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我把臉埋在披風的兜帽下,一手提著行李,饑腸轆轆地來到一家面館。館子里只有一個正無聊打著呵欠的少年,他懶散地瞧了我一眼,替我下了一碗面。
我本來只想隨便吃點兒,解決肚子餓的問題。但沒想到,這碗面的味道居然很不錯。我發自內心地夸贊道:“少年,以后你一定能成為好廚子的!”
“別叫我少年,我有名字,我叫銜一。”銜一看我一副意猶未盡盯著空碗的饞樣,又順手抄了碟炒豆子,裝在小袋子里,讓我帶著路上當零食。
我立刻看他順眼了不少。
“還有,我要糾正一點,”銜一擦完桌子,耷拉著眼皮,漫不經心地說,“我以后不做廚子,我要當學者。”
他似乎覺得沒趣,很快又跳轉了話題,“你是一個人出來旅行的嗎?同行的伙伴呢?”
“我才不是獨自一個人,還有小灰和我一起——”說到這里,我一拍腦袋,十分懊惱,“壞了,我忘記把小灰放出來了!”
我連忙打開行李箱。箱子開啟的瞬間,一只灰撲撲的鸚鵡猛地沖了出來,迎面撲向我。
它歡快地用腦袋不停蹭我的臉,黏著我叫喚:“茜兒!茜兒!小灰好想你!”聲音特別委屈,又特別歡喜。
我有些愧疚,耐心給小灰順毛,安撫它激動的情緒。
銜一好奇地投來視線,先是盯著鸚鵡,又看了我一眼,驚訝道:“你是異國的人?”
原來是小灰蹭我的時候,把我的兜帽蹭掉了,一頭燦爛的紅發便暴露了出來——這樣的發色,在異國他鄉可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我慌忙拉起帽子戴上,讓寬大的帽子再次遮住頭發。
銜一吞吞吐吐地說:“說實話……你是不是哪國的通緝犯啊?”
“絕對不是!”我堅定地否認,維護自己的名譽,“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好人!”
小灰剛剛被順毛順得很滿足,站在我肩膀上,拍拍翅膀,乖巧地附和:“茜兒是好人!茜兒是好人!”
銜一瞧了眼小灰,又充滿懷疑地看我,“那你打扮得這么像偷偷摸摸的小賊……是要干什么?”
我壓低聲音,嚴肅道:“我的旅途必須秘密和低調——因為,我正在被人追捕。”
2
聽到我的話,銜一險些要跳起來,“那你還說你不是通緝犯?”
我懊惱地解釋道:“我真不是!說來話長,我從我的來歷跟你講起吧。
“我出生在異國的一個大家族里,上頭有好幾個堂兄姐,爭繼承權爭得厲害。我父母走得早,堂兄姐嫌棄我吃得多,養著不劃算,就把我趕了出來。
“在我離家以后,他們不知道從哪里聽說,我的母親過世前給我留了一個藏寶盒。”
說著,我翻找了一下行李箱,掏出一個雕飾有華麗花紋的金屬盒子。
“這個盒子正是一切貪念的源頭。他們以為盒子里藏著珍貴無比的寶藏,便費盡心思想要找到我,得到它。”
“這里頭藏著什么?”銜一問。
“我也不知道。”我回答。
“你不知道?”銜一詫異道,“你不是說,它是你母親專門留給你的嗎?”
“是的。但我沒有鑰匙。”說起這個,我也有些不解。
我的父親早早過世,我對他沒什么印象。而我的母親,她在臨終前只給我留了一個帶鎖的金屬盒子,還有一只灰鸚鵡。
“茜兒,當你覺得無助……感到沒辦法的時候,就打開它吧。”這是母親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第二天,她就躺進了墓地里。
我找不到她,急得想哭。可是母親曾告訴我,要做一個堅強的孩子。看見我哭,母親一定會擔心,所以我拼命忍住,沒掉下眼淚——包括之后的很多年,我也再沒有哭過。
當時,我抱著雕飾華麗卻冰冷堅硬的盒子,蜷縮著身體,蹲在鳥籠前面自言自語:“你好啊,我叫茜兒。”
沒想到,本來還在安靜梳理羽毛的灰鸚鵡,忽然撲騰著,朝我大叫起來:“茜兒,茜兒,茜兒!”
