者認為稅收優惠對企業研發投入沒有正向激勵，甚至產生抑制作用。比如，王一舒等（2013）認為，稅收優惠政策對高新技術產業的創新活動不能產生激勵作用。李志軍（2017）構建了“嵌入地方政府借貸行為”這一理論模型，通過分析發現“稅收洼地”政策只在治理能力較為低下的地區才能夠產生正向激勵作用。

（二）稅收優惠對創新績效的影響。研究對象和判斷創新績效所使用的變量的不同，會產生不同的研究結果。國外學者在選擇該變量時，更多側重于通過經營業績數額和變化以及創新帶來的價值增值來評價稅收優惠政策的影響程度。Buzzacchi等（2012）通過分析發現，稅收政策偏向于支持企業時，能夠促進企業財務狀況的好轉、收益的增加，且企業創新投入的持續性與政策的支持程度成正比。Cannone和Ughetto（2014）通過樣本數據分析發現，雖然接受政策支持的企業在盈利能力上并沒有顯著好轉，但是在償債能力方面會得到增強。國內對于稅收優惠影響創新績效方面的研究較少，但是對于這一問題也給予了足夠的重視。粟進和宋正剛（2014）基于科技型中小企業公司的數據，發現對企業創新績效影響的因素中，稅收優惠政策是重要因素之一。李維安等（2016）通過對我國的上市民營公司的數據研究，發現稅收優惠政策能提高企業創新績效，并且在高新技術企業更為顯著。蘭貴良等（2018）對研究研發費用減免政策與企業創新的關系進行了分析，結果表明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可以有效提高企業創新績效。楊艷琳和胡曦（2021）研究發現，稅收優惠不僅對創新績效有直接促進作用，還通過研發投入間接促進企業創新績效的提升。吳鳳菊等（2022）以我國創業板上市公司為案例，研究發現，稅收優惠顯著促進了企業創新績效，并且研發投入在其中起到了中介效應。

（三）研究述評。第一，多數學者傾向于使用單個指標來評價稅收優惠對創新績效的影響，研究不夠全面和綜合；第二，較少有文獻將不同地區的企業在稅收優惠政策中的影響做出比較分析；第三，雖然國內外研究學者從生產要素、稅收環境、不同的稅收政策等眾多方面采用不同的研究模型對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創新的促進效果進行了研究，但大多數采用的是實證研究方法，較少運用規范方法對稅收優惠的積極作用與不足進行全面的探討。

二、促進企業創新的稅收優惠政策分析

我國經濟正處于由高速發展向高質量發展轉型時期，經濟增長由過去的投資驅動轉變為創新驅動，目前國家已經出臺的、支持企業創新的稅收優惠政策主要包括六大類。

（一）減免收入。減免收入包括減計收入和免稅收入兩類。減計收入是指對于產品計稅按一定的比例減計收入總額，免稅收入是指個別收入免稅。此類稅收優惠政策主要針對高新技術企業，鼓勵其進行創新，目的是提升企業的資本回報率，減輕投入與產出之間的不均衡狀況。企業回報高，會增強創新動力，也能向外界傳遞企業運營良好的信號。

（二）減免稅額。國家針對一些特殊項目會給予減少稅額征收的優惠。相對于減免收入是在創新產出環節的優惠，減免稅額則不一定是在產出環節，還可能在要素環節。這體現了稅收優惠政策的靈活性，為企業創新在多環節提供了發展助力。

（三）加計扣除。此政策主要面向的是創新的初始研發環節，這一環節是創新的起始點，投入資金大、周期長、風險高、不確定性多，這些特征對依靠自有資金投入進行研發的企業而言，是一個極大的資金負擔。在這一環節實施加計扣除稅收政策有助于降低企業研發成本和資金壓力。《財政部稅務總局關于進一步完善研發費用稅前加計扣除政策的公告》（財政部稅務總局公告2021年第13號）明確，制造業企業加計扣除比例一般為100%，其他行業企業一般為75%。

