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琪琦 , 錢千東 , 古力給乃·艾尼瓦爾
(湖北大學,湖北 武漢 430062)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充分認識社會發展的矛盾,以扶貧工作為根本,實施精準扶貧戰略,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以全體人民共同步入小康社會為目標,促進鄉村振興。精準扶貧戰略采取政府主導模式,即政府各級部門通過財政支持對貧困者進行直接扶貧,或者通過產業幫扶政策推動鄉村的發展,使貧困者和貧困地區擺脫貧困。總的來說,這種模式是一種“輸血式”扶貧,為打贏脫貧攻堅戰提供了動力。
截至2021年,我國如期消除絕對貧困,步入“后扶貧時代”。盡管在此階段絕對貧困已經全部消除,但由于部分地區經濟發展具有脆弱性,相對貧困問題依然存在。為防止返貧,鄉村發展的內生動力受到眾多學者的關注。邱鋒露等[1]通過考察福建省扶貧機制,認為后扶貧時代貧困群體認定困難、脫貧人口發展脆弱問題突出,其中發展的脆弱性在于不具備自主發展的造血功能與內生動力。程明等[2]從扶貧主體和扶貧對象的層面論述后扶貧時代的困境,認為后扶貧時代最重要的問題是政府長期直接為貧困者輸入資源,導致其思想懈怠,積極性、主動性缺失,即內生動力不強。綜合來看,后扶貧時代以相對貧困人口為主要對象,以消除相對貧困、實現共同富裕為目標,重要工作是提高鄉村發展的內生動力,鞏固脫貧成果,從而促進鄉村振興。因此,新發展時期的鄉村振興,不僅需要政府出資,更需要全社會出力;不僅要“輸血式”扶貧,更應強調“造血式”扶貧,轉變扶貧對象“等靠要”的落后思想[3],激發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員的內生動力,為鄉村振興提供新思路。
內生式發展理論起源于20世紀70年代,當時由于一些國家的城鄉發展出現較大差距,政府通過引入外來資本發展農村,最終使農村經濟得到了發展,但生態卻遭到破壞,文化也得不到傳承。日本社會學家鶴見和子針對該現象提出了“內生式發展”的概念[4]。同年,瑞典財團在聯合國總會中再次提出該概念,強調發展的內部動力、消除絕對貧困、生態優先等觀點。
從內生式發展理論提出至今,國內外學者通過實踐不斷對其模式的內涵、特點進行界定和研究,肯定了內生式發展模式對提高鄉村內生發展能力、實現鄉村可持續發展的現實指導意義[5]。從內生式發展的內涵上看,鶴見和子認為內生式發展是人們以當地自然生態環境、文化為根本,合理利用外部資源,創造出適合當地發展的特殊路徑。張環宙等[6]認為內生式發展的內涵應該包括三個方面:一是在綠色發展和文化傳承的基礎上發掘地區的內生能力;二是發揮當地居民的主體性作用;三是成立一個能夠為當地民眾做有效的決策的基層組織。
從內生式發展模式的特點上看,日本學者宮本憲一指出內生式發展尤其注重對環境的保護,強調居民在鄉村內生式發展中的引導作用。王志剛等[7]將外生式與內生式進行對比,認為內生式發展更注重生態環境和傳統文化的保護,以追求當地產業、環境、文化等要素的協同統一與可持續發展。朱婭等[8]認為內生式發展注重利用鄉村自身資源,以鄉村內部資源和優勢調整技術、市場、產業結構,實現鄉村發展的差異性和可持續性。
從其實踐上看,國內外多個地區采取該模式實現鄉村可持續發展。張行發等[9]以貴州省Y縣為例,通過剖析Y縣鄉村振興實現的過程,肯定了內生式發展對激發地方內生動力、鞏固脫貧攻堅成果的重要意義。胡霞等[10]通過對日本島根縣邑南町進行實地研究,了解到地方居民主導的內生式發展是邑南町實現鄉村振興的根本原因,為中國鄉村振興提供現實借鑒。
綜上所述,我國鄉村內生式發展應以當地居民為中心,以黨建引領,統籌推進鄉村基層組織建設,建立健全科學決策機制,利用內部資源,促進產業振興,同時解決鄉村“空心化”、環境污染等問題,實現鄉村振興。
脫貧攻堅完成以來,中央人民政府、湖北省人民政府不斷出臺各種政策,為黃岡市鄉村振興內生式發展提供現實指導。2019年5月,湖北省委、省政府印發《湖北省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指出農村主體性作用發揮不夠,群眾“等靠要”問題突出,亟需提升農村、農業、農民的內生動力。2021年3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出臺《關于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意見》,指出要堅持群眾主體、激發內生動力,堅持扶志扶智相結合,鞏固脫貧成果,實現鄉村振興。2022年2月,中央再次對鄉村振興工作作出安排,提出因地制宜發展產業,利用鄉村內部資源推動鄉村振興。
綜合看來,激發鄉村內生動力已經成為實現鄉村振興的重要手段,內生式發展模式為我國鄉村振興提供了一條可行之路。