我把籠門打開,它便迫不及待地飛出來,親昵地依偎在我的頸窩里。一瞬間,我的心忽然安定下來。打那之后,小灰就一直陪伴在我身邊了。
我帶著小灰,帶著母親送給我的盒子,一路漂泊,看天,看海,看風土,看人情。而等我想到要打開盒子,看看里頭究竟是什么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原來我并沒有鑰匙。
“能不能讓我看看?或許我可以幫忙。”銜一忽然抖擻精神,主動朝我伸出援手。
“當然可以。”我把盒子遞過去,稀奇地盯著他瞧。
銜一被我盯得發毛,投降道:“我在機械方面比較擅長,發現這個盒子的鎖構造挺精巧……有點兒感興趣。”
但銜一折騰好久,還是以失敗告終。他抱歉地看我,氣餒道:“這上面設置了多重復雜的機關,除非使用強行破壞的手段,否則很難將鎖打開。可這樣做,又沒辦法保證盒內物品的完好。”
我安慰他,“沒事。我之前去了很多地方,尋訪了很多當地知名的鎖匠,他們也沒辦法。”
銜一仍有些過意不去。鑒于我初來乍到,還沒尋過這一帶的鎖匠,他就提出可以領我過去找。
然而,結果未有改變。
鎖匠師傅們連聲驚嘆這把鎖的構造之復雜——簡直就像是造出來之后,并不想讓人打開似的。
銜一走在前面帶路,我們正要去最后一家店碰碰運氣,就在這時,我的脈門忽然從后面被掐住!一塊混合著藥物氣味的紗布,趁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蒙上了我的唇鼻!
視線逐漸朦朧。最后的視野里,是銜一迅速變小遠離的背影,還有一只焦急俯沖過來的、羽翼漂亮的灰鸚鵡。它用喙拉扯我的衣服,企圖把我搶回去。可惜沒能咬緊,它被拋下了。
再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識。
3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隨身行李不見了。我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昏暗,陰冷,有潮濕發霉的氣味。我用指關節敲了敲墻壁,聲音沉厚,是實心的。這是個廢棄的地窖。
頂上突然開了一道縫隙,刺眼的亮光透進來。縫隙越開越大,形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出口。我抬頭望去,看見了一張居高臨下的,傲慢又熟悉的面孔。
“好久不見啊,茜兒。”大堂兄笑容滿面地朝我打了個招呼,接著單刀直入地問,“藏寶盒的鑰匙在哪里?”
我冷淡地說:“我的行李,還有我的盒子,果然是被你拿走的。”
“你都被趕出家門了,拿著寶物既沒用處,也保不住它——不如給我。”大堂兄把寶盒拿出來,放在手上一邊把玩,一邊說,“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吧。你告訴我藏寶盒鑰匙的具體下落,到時,我自然會把你放出來,怎么樣?”
我緊盯被他拿在手里晃的盒子,生怕他一不小心沒拿穩,把它摔下來砸壞了。我反問:“盒子里的寶物究竟是什么?”
“你不知道?”大堂兄疑惑道,“怪了,你以前沒打開過它?”
“對,因為我也沒有鑰匙。”我點頭說,“你應該去查一查我在旅途中行經的那些鎖鋪。一路來,我一直想方設法打開這個盒子,可惜,沒人能夠成功破解它。”
大堂兄聽著聽著,臉色慢慢變壞了。他意識到,我說的話全是真的。
“我說完了,”我冷冷地盯著他,“現在馬上放我出去!”
他卻搖頭,“不行。”
我生氣道:“你不守信用!”
