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莫幼群

從幼兒園到小學,原本是有一座橋梁的,可現(xiàn)在的幼兒園早就“去小學化”了,得家長自己想辦法去銜接才行。
無數(shù)個夜晚我都是任勞任怨的架橋者。每當吃完晚飯,就開始“學文化課”了。文化課是我和孩子他媽的叫法,孩子還挺接受的,經(jīng)常自己嚷著“要學文化課了,要學文化課了”。看到他年紀雖小,但自覺性很高,愿意成為博大精深的中國文明的所化之人,我們倒是挺欣慰的。
但欣慰總是短暫的,在具體施教過程中要做好生氣的準備,而且為了孩子和家長的身心健康,又得控制住自己不生氣。這是一門很驚險的藝術(shù)——架橋者由此變成走鋼絲者。
按照內(nèi)部分工,身為注冊會計師的孩子他媽教數(shù)學,會寫幾筆小文章的我教語文。認字寫字剛開始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一個大問題——倒筆畫。且以“小大中”為例,看看他是怎么開寫字的倒車的:
寫“小”,他先寫右邊一小點,再寫中間一豎鉤(鉤子往往還鉤向了右邊),最后再寫左邊一小點;寫“大”,先寫右邊一捺,再寫左邊一撇,最后才把那一橫給架上去——這就徹頭徹尾地反了!我從他平時的用手習慣分析,估計他是天生的左撇子,也就是右腦思維。照他自己的優(yōu)先級,筆畫的基本思路是從右往左、漸次展開,典型的左撇子的套路。
寫“中”,一個簡單的字給他整成了一次美術(shù)創(chuàng)作,他完全不顧筆順地畫起來,像畫一面正在升起的旗幟。畫完之后,他還有點小小的得意。的確,在我兒子看來,寫字就是畫畫,大人寫下一個示范字,他不去記筆畫的長短,更不在乎筆順的先后,而是像對著一個初次見面的模特兒,一心想以自己的方式把“她”漂亮地畫下來。
孩子的每一次認知,都是對祖先發(fā)明字詞過程的一次重演、一次回歸。最要緊的是他和幾千年前的他或她都是快樂的,畫著畫著就高興了起來,如果不是為了打發(fā)時間,誰會費力畫這些勞什子?我寧愿相信,字是高興之后的副產(chǎn)品。回想起描繪人類進化史的那幅著名的水彩畫:一個歐洲的穴居人,打著赤膊、披著長發(fā),正在巖壁上畫一頭野牛——他的形象與正在畫字的我兒子疊印在一起。
“學好文化課啦!”接下來當然是出去玩,臨睡之前再下樓玩半個小時,這是我們早就答應好的。騎著滑板車看月亮是晚間娛樂的保留節(jié)目。看著看著,他掏出自己的望遠鏡——當然是兒童型的——放大倍數(shù)太小,根本看不到月球上的環(huán)形山。
“有沒有一個大望遠鏡,從地球一直延伸到月亮呢?”“目前還沒有,就等著你長大后造出來,但不識字將來什么也干不了。”我見縫插針地進行教育。他默默地看著月亮發(fā)呆,不知我的教誨是否入耳入腦入心。
但愿每一個家庭的幼小銜接,都能像地球通往月球那樣富于探索性,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