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死兩難

實驗室還是和原來一樣的陳設，中間三具尸體并排躺著，玫瑰姐依偎在路霖懷里，兩人卿卿我我，打情罵俏。吳警官則滿臉愁容，低頭靠在鐵門旁邊的墻上，直到肖曉走到他的面前，用電子合成的聲音喊著師傅，吳警官才突然抬起頭，看到肖曉完好無損的身體之后，臉上的愁容像融化后的冰山一樣蕩然無存，他激動地擁抱住肖曉的意識體，半晌才問出纏繞在自己心間的那個可怕的問題：“肖曉，你去干什么了？我還以為你去pure2里……再也不回來了呢?！?/p>

“對不起師傅，你猜測的是對的?！毙詮堥_手臂回了吳警官一個擁抱，然后退了幾步與吳警官拉開距離。雖然他能看到吳警官的喜怒哀樂，可是雙手觸碰到吳警官的后背時，卻連他身體的一絲溫度都感受不到，這讓肖曉更加受挫，雖然意識體有很多超越人體極限的優點，可他這10多年的生活感受全部都是意識體的缺點構成的。

“什么？”吳警官不確信地再次發問。

“我確實不打算回來了，也不打算繼續活著了，我在pure2里已經將我生活的所有可能性都嘗試一遍了，沒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師傅，請您拔掉電源，讓我和他們兩個罪犯一起毀滅吧！”

“什么？你突然跑到pure2里就是為了讓我斷電，將你毀滅？”吳警官不敢置信地看著肖曉，他那雙虛擬成像的雙眼中充滿了不容置喙的果決，仿佛死亡對他來說真的是一種解脫。在吳警官的印象中，肖曉一直都像個初出茅廬的孩子一樣，需要被人照顧和保護，他也很樂意把他當成孩子看待，可是剛剛，他卻從肖曉身上感受到了疲勞和滄桑，就像一個失去生活激情的老人一般，甚至還有一點對生活失去希望和興趣的無助感。

這時，他的腦袋里閃過玫瑰姐所說的在pure2里時間會變慢的言論，下意識地瞥了眼手腕上的表針，19：40，他依稀記得上次看表時的時間是19：30，肖曉說他已經將他生活的所有可能性都嘗試了一遍，“可這才剛過了十分鐘?！眳蔷偃滩蛔◇@呼出聲。

比吳警官還要驚訝的是玫瑰姐和路霖，當然他們的驚訝不是pure2與現實生活的時間差，而是肖曉竟然把時間差當做武器用來消滅他們，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們可一直以為在pure2里可以長生不老是一個絕對的優點，沒想到世上還有像肖曉這樣因為活了太久想自殺的人。

所以玫瑰姐和路霖為了保命，極力勸說肖曉活下去。

“你知道一個人生活在pure2里是什么感受嗎？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身邊的親人全都離你而去，也沒有一個活人愿意聽你講話的那種孤獨，那種痛……十分鐘，這里的十分鐘在pure2是10年，哈哈哈，我倒希望十分鐘僅僅是十分鐘，可是呢，你越是生活得痛苦，時間就越是漫長……”肖曉就像是一個重度抑郁癥患者，對活著這件事已經極度厭煩，他的心已經被死亡占據，只有死亡才能拯救他。更為嚴重的是，他求死的心已經與懲罰玫瑰姐和路霖無關了，完完全全是因為他對pure2的看法，于是他一邊講述著他在pure2里遭遇的一切，一邊顫顫巍巍地朝著電源總閘走去。雖然他是一個意識體，沒有力氣將電源總閘拉下來，可他的動作依然讓玫瑰姐和路霖嚇壞了。

“肖曉，住手?！痹谛约磳⑴龅诫娫纯傞l的時候，路霖第一個沖上去拽住了他的手，然后不顧地掙扎，將他的雙手捆束在身后。這一刻，似乎路霖才是警察，肖曉是犯人。

“放開他，你知道意識體是沒辦法拉下電閘的?！眳蔷倥鹊?。他看著肖曉跪坐在地上被限制行動的模樣，心疼得快要抽搐。

“可是他，想置我們于死地。”路霖的聲音里帶著陰狠，好像是積壓了很久的情緒從未得到過發泄，他把全身的怨氣都施加在了肖曉身上，此刻的肖曉疼得齜牙咧嘴，身體被路霖腳踩在地，半張臉貼著地板說不出一句話。

“你們本來就該死。不僅僅是因為害死了萬先生，僅僅是害死了警員肖曉的肉體，就可以根據《刑法》第一條來判處你們死刑。在肖曉沒從pure2里出來之前，我已經和局長說明了這里的情況，他很快就會帶著技術組的人來，消滅你們那帶著罪惡的意識體?！眳蔷傥站o了拳頭，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沒讓拳頭砸到路霖臉上。

“我們早就罪該萬死，可是我們死了，肖曉也會死?！边@時，一旁擺弄頭發的玫瑰姐走到連接倉前面，用手指觸碰裝有肖曉尸體的連接倉表面，意味深長地說，“知道那三個連接倉為什么并排放在一起嗎，那是因為那三個倉本是一體，我們三人雖然是用三個金屬頭盔將意識傳輸進來，卻是使用的同一個傳輸服務器，服務器上有一個無法修改的底層代碼，已經像是DNA一樣刻在了我們三人的意識體中，也就是說，我們三人是無法被分離的，只要消滅其中一個，另外兩人也會一同被消滅?！?/p>

玫瑰姐說完這句話時，路霖才像是松了口氣似的松開了肖曉的雙手，然后走到玫瑰姐身后，用那雙強有力的手擁住了玫瑰姐的細腰：“沒人比你更懂pure2的內部構造了，這也是我愛上你的原因，你不僅漂亮而且智慧，萬先生永遠不懂得欣賞你，所以上天派我來將他除掉，讓你永遠和我在一起。”

“別再提他了，不嫌晦氣。不過pure2的成功也多虧了他喪心病狂的實驗，要不然我也摸不清楚意識傳輸這個新興領域的門門道道?！?/p>

“親愛的，那也是因為你天資卓越，不是什么人都能對這樣復雜的科學技術一學就會的?！?/p>

“哈哈哈，還是你的話中聽?！泵倒褰愫吐妨赜掷p綿在了一起。

吳警官無法對意識體施加任何外力，只能走到肖曉身邊看著他一點點忍著痛站起來，聽著玫瑰姐和路霖的打情罵俏，他只希望技術員可以快點趕到，趕緊結束這惡心人的一幕，當然，前提是技術員有辦法將肖曉和玫瑰姐兩人的意識體分離。

吳警官剛想到這一點，身后的鋼鐵門就“哐當”一聲打開了，一位穿著藍色工作服的技術員提著電腦走了進來，在他身后跟著身著警服的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