“你只說了,你的手上也沒有鑰匙。而我剛剛做出的承諾是,你需要告訴我‘藏寶盒鑰匙的具體下落’,我才會放你出來——”大堂兄站起來,俯視著我,“很遺憾,我們之間的交易并沒有達成。”
“你就自己想辦法吧。”他撂下這句不負責任的話,接著,地窖的出口緩緩關閉,光束漸漸收攏,最后消失。
我大聲地呼喊、求救,可直到嗓子都嘁疼了,也始終無人回應。地窖里沒有食物,我撐不了太久。銜一之前給我的那袋豆子,不走運地破了個口子,全部漏光了。
地窖很冷且陰濕。我蹲在墻角,把披風收攏了一些,緊緊地裹在身上。
沒人會來找我的。我忍不住想。
除了小灰——這只傻鸚鵡,如果找不到我,一定會著急得團團轉。我狠狠地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為了小灰,我也必須要振作!
沿著墻角不斷摸索,我摸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碎石頭。我一顆顆地朝上用力丟。石頭與頂壁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我祈望以這種方式引起可能路過的人的注意。
但不幸的是,有顆被墻壁擊飛回彈的石頭,正巧砸到了我腦門上。簡直疼得要命。
幽閉的黑暗,陰濕的寒冷,再加上意外受傷……這一切疊加起來,終于擊潰了我的心防。
在被恐懼打倒之前,我突然聽到一陣微弱的翅膀撲騰聲,我猛地抬頭。
頂上漏下了一束光!
4
銜一帶著小灰找到了我。
不過,銜一在為我處理腦門上的傷口時,執著地更正——“是小灰帶著我找到你的。”
聽他說,當我被劫走之后,被丟下的灰鸚鵡著急地來回繞圈飛,落在他的頭頂上,用喙使勁揪他的頭發,還用翅膀胡亂拍打他的腦袋,嘴里反復念叨:“去找茜兒,去找茜兒!”
“揪得我可疼了。”銜一笑著說。
可那么大一個人不見了,該怎么找呢?銜一當時苦惱得很。就在這時,小灰叼著從路邊撿來的豆子放到他手里,用喙拉扯他的袖口拼命往前飛,看他腦袋不靈光,氣得又狠狠揪了幾下他的頭發。
“小灰很聰明呀,知道要把你腰上裝豆子的袋子咬破,留個線索,還知道可以循著漏下的豆子找到你。”銜一夸贊道,接著又苦了一張臉,摸了摸腦袋,“就是太兇了點兒,我的頭發都快被它薅掉了。”
可我眼前的小灰,分明一點兒也沒有他形容中的兇狠模樣。它拼命地飛向我,用它的喙、它的翅膀、它腦袋上的翎羽,努力地、可憐又乖巧地蹭著我。
看著這只傻乎乎親近我的灰鸚鵡,我忽然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稱職的好主人。看到我被帶走,它肯定擔心壞了。
我發著呆,出神地盯著小灰,一會兒,想起了那只被奪走的盒子,一會兒,又想起了母親去世那天冰冷的墓碑。旅途當中,曾經有人問過我一個問題,會不會覺得孤單。當時我并沒有回答。但其實,我一直都覺得孤單。這份孤單,比之前關著我的地窖要更加空洞,且簌簌地漏著風。我只能用旅途中一切有趣的人與事物去填滿它。
“欽,你怎么啦?”銜一看著我,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傷口還疼?”
我本來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眨了眨眼睛,大顆大顆的淚珠子掉落,砸在我手背上——我就懂了。方才還沉浸在恐懼當中,現在一下子松懈和安心下來,思緒萬千,淚腺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我已經很久沒哭過了,這會兒,竟是沒能馬上反應過來。
“茜兒哭了……”灰鸚鵡停止了撲騰,異樣地安靜下來,“茜兒別哭。”
它靜止地站在我跟前,一動不動,烏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突然地,那雙眼睛閃現了一下異常的鮮紅光芒。
“小灰?”我擔心地喊它,眼淚都來不及擦。
“密鑰核準——開啟儲藏盒。”它說。
緊接著,那雙眼睛又失去了光澤,黯淡下來。“嘎吱\嘎吱……”細微的聲音從它的身體內部傳來。忽然間,它的身體四分五裂,顯露出了內在堅硬的金屬材質,分散的金屬零件當中躺著一條顯眼的項鏈,鏈子上懸著一顆碩大而美麗的吊墜!
