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類歷史是一部與疾病斗爭的歷史。在名目繁多的疾病中,麻風病作為一種慢性傳染病,困擾了中國人三千多年。曾幾何時,人們談麻色變,束手無策。
2007年1月29日,中國向全世界宣布:現癥麻風病人數已由新中國成立初期的約五十二萬人,減少到六千三百多人。這標志著,經過五十多年的努力,中國終于走出了麻風病時代!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抗麻戰役中,李桓英功不可沒。她是中國與麻風病人“零距離”接觸第一人。她率先推行“短程聯合療法”,首創“垂直防治與基層防治網相結合”模式,在國內開展了消除麻風病攻堅運動,為世界麻風病防治提供了“中國方案”。
她曾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全國杰出專業技術人才獎、首屆“中國麻風病防治終身成就獎”等,是“最美奮斗者”“時代楷模”。
“為了一個沒有麻風的世界”,她發誓要奮斗到一百歲。2022年11月25日,她走完了生命的全程,享年一百○一歲。
“必須把最好的年代奉獻給祖國”
1957年的一天,世界衛生組織人力資源部門主管找到李桓英,要續簽五年合同。作為世衛組織的首批官員,她七年任期將滿。這位主管還帶來了漲薪的好消息:她的年薪已由六千美元漲到九千美元,是當時美國人均收入的三倍。
他滿以為,李桓英會興奮和得意。出乎意料的是,她婉言謝絕了。他并不知道,這位東方女性睿智而靈動的大腦里,正醞釀著一項秘密計劃。這項計劃她對父母也守口如瓶,唯恐一說出來,來自親情的牽絆會令她左右為難,前功盡棄。
李桓英要回國,像導彈專家錢學森那樣毅然回國,用多年所學報效祖國。這一年,她已三十七歲。時不我待,她不能再等了,她“必須把最好的年代奉獻給祖國”。
可是,因為保密,她魂牽夢縈的祖國并不知道她要回來,無法幫到她。這趟歸程,注定不平坦。她以求學深造為掩護,繞道羅馬、雅典、列寧格勒……幾經周折,才在1958年快結束時,取道莫斯科,回到闊別十二年的北京。
日后,許多人問她,為何放棄國外優渥的生活,執意選擇回國?她感慨道:“我是中國人,我出生在北京,我不能忘本!我的歸屬是我的國家!”
若再往前追溯,李桓英的愛國尚學,與其家庭一脈相承:1902年,祖父李慶芳被官派日本留學,1909年學成歸國;1917年,父親李法端因學業優異,被官派德國留學,后學成歸國。兩代人的言傳身教,深深影響著她。
李桓英1921年出生于北京,自幼敏而好學。選擇學醫,是母親的主意。1945年,她從同濟大學醫學院畢業。一年后,又考入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公共衛生研究院,攻讀細菌學和公共衛生學碩士學位。后來,全家人都移民美國。遠離故土的日子,她全身心投入學業中。她的聰穎和勤奮,深得導師賞識。畢業后,學校先推薦她留校任教,后又力薦她去新成立的世衛組織任職。那一年,她二十九歲。她是如此優秀,又如此幸運。然而,她卻像翻一頁書一樣,將這段經歷輕輕翻過,宛如倦飛的鳥,回來了。
令她感動的是,回國后不久,周恩來總理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親切接見了她。根據她的專長,國務院外國專家局將她分配到中國醫學科學院中央皮膚性病研究所(后更名為“中國醫學科學院中央皮膚病研究所”,以下簡稱“皮研所”)工作。她暗下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周總理,不能辜負黨和國家對她的信任,一定要為新中國做事、為人民大眾做事。
李桓英生在北京,長在中國,講一口純正的“京片子”。對舊中國的貧窮和落后,她有切身感受。新中國成立初期,百廢待舉,百業待興,國民經濟雖在奇跡般恢復,但一窮二白的面貌并未根本改變,科研經費捉襟見肘。建于1954年的皮研所也不例外,實驗條件簡陋至極,甚至連最基礎的紫外線消毒設備都沒有。她因陋就簡,用苯酚噴霧來消毒,自制二氧化碳孵化箱,實驗用的小白兔和豚鼠,則自己親自養。