1)立足特色優勢,推動產業內生發展。羅田縣作為鄂東農業縣,在銜接鄉村振興工作的過程中,堅持產業優先,穩固和發展傳統產業,實現傳統農林牧漁業總產值不斷增長,形成地區內部自給自足。區域內個別鄉村還利用鄉村內部資源,發展傳統產業。如鏨字石村,利用百年柿樹群落,結合互聯網電商,實現“柿”產業創收穩步增長,推動鄉村傳統產業內生動力不斷提升。在傳統產業不斷發展的同時,當地民眾結合地區地理優勢,推動新興產業高質量發展。如九資河鎮村民充分利用當地自然資源,創新茯苓栽培技術,保護生態環境,使當地中藥產業實現可持續發展,促進產業振興。
2)引導民眾參與,推動人才內生發展。一方面,羅田縣不同地區基層組織通過引導當地村民學習農業知識,提升勞動技能,不斷發揮村民的價值,激發當地民眾的內生動力,推動人才振興。另一方面,隨著縣域內產業經濟不斷發展,其美好的發展前景吸引著大批新鄉賢回鄉,促進鄉村人才內部循環。河鋪鎮村民肖紅躍就是一個典型案例。肖紅躍在人生的重要岔路口選擇回到家鄉創業,帶動村民脫貧致富,讓家鄉走向振興。相關部門也同步實施“能人回鄉”工程,激發大批新鄉賢的愛鄉情懷,推動鄉村人才振興。
3)遵循文化傳統,推動文化內生發展。羅田縣堅持文化鑄魂,保持鄉村文化自信,通過傳承文化傳統、習俗,打造各具特色的地方文化。如燕窩灣村,在脫貧攻堅戰打響之后,村民們拾起當地文化,在村內開辦起工匠學校,向年輕一輩傳承正在逐漸消失的編篾、制陶等技藝。除此之外,羅田縣還著力打造河鋪鎮孝德文化、勝利鎮紅色文化,使當地民眾成為文化傳承的主體,他們不僅是受益者,更是參與者,不斷提升鄉村文化內生發展動力,推動文化振興。
4)還原生態體系,推動生態內生發展。羅田縣深刻貫徹“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發展理念,建設綠色、宜居的生態鎮、生態村。周家溝村近年來不斷改善鄉村生態環境,保護古樹資源,同時發展油茶生態產業,提高鄉村生態的內生發展動力。不僅如此,羅田縣近年來堅定走綠色之路,發展諸如平坦原抽水蓄能電站、“風光儲”一體化、光伏發電等清潔能源產業,在不破壞生態環境的同時利用綠色生態,助推鄉村生態振興。
5)規范鄉村治理,推動組織內生發展。要提升鄉村組織的內生動力,應該以當地居民為賦權群體和受益對象,建立一個有效的基層決策組織,實現農民的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監督與自我服務[11]。羅田縣堅持黨建引領,以民主的方式建立決策有效的基層組織,這些基層組織以各地民眾為服務對象,為當地民眾所監督,實現大小事有人幫,難急事有人管,推動鄉村治理逐步走向規范,建立更加充滿活力的鄉村治理新機制,不斷向“基層組織,群眾參與”的多元共治轉變,推動鄉村組織振興。
在內生式發展理念下,鄉村本身轉變為發展主體,有利于鄉村振興戰略的實現與發展,彰顯其順應時代的優勢與價值。
1)緊貼生態友善,順應時代發展潮流。在現階段社會矛盾的壓力下,在“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下,生態友善成為鄉村振興發展的一大主流方向。而內生式發展正響應了生態友善的發展趨勢,其在保護生態環境的大前提下,盡力做到生態產業化和產業生態化,不斷推進當地生態文化產業發展。同時,不斷加強鄉村自然生態的保護與修復能力[12],是真正可以實現既護綠水青山又得金山銀山、實現生態與經濟雙贏局面的優良路徑。
2)推動村民回流,增強村民內生動力。村民是鄉村振興的主體,吸引村民回鄉建設的可行之處源于以下兩方面:一方面,農民工進城為城市提供了充足的勞動力,但農民工在城市往往收入低、風險高,難以長期立足;另一方面,村民是過去鄉村生態環境破壞的第一利益受損者,該主體對鄉村振興保護生態有自發的熱情[13]。由此,當實施以人為中心的內生式發展道路積極建設鄉村,以鄉村特色發展鄉村,從鄉村文化建設和鄉村產業建設出發時,必然會提升村民的認同感和個人意義感,激發村民的參與欲望、奮斗精神,吸引大量的村民回鄉返鄉,投身家鄉建設之中。
3)促進政策結合,提升發展實際效率。從扶貧角度來看,這種內生式發展模式進一步激發了村民的內生動力,在一定程度上破除了“輸血式”扶貧中村民“等靠要”“不想干空吃餉”的錯誤思想,有利于推動“輸血式”扶貧逐步轉向“造血式”扶貧,增強鄉村自身活力、發展潛力。同時也夯實了當地村民自身基礎,減少“因懶返貧”“小富即安”的現象,提升村民風險抵抗力,總體上降低返貧的可能性,助力脫貧可持續發展[14]。從鄉村振興角度看,內生式發展理念增強了村民凝聚力和多方主體的共同體意識,為鄉村振興打下了堅實基礎。且內生式發展理念充分發揮了行動主體的主觀能動性,打破了常規科層制的重重弊端,煥發鄉村振興新活力,激發地方創造力。
4)激發政府活力,保存鄉村本土特色。內生式發展視角下的地方政府因了解地區情況而擁有巨大的規劃優勢,可以激發地方政府的內生動力,使其在鄉村振興中積極參與。地方政府也可以結合當地具體情況,選擇最貼合實際的發展道路,選擇合適的產業[15],避免因方向錯誤而導致資源浪費,也避免因過度開發導致鄉村本土特色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