我驚慌失措地看著這變故,頭腦一片空白。
旁邊的銜一剛開始驚訝大叫“居然是只機械鳥”,后面就冷靜下來了。他鎮定地分析,“或許……我們大家,包括你和你的堂兄姐,都被你母親誤導了——那只雕飾華麗、鎖件復雜的金屬盒,其實只是個巧妙的幌子。而真正的‘藏寶盒’……應該是小灰才對!”
“至于開啟寶盒的‘鑰匙’……則是你的眼淚。”他認真地看著我說。
我張了張口,什么也說不出,低頭沉默地把那條項鏈抓在手里。就在吊墜與我的手心接觸的一瞬間,突然光芒乍現。以它為中心,在我和銜一眼前,投射出了十分真實的立體影像。
模樣是吊墜,但它實際上是一個3D投影的微型相冊一
從出生,到第一次學語,再到第一顆乳牙搖搖欲墜……里頭哇哇大哭的嬰兒,逐漸長高長大,蛻變成一個神采飛揚、笑意盈盈的少女。整個過程當中,始終有一位眉眼溫婉的婦人,陪伴著她的成長。
末尾,影像停留在婦人的正面,她對著我們這邊微笑說話,說的話剛好驗證了銜一的猜想。最后,她溫柔地道:“別難過,茜兒。我希望,今后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能夠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地長大。”
我看著眼前播放過去的一幕幕場景,心中慢慢地盈滿了一種溫暖的情緒,本已干涸的眼眶,又變得發酸發澀,怔怔地流下眼淚。我緊抿著唇,哭著,哭著,又忽然笑了出來。
我抬起袖子,把臉上的水漬擦干,對一臉擔心的銜一說:“抱歉,我已經很久沒見過我母親了……原來我真的很想念她。雖然……是以這樣的形式見面,但我依然很開心。”
銜一沒有介意我的失態,反而舒了一口氣,“看來你終于恢復精神了!”
我用力點頭,端正神色,轉頭去看變得“七零八碎”的小灰——得快點兒想辦法讓小灰恢復過來才行!
“咦?”銜一湊過去,眼疾手快地從取出項鏈的那堆零件當中,拾了一個模樣小巧的物什出來。
那是一枚雕琢古樸的印章。
銜一把它遞給我,好奇地問:“這次又是什么?”
我眉頭一皺,神色嚴肅,仔細端詳好一會兒,才慢慢說:“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族長的印信!”
我終于知道,堂兄姐他們為什么會這樣迫切地追捕我,想要把所謂的“藏寶盒”抓到手里了。
這枚印信,我曾在我的外公,也就是上一任族長那里見過。只不過,后來有一天,它突然遺失了,族人到處找,可怎么也找不到。
我不知道我母親是怎么得到它的。但族里頭有個規矩,只有擁有這枚印信的人,才能夠繼承族長之位。如今,我那幾個堂兄姐斗得那么厲害,也不乏這方面的緣故——因為誰也不服誰。
銜一消化完我的話,震驚道:“所以,有了這枚印信……你就可以當族長了?”