生活雖然清苦,她卻不以為意,她說:“只要能為國家做事,做什么我都愿意。何況我所從事的科研還與我的專業、興趣相關,已經是很好了。”
大洋彼岸,父母卻為她提著心。1964年,經弟弟安排,李桓英抵達香港,與父母相聚。父母此行,還有一層心愿:勸女兒回美國。說到動情處,父親老淚縱橫。可她的理想抱負還未及施展,哪能離開?三天后,父母失望地走了。李桓英沒想到,這一別,竟成永訣。時隔十六年,她再到美國學習,父母都已離世。不能待在父母身邊盡孝,成為她一生的遺憾。
“不是我選擇了麻風病,而是麻風病選擇了我”
曾有記者問李桓英,為什么選擇麻風病這個研究領域?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我選擇了麻風病,而是麻風病選擇了我。”
在皮研所期間,她開始接觸麻風病,相繼完成了提取麻風抗原、從麻風桿菌中提取特異性的酚糖脂等工作。為驗證有效性,她干脆擼起袖子,在胳膊上反復試驗,以致留下許多永久疤痕。如若不慎感染,后果不堪設想,她卻置之度外,一次次“鋌而走險”。
直到這時,她對麻風病的認識,還停留在實驗室階段。世事風云變幻,很快將她推向麻風病防治第一線。
1970年,根據中央戰備精神,皮研所搬遷到江蘇省泰州市。當時的三泰(泰州、泰興、泰縣)地區是麻風病高發區。有段時間,李桓英被安排到長江北岸的濱江醫院。正是在這里,她第一次走進“麻風村”,第一次面對面接觸麻風病人。
一天,她入村診病。一個小女孩拉著母親,慢慢蹭到李桓英面前,乞求說:“醫生阿姨,你快幫我媽媽看看吧,她身上爛、臭,也不能為我做飯,我很餓……”
她打量眼前的女人,那是怎樣一張臉啊:面部塌陷,一只眼睛已失明,另一只眼睛因皮膚腫脹根本閉不上;再看腳上,皮膚潰爛,膿液流淌,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必須由女兒攙扶著。
早在世衛組織期間,李桓英曾被派往亞洲、美洲等許多國家,接觸過不少“雅司病”(又稱熱帶毒癥,一種接觸性傳染病)患者,樣貌大致如此。回國后,她做過不少相關實驗,對麻風病并不陌生,但當麻風病人活生生站在面前,她還是驚愕不已。
當她冷靜下來,她為一閃即過的恐懼而羞愧。她深知,雅司、麻風之類傳染病,多和貧困落后有關。為破解更多麻風病的“密碼”,她開始大量查閱資料,分析問題癥結。掩卷沉思,她默默發誓:“麻風病的歷史是該完結了!或許自己就是為其敲響喪鐘的醫療隊伍中的重要一員!”然而,在當時的條件下如何終結麻風病的歷史?她一籌莫展。
1972年,皮研所老所長胡傳揆到上海開會,順路看望泰州的老同事。見到李桓英,他突然想起北醫皮膚科正開展“熒光抗體”研究,急需專業人才。而早在十年前,李桓英已著手“熒光抗體”在梅毒血清診斷中的應用研究,便力邀她回京。機會難得,李桓英欣然同意。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等待她的,將是長達五年的“北漂”生活。離京前,李桓英住皮研所集體宿舍。這次回來,因是借調,她成了“三無”人員:沒有正式單位,沒有戶口,也沒地方住。不得已,她借住過中國醫學科學院、衛生部外籍顧問馬海德先生的家,也借住過皮研所老書記戴正啟的家,后來自己在西山租民房住。
居無定所的日子,有實驗室,能工作,她知足了。除開展“熒光抗體”實驗,她還到北京阜外醫院皮膚科開展紅斑狼瘡的“熒光抗核抗體診斷實驗”;去北京協和醫院學習,做免疫學的新理論研究……工作成為她的唯一,工作著就沒有煩惱,也沒工夫煩惱。遺憾的是,關于麻風病的研究,并沒有突破。
直到1978年,她的人生才迎來轉機。3月17日,她從報紙上得知,北京熱帶醫學研究所在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友誼醫院落成。再看介紹:該所是一所集熱帶病診治預防和研究為一體的科研單位,是我國成立最早的北方唯一的熱帶醫學研究機構,也是中國最早被世衛組織認定的合作中心。她不禁大喜:“這是我該去的地方!”
