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日

2073年7月13日。

今天是羅伊四十九歲的生日。

一個特別的日子。

羅伊想到什么，眼睛里浮現出一抹期待。

乘坐懸浮車來到郊外實驗室，在進入封閉地下設施之前，她凝望了一眼天空。

喀戎人與人類的合作正如火如荼地進行，這些年發生了太多變化，人造星環出現在地球外空間——那像是一條巨大的鋼鐵腰帶，環繞著整顆行星。

站在地面上，羅伊都能看見它巨大的輪廓。

那是人類的太空港口和飛船工廠，得益于喀戎人的技術，人類的空間航行技術在短短的十幾年間突飛猛進，即將真正進入太空時代。據說此刻，第一艘“火星號”飛船正在建造之中，那是一艘具有太陽系星際間航行能力與完整生命支持系統的、真正意義上的太空飛船，它將帶著第一批火星探索者登上那顆位于太陽系第四軌道的赤紅星球，并在為期三年的科考考察后返回。

那將是人類第一次登上火星。

如果韓琦教授還活著，不知道會對此有何感慨。

羅伊的心中嘆息。此刻她正乘坐電梯進入地下，前往自己熟悉的實驗室。

才進入實驗室，她便被驚喜包圍了。

她的同事和學生們為她呈上了巨大的生日蛋糕。

中央屏幕的視頻里，浮現出一個年輕女人的圖像。

那是韓琦的孫女韓璐。

她在第一次黑盒實驗的那一年出生，今年才二十二歲，眉宇間卻有些羅伊熟悉的老師韓琦的樣貌的輪廓，韓璐笑著說：“羅伊阿姨，生日快樂。”

羅伊笑著回應道：“我想你不單純是來祝賀的。”

“當然。”韓璐露出笑容，“今天是第二次打開黑盒的日子，很感激您，羅伊阿姨，可以給我這樣一個特別參觀的機會。二十二年前，第一次打開黑盒后，時間之箭項目就被無限期叫停，如果不是羅伊阿姨您的努力，這個項目不可能重開，我想，爺爺如果還活著，一定會很慶幸看到今天這一幕。”

羅伊雙手插兜，只笑著搖搖頭：“這不光是老師的堅持，也是我的堅持。

“我們成功了的。”

二十二年前的那個圣誕節，他們的實驗成功了，當盲盒打開，他們此前搭建的簡易的量子糾纏坐標已經被揭開，禮物是一份意義不明的未來焦土。

但隨之而來的不是榮耀與重視，恰恰相反，時間之箭實驗室被無限期叫停，韓琦一蹶不振，羅伊卻一直奔走，努力想要證明他們的實驗成功了，而且是有繼續進行的價值的。

學術界對他們的實驗眾說紛紜。有一部分人認為他們這就是故弄玄虛、實驗根本就是失敗了；還有一部分人雖然愿意相信他們成功了，但黑盒本身所具有的巨大的不確定，使這些人判定實驗就算成功了也根本沒有繼續下去的價值。

羅伊一直在奔走，希望可以重啟實驗，證明他們的努力是有價值的。

然而，直到二十一年后，這一項目才在羅伊的手中重啟。

除了自我證明，羅伊的心中還有太多疑惑。

既然未來的人類已經擁有了逆轉時間之箭的技術，為什么他們只裝進盲盒一捧焦土？

為什么沒有更多信息？

為什么不傳遞技術？

羅伊從未對人說過的是，她覺得自己老師的判斷是正確的。

也許未來真的爆發了戰爭，而且那時候人類逆轉時間之箭的技術也并不成熟，無法傳遞給現在的人類更多的信息，而戰爭本身也讓他們來不及在盲盒里投入更多信息，才只有那一捧焦土作為警示。

若真是如此，人類可能已行走在鋼絲的邊緣。

可是迄今為止，人類空前發展，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證明災難的存在與可能性，羅伊也只能將這個想法壓在心底。

因為除了戰爭之外，焦土禮物還有另一種可能。比如人類已經借助蓬勃發展的星際移民離開了地球，黑盒計劃在未來被完全遺忘，而焦土則是某個無聊少年或科學家不明黑盒意義下的嘗試。

而今天，項目重啟一年整，羅伊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就是重啟黑盒。

她想要自己解開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