我思考了一下,鄭重點頭道:“是這樣沒錯。”
5
我穿著帶兜帽的大披風,提著行李箱,重新踏上了旅程。
“茜兒、茜兒!”小灰圍著我飛啊飛,歡喜地叫喚我的名字。
小灰“肢離破碎”的身體是被銜一重新拼好的。我本來以為要頗費周折的事情,交到他手里倒顯出了幾分輕松。
提到這件事,銜一直到現在還是很得意,“雖然開鎖不是我的強項,但動力機械是啊!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厲害……喂,別走那么快,等等我呀!”我頭也不回地加快步子,再聽他這么自我吹噓下去,我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在這趟新的旅途中,除了小灰,還加入了一個新伙伴,就是銜一。
銜一把面館丟回給了他父親,留書一封,說看店太無聊了,他要看一看這個大世界,然后就跟著我一起溜了出來。
“我父母希望我長大后成為一名學者,可我自己的理想又不是這個。”銜一換了一身冒險者的便裝,一改往日的懶散,痛快地說出了心里話,“我想要成為一名機械師。不管怎樣,我總要先試一試,將來才不會后悔。”
我們的旅途經過了很多地方。這個國家,那個國家,到處都走一走,我覺得,這樣才有意思。
目前我們落腳的地兒,是一個偏遠的小鎮。這個小鎮很普通,最有特色的是鎮中央的一個機械噴泉。據說是位非常有名的機械師設計的,它的外形像是一個鳥巢,通體有許多空洞,構件全部裸露在外。為了看這個噴泉,我們才大老遠地跑來這兒。
銜一興致勃勃地照著噴泉畫結構圖。他畫過的機械圖紙,已經積攢了厚厚一疊。每一張都寫有日期、地點和機械的名字。
我趴在噴泉池邊,抓著一枚硬幣,瞄準“鳥巢”最頂上的一根纖細而突出的銀灰“樹枝”,全神貫注地扔出去。
差一點兒,沒碰到。
“茜兒,加油!茜兒,加油!”小灰站在我肩膀上鼓勵我。我重新抖擻精神,又從兜里摸了一把硬幣出來。
“你不覺得可惜嗎?”銜一畫完了,收起圖紙,忽然問我。
“可惜什么?我的硬幣還有很多呢,就算失敗也沒關系呀,從頭再來就是了。”說著,我又丟了一枚出去。還是沒碰到。
“我指的是那枚印信啊。你不是說過,可以憑它拿到族長的位置嗎?”說到這里,銜一擺出一副扼腕的樣子,“我本來以為你會回家繼承財產.沒想到你不僅自己沒回去,半路上還把印信寄回給家里人了!”
“不是家里人,是公證人。”我糾正道。公證人的立場絕對中立,他會對族長的繼承人選做出公正合理的評判。
把東西寄回去的同時,我還附了一封信,用來揭發大堂兄私底下的種種惡劣行徑。回家以后,大堂兄肯定要挨一頓臭罵。而且,他好不容易才把心心念念的“藏寶盒”搶到手,等到費盡心思給它開完鎖,最后卻發現里頭空空蕩蕩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你不想當族長嗎?”
“家族大了,糟心事兒也多。掌權人沒那么好當,我的性格不合適。”
銜一想了想,露出可惜的表情,“我還是覺得虧,有點兒便宜他們了。”
我不以為然,隨手又丟出一枚硬幣,笑道:“最重要也最珍貴的寶物,我已經找到了啊!”
“叮咚”一聲,砸中了。機械的齒輪“咔咔”轉動。
“唰啦”一下,中空“鳥巢”里有無數的銀白機械鳥傾巢而出,撲打著翅膀四散飛向天空,在小鎮上方盤旋不落。小灰也快樂地跟著飛了出去,一抹灰色俏皮地混跡在銀白色的烏群中。
人群因為這幅美麗景象發出喜悅的驚呼,接著,有人輕車熟路地拿起樂器聚攏過來,圍著噴泉敲敲打打,吹吹唱唱。又有一場慶典開始了。
“對別人來說,它可能分文不值。”我抓著脖子上的吊墜,仰起頭,眼睛里倒映著烏群里小灰的影子,神情溫和,“但對我來說,卻重逾千金。”
它是一份恒久的回憶,一份深沉的感情,更是一塊構筑我最初生命的基石。
它將會成為我的養分、我的動力,支撐我穿越年歲,一路往前,一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