她立即申請,請求調入。經過審查和面試,這年12月,她如愿以償,成為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友誼醫院、北京熱帶醫學研究所一名研究員。隨后,她擁有了一套單元房,盡管面積很小,但她很滿足。這一年,她已經五十七歲。她并不覺得年華已逝,可以“躺平”了。她要全力以赴,投入麻風病的防治和研究中。
把實驗室搬到“麻風村”
1979年3月,當春風剛剛把大江南北染綠,李桓英走出實驗室,走進一個個“麻風村”。
當時,世衛組織正研究一種聯合化療治療麻風病的新方法,藥物配方已完成,但缺乏臨床實驗。消息傳到中國,李桓英喜不自勝:機會終于來了!為早日爭取到世衛組織免費的藥品支持和實驗項目,她決定先到全國各地走訪調研。
南醒村,位于云南省西雙版納的勐臘縣,這個村像眾多麻風村一樣,因麻風患者聚居而自發形成,多年來隱藏于深山之中,幾乎與世隔絕,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當李桓英翻山越嶺,第一次走進村子,靈魂再一次被震撼了。尤其擊中她的,是患者眼中的排斥和絕望。村里人都自覺躲著她——這是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那時候,醫生偶爾進村送藥,都要穿高筒雨靴、隔離服,戴口罩和膠皮手套,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唯恐一不小心就被感染了。對此,村民早已習以為常。但很快,他們發現,這位北京來的醫生不同,不僅沒穿隔離服,沒戴口罩,而且見了村長,先來了個熱情的擁抱,和大家一一握手后,才開始檢查、治療。渴了,到水缸里舀水喝;餓了,就到村民家蹭飯。
人們驚訝不已,奔走相告:“北京來了個女醫生,不怕麻風病!”
陪她來的縣、鄉干部也驚呆了。李桓英乘機科普:麻風病并不像傳說的那樣可怕,一般接觸是不會被傳染的,而且可防可治。她讓縣長也和病人握握手。縣長礙于面子,只好照做。接著,鄉長也伸出了手……事實證明,這位北京醫生說的沒錯。人們的顧慮打消了,偏見拋開了,對李桓英,則打心底欽佩。
2019年,央視《面對面》欄目采訪李桓英,記者疑惑地問:“雖說很難被傳染,但也還是有可能被傳染上啊,您不怕嗎?”
“不怕。”她很肯定地說,“再說,怕也沒用啊!戰士上戰場都知道子彈厲害,但打起仗來,不是還得照樣往前沖?”
結束走訪調研,所里給了她新任務:以訪問學者身份,走出國門,多方取經。九個月里,李桓英馬不停蹄,跑了六個國家,訪問了九個麻風病治療中心。對如何攻克麻風病,心中漸漸有數。
1982年,當世衛組織同意在中國開展“實驗新療法”時,李桓英根據中國的特點,率先拿出了“短程聯合化療”方案。
第二年春天,李桓英拿到了世衛組織批準的免費藥物。這是由利福平、氨苯砜、氯法齊明三種藥物組合而成的一個新套方。她再次從北京啟程,走進勐臘縣的麻風村。她把實驗室也搬到了麻風村,每天把藥送到患者手上,親眼看著他們服下,并隨時隨地普及防麻知識。
朝夕相處,李桓英和村民成了一家人。有的患者臥床不起,大便干燥,她甚至親手為患者摳大便。她強令老少爺們兒脫下臟鞋子,檢查患處,教給他們自我保健法。當她累了乏了,也勞駕村民幫她做做按摩。
可是,僅僅過了二十多天,問題就來了。有的患者服藥后,皮損加重、皮膚著色,小便也紅了……他們驚慌失措,把藥扔進水里。李桓英只好挨家挨戶做工作,解釋這是藥物色素沉淀的正常反應,新藥是安全的,沒有不良的副作用,同時口氣堅決地告訴患者:“必須遵醫囑,嚴格用藥,除非你們不想擺脫麻風的困擾,不然就好好地聽我指揮!”