（四）加速折舊。企業將大量的資金投入研發環節，但真正實現成果轉換還需要更長時間和更多的工作，長期只有投入沒有產出回報，會給企業帶來很大的壓力，資金流動性大大降低，企業會面臨資金流斷裂的危險。加速折舊是縮短固定資產折舊年限，讓企業更快獲得資金的時間價值，有益于企業減輕資金負擔，支持企業發展。

（五）抵扣應納稅所得額。在企業繳納所得稅時給予企業應納稅所得額一定比例的抵扣限額，包括研發投入、制造生產、技術轉讓和商品銷售等環節，這一政策從不同的環節給予優惠，高科技企業應用得更多。

（六）低稅率優惠。國家調整產業結構，是為了促進科技的發展，但不同的產業結構會有不同的政策效果。比如低稅率在客戶終端（手機）、通訊、新能源汽車等方面發展較快，這是因為市場能夠迅速做大，企業能夠快速獲得回報，形成“降低產品成本、擴大產業體量、提高企業收益、繼續降低產品成本”的良性循環。相反，與日常生活沒有直接聯系的創新產業發展則相對緩慢，例如一些新型材料的研發，即使產品已經出現在市場上，但仍然需要一定的時間去代替使用多年的老材料，提高市場占有率。這一項稅收優惠政策針對的是符合一定條件的產業，給予減低稅率的優惠。

從稅收優惠政策效果來看，所得稅的優惠效果比流轉稅的效果更為明顯，這是因為流轉稅涉及企業的環節比較多，資金投入、產品生產、商品銷售等流轉環節都可能涉及，而所得稅征稅的標的物是企業的經營所得，靶向更為直接，即所得稅的征稅客體是企業最終的經營成果，而流轉稅則涉及到要素流轉的許多環節。所得稅的效果更顯著這一現象反映出企業創新各環節內大量資金投入沒有享受到稅收優惠政策，未來可以多加注重流轉稅稅收優惠政策的靈活性，并加以完善應用。

三、稅收優惠促進企業創新的機理分析

（一）稅收優惠促進企業創新的環節與類型。

1.促進企業研發成果的轉換。（1）研發環節。研發階段是企業創新的起點，企業需要投入大量資金到研發環節，但很多時候研發未必能夠取得成功，這就造成投入與產出不相匹配的狀況，企業資金過度占用，使企業難以跟上行業的發展。政府的稅收優惠在這一環節能幫助企業減輕一些壓力。（2）成果轉換環節。企業是追求利潤的經濟組織，創新是實現利潤的一種重要手段。但企業通過研發創新獲得的技術、專利等往往無法在短時間內轉化為產品成果或實現市場銷售，很容易出現資金流動不足。政府的稅收優惠可以支持企業成果轉換，一是給予企業技術轉讓稅收優惠，二是直接給予高新企業與突出貢獻個人稅收優惠。通過稅收優惠增強企業成果轉換的信心，加速新產品的研發，提升轉換的效率，使得企業更快地獲得資金的回流，加快產業的升級。

2.豐富企業的創新類型。（1）發明型創新。發明型創新即發明方面的創新，其難度高，投入的資金、人力、物力大但成果取得難，效率低下。針對這一情況，通過稅收優惠給予發明型創新一定的政策傾斜，能及時給予企業以支持和鼓勵，產生重大激勵效果。（2）外觀型和實用型創新。隨著稅收優惠政策的實施，外觀型和實用型創新效率會顯著提升。研究發現，非國有企業在享受稅收優惠政策后創新效率更為明顯，能快速轉化為產品上市。這表明我國目前的稅收優惠政策更有利于外觀型和實用型創新效率的提升。因此，要根據企業的不同產權性質和不同的技術特點采取有針對性的優惠政策，使政策優惠指向更為明確有效、符合客觀實際，這樣才能最大效率地提升我國企業整體的創新水平。

（二）稅收優惠促進企業創新的路徑。

1.提升企業的經營績效。稅收優惠政策，能直接影響企業創新的能力，從要素投入、資金支持、減免收入等方面減輕企業的負擔，激勵企業的研發信心。對企業的間接影響是對企業整體實力的影響，抵扣應納稅所得額是對企業所得稅方面的優惠，這使得企業有更多的資金可以分配到企業創新中去，推動企業科技實力壯大，增加企業競爭力，提升企業經營績效。

