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時我做了一個陰森的夢,我的艾瑪孤零零地站在小房間的窗子前,窗外一片漆黑,沒有星光也沒有月光,可我知道,這是那間征兵辦公室,一切開始的地方,還是那張熟悉的鋪著紅綢布的老板桌,桌子后面的轉椅是青色絨面的。艾瑪,我的小艾瑪,是你嗎,我帶著顫音問。
是我,爸爸,不必傷心,這是神的旨意,艾瑪說。
我抹了抹眼睛,我知道,這一切僅僅是一個夢而已。
黑窗前的艾瑪說,爸爸,你錯了。
什么錯了,我說,一切也不能挽回了,密特拉是無所不能的。30年過去了,我不敢再反抗了,我實在害怕,艾瑪,我害怕他們。他們令人生畏,久居云端,密特拉人已經幾乎變成了和我們不同的物種。神在云端,而我們只能匍匐在地下,你知道嗎,現在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差別就比猴子和人還要大。
這就是妥協的代價,艾瑪說,爸爸,你當初為什么要妥協呢。
一點光亮也沒有,我的艾瑪伏在窗前,她的長發融入了夜色,連我的夢都是一大片沒有希望的黑色。
我死前身子并不潔凈,艾瑪說,可我現在終于潔凈了。
我的腦子轟鳴著響了起來,艾瑪潛入我的夢來告訴我一些事情,另一種可能性:也許她并不是因為什么肺炎而死,也沒有什么捐獻身體的遺囑。密特拉是故意毀掉了我的女兒的一切,一些證據,只為了掩蓋一些事情。
可是一切還沒那樣不可挽回,艾瑪平靜地說,我才了解他們,他們看起來是神,但實際也和我們沒什么區別。您怕他們,可密特拉人也怕您啊。
相比以往,他們的確進步了,可他們并不是萬能的,他們以為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用他們的那些手段,看似正當卻十分骯臟,以為會合理合法地剝奪我們的一切,剝奪我們的雨水,剝奪我們的生活。可他們錯了。艾瑪擦擦玻璃,說,你看,一股暖濕氣流正從3000英里外而來,這是廣袤的太平洋產下的一個新生兒。密特拉自以為是,可他們控制不了一整個地球。
相信我,馬上佐治亞會下起暴雨,有史以來最猛烈的一場雨,他們的手段毫無用處,他們無能為力。
他們永遠奪不走這片土地應得的雨水,不僅我們會犯錯,他們也會出錯。不用害怕他們,我的父親,他們不是神,他們也是人。
無需向西北天上的凡人禱告。在夢里,我的艾瑪這樣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