她的醫者仁心,感化著村民。更為重要的是,三個月后,奇跡發生了:堅持服藥的患者,癥狀逐漸消退。對新療法,人們不再半信半疑。1985年,全村的麻風患者全部治愈,有效率達百分之百。隨后,非隔離短程聯合化療方案在云、貴、川等省份推開。
首戰告捷的李桓英一鼓作氣,不知疲倦地奔波在窮鄉僻壤,輾轉于一個又一個麻風村。年過花甲的她,一年的三分之二時間,都待在麻風村。七個地州、五十九個縣,幾乎每個麻風村都留下了她的足跡。
出入這些麻風村并非易事,由于地處偏僻,有的村甚至無路可走,她只能倒懸在河面上,坐索道過去。身邊的工作人員為她擔憂,她則以與生俱來的樂觀與豁達,化解個中艱辛。
一次,她乘坐的獨木舟翻了,被撈上岸后,她仰天大笑:“我胖得像個皮球,哪里沉得下去?”
李桓英曾數次遭遇車禍。1989年1月,她參加完西昌聯合化療工作資料的年終會審,在回成都的途中,汽車墜入山底,她被甩出去十多米,昏倒在雪地上。這次事故,導致她左手骨折、三根肋骨骨折,頭上縫了七針,她卻開玩笑說:“按我坐車的概率,也該翻了!”
她常對身邊工作人員說:“工作不能怕苦就不做,怕臟就不做,這不做那不做,我們身為醫務人員的使命何在?”
1990年4月13日,潑水節到了。云南勐臘縣的麻風村作為一個行政村,被正式劃入勐侖鎮。李桓英為它取名為“曼喃醒”,傣語意為“新生的山寨”。她應邀回到村里,和村民一起慶祝。
村長刀建新深有感觸地說:“麻風病把我們由人變成鬼,李大夫又把我們由鬼變成了人。”
李桓英語重心長地告訴村民:“我們要相信科學,也相信自己!我們的黨和國家要終結麻風病,你們,當然也包括我,都趕上了好時代、好機會。”
為世界麻風病防治提供“中國方案”
中國在麻風病防治領域的成功探索,得到世衛組織的關注和肯定。1994年,世衛組織開始向全世界推廣中國方案。
李桓英的探索,并沒有停止。她不斷總結經驗,積極尋求突破。
長期扎根麻防第一線,對比世界各國的優劣得失,她深切感受到了社會主義中國的體制優勢。那么,何不發揮這種優勢,建立一套更高效、更嚴密的“垂直管理”系統,促進麻風病早發現、早治療?經過反復思考和嘗試,她創立了“垂直防治與基層防治網相結合”模式。1996年,得到國家認可后,一場“消除麻風病”的攻堅運動隨即在全國展開了。后來,此攻堅運動被世衛組織稱為“全球最佳治療行動”。
防治麻風病是系統工程。中國的體制優勢再一次彰顯:對所有患者全部免費治療。可是,錢從何來?條件有限,資金匱乏,都是繞不過的坎兒。李桓英沒有抱怨,也沒有坐以待斃。她把工作分成內、外兩塊:對內,抓基層,打基礎,織好麻防網;對外,聯系世衛組織,想方設法爭取支持。她利用曾在世衛組織任職的便利,經常主動匯報,申請免費藥物,申請國際專家的技術支持。她申請來的幾百萬美元物資中,包括十五輛豐田車,全部分到麻防第一線,抵達“最需要的地方”。
1998年,第十五屆國際麻風會議在北京召開,李桓英被推選擔任大會的輪值執行主席。她在會上作了《在云南實施麻風病防治特別行動計劃》的報告。會上,世衛組織官員諾丁博士緊緊握著李桓英的手說:“全世界麻風病防治現場工作,你是做得最好的!”
然而,回顧李桓英的抗麻之路,并非一帆風順。
推行短程聯合化療之初,不信任的聲音曾伴隨她左右。甚至她敬重的一些老專家、老領導,也紛紛提出質疑:患者長期服藥,尚不能痊愈,你只用兩年的“短程”,能成嗎?