2.獲得投資者更多支持。企業的創新發展能力是企業的內在核心競爭力，是企業進一步發展的基礎因素。但當企業因為資金不足向社會融資時，由于雙方信息不對稱，容易造成投資者不愿意投資現象。而企業在某方面獲得稅收優惠或政府補貼，無疑會成為企業發展良好、形象正面的一個信號，從而吸引更多投資流入促進企業創新，從而有利于企業的發展。

3.降低企業的創新成本。企業創新的成本是巨大的，在此過程中稅負過重會使資金狀況更拮據，而稅收優惠通過加計扣除等優惠，能為企業創新所需的各方面要素提供資金來源，相對降低企業創新的成本，減緩資金投入的壓力，鼓勵企業進行創新。

4.使企業獲得人才優勢。資金和人才是創新的兩個重要方面。企業創新需要吸引更多優秀人才的加入，或是具備與高校、專業研究機構合作的條件。通過稅收優惠政策，如減免個人所得稅、分期繳納個人所得稅，及海外專業人員購置自用小汽車免征車輛購置稅等稅收優惠政策可以鼓勵優秀人才積極加入企業并激發創新的積極性。

四、實施稅收優惠促進創新的對策建議

第一，加大稅收優惠力度，完善稅收優惠政策。通過前文相關分析和對相關政策的解讀可以看到，大多情況下稅收優惠對企業的創新具有激勵作用。然而，當前我國企業尤其是高新技術行業在接受稅收優惠政策時，存在較高的門檻和限制條件，例如，研發費用占利潤比例、技術人員占企業員工雇用比例、高新技術產品或服務收入占利潤比例等，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企業創新的積極性，國家的稅收優惠應根據情況靈活調整，切實、有效激發企業和科研人員的創新熱情。此外，還應該加大對企業中創新研發方向人員的培養。現有的稅收優惠政策（例如對所得稅的減免、對研發加計扣除等政策），一般是偏重于對企業擴大規模、加大資金投入等物資投入行為的正向激勵。然而，企業發展不只需要資金投入，還需要人才資本投入。在投入人才資本的政策優化上，稅收政策應更多鼓勵人才的培養和激勵，一方面，可以將職工教育經費的稅前扣除標準適當提高；另一方面，對高級研發人員的工資薪酬可以給予一定程度的個人所得稅減免。

第二，差異化實施稅收優惠政策。國有企業相對于非國有企業而言具有更為寬松的融資環境和較好的資金狀況，稅收優惠對于非國有的高新技術企業具有更顯著的創新激勵效果，因此要對非國有企業在創新領域加大支持力度。通過對地區異質性文獻的分析發現，稅收優惠對于我國東部地區的企業比中西部地區的企業在創新激勵效果上更為顯著。因此，稅收政策應綜合考慮到我國東部、中部、西部的地區差異，可以根據他們的自然資源狀況、經濟發展水平和當前技術發展程度來實現稅收制度的差異化管理。例如，上海自貿區的人才引進戰略，是稅收優惠差異化實施的一個較為成功的案例，同樣，也可以在中西部地區進行人才引進，對于引進的技術型人才的個稅進行相應的減免。同時，還可以針對中西部地區的特殊發展現狀，針對性地制定能夠促進當地高新技術企業創新的相關政策，促進該地區有能力有想法的企業積極創新。采取差異化措施能夠促進各地區協調發展和幫助中西部地區企業創新。

第三，企業應充分利用稅收優惠政策信號傳遞效應。通過上文的研究可以得出結論：高新技術企業獲得稅收優惠政策支持有利于緩解融資約束。一方面，稅收優惠政策可以直接減輕高新技術企業的稅負；另一方面，稅收優惠政策具有信號傳遞效應，外部資金供給者可以快速地獲得企業的政策支持信息，減少信息不對稱現象的出現，從而能夠為企業外部資金籌集提供幫助，使企業資金短缺的問題得以緩解，進而推動高新技術企業的創新和發展。因此，高新技術企業應該充分關注并積極響應政策，有效利用相關政策拓寬融資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