事實勝于雄辯。她決定用數據說話。
兩年后,面對翔實的數據,之前質疑的人心服口服。但,新的質疑又起:為保證患者不復發,仍應長期服藥,而不是淺嘗輒止。
這時,李桓英作為科技工作者嚴謹務實及果敢擔當的一面表現出來。她針鋒相對,寸步不讓:患者服藥二十四至二十七個月即可。此時麻風桿菌雖然還存在于病人體內,但已失去活性,沒有傳染性,也不會分裂繁殖。我們國家還不富裕,有限的藥物和資金,一定要用到更需要的人身上。
事實一再證明,她是對的。“短程聯合化療”推行以來,先后有一萬余例麻風病患者被治愈,經過十年監測,復發率僅為百分之零點零三,遠低于世衛組織規定的百分之一的標準。
2001年,因為主持“全國控制和基本消滅麻風病的策略、防治技術和措施研究”,李桓英獲得了“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她的研究成果,正讓世界各地的患者受益,為他們帶來新生的希望。
2005年,北京市李桓英醫學基金會在北京友誼醫院成立。該基金會在發展醫學事業、加強科研工作的同時,也致力于科技人才的培養。老當益壯的李桓英,被院領導和同事視若“鎮院之寶”。
李桓英深知,是祖國給了她一個實現理想抱負的大舞臺。而她,也從長期的研究和實踐中,見證了中國和中國共產黨的偉大。她為此而自豪,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我們國家對全體病人都免費治療,世界上哪個國家、哪個政黨能做到這一點?”
九十五歲的新黨員,一生無悔
2016年9月,第十九屆國際麻風大會在北京召開,李桓英榮獲首屆“中國麻風病防治終身成就獎”。領獎回來,她尋思,一個長久以來的夙愿,現在可以實現了。那就是:加入中國共產黨。
李桓英生于1921年,是黨的同齡人。她對時任北京友誼醫院黨委書記辛有清說:“我回國不后悔,一輩子做麻風不后悔,但不入黨會后悔。”
在《入黨申請書》中,她深情地寫道:“在多年的社會生活和醫療工作中,我深刻領悟到中國共產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黨。也正是在黨的培養、支持和幫助下,我為廣大麻風病患者做了一些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績,黨又給了我許多榮譽和鼓勵……我雖已進入耄耋之年,但愿意以黨員的身份為麻風事業奮斗終生!”
2016年12月27日,一場特殊的入黨宣誓儀式在北京友誼醫院舉行。面對鮮紅的黨旗,李桓英和幾十名醫務人員舉起右拳,莊嚴宣誓。鶴發童顏的她站在最前面。為見證這一光榮時刻,她特意佩戴了一條大紅圍巾。紅圍巾襯著白大褂,讓李桓英顯得格外醒目。
為祖國、為人民奮斗終生,是她一生的追求。她用一生的時間,用不懈的奮斗,來詮釋它、實踐它。
李桓英一生未婚,對生活的要求很低。她風趣地說:“我這人比較笨,做什么事都得全情投入,如果又是老公,又是孩子,牽絆太多,我就做不成‘治麻’‘防麻’這件事嘍!”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七十多年來,經歷幾代麻防人的共同努力,麻風病在我國絕大部分省份已基本消滅。但距離徹底消滅麻風病的終極理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為此,盡管2014年已經辦了退休,李桓英仍堅持上班,忘我地投入工作,渴望早日在麻風病的傳播方式、發病機理、檢測方法等方面取得創造性突破。
她還牽掛著曾朝夕相處的麻風患者。2015年,李桓英再次來到云南,走進當年的麻風寨。一進寨子,已治愈多年的村民眼含熱淚,將她團團圍住,爭先恐后地呼喊:“李媽媽,您回來了!”“我們想您!”興奮的人們沒留意,眼前眉開眼笑的“李媽媽”,膝關節剛動過手術,步子邁得有些蹣跚。
村民盼望“李媽媽”常回來看看,可因為年事已高,行動不便,她“回來”的計劃不得不一次次擱淺。一度,她的辦公室,轉移到了病房里。
2021年8月20日,李桓英被中共中央宣傳部授予“時代楷模”榮譽稱號。三天前,在病房里,當一百歲的生日蠟燭點燃,她默默許下心愿:“愿人類早日消滅麻風病!愿天下再無麻風病!”
2022年11月25日,李桓英溘然長逝。她把她的理想以及未竟的事業,留給年輕一代,接續奮斗。
(責任編輯/金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