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和梅根的不歸路

愷蒂專欄作家英倫新居民

12月8日，周四，早上8點，室外溫度攝氏零度，花園里一片白色冰霜。哈里王子和梅根的紀錄片在Netflix上開播，英國各媒體立即開始跟蹤，除了上百萬的普通觀眾，更有無數記者、觀察家、評論者坐在電視機電腦前，如同上晨課，邊看邊議，剖析每個鏡頭每句對話。《哈里和梅根》，前三集從8點到11點連播，人氣堪比世界杯。

要說這片子還真好看，完全的真情實感。雖然沒有大爆料，但還是展露了許多他倆的生活花絮：從社交媒體上結識，一開始的秘密約會，變裝出行，博茨瓦納沒有浴室沒有鏡子沒有手機信號的露營，遠距離關系的保持，兩人親密的昵稱，黃昏夕陽下帶著孩子推著童車的漫步……

當然，如果這片子只是吃著爆米花看看婚戀八卦，無論多真情多動人，那也不值我在這篇專欄里提及，還不如寫寫英格蘭足球隊又一次世界杯的慘痛出局，或是飛速的通脹，昂貴的暖氣，還有整個圣誕季節排滿的罷工日。這部紀錄片最有價值的看點，是哈里和梅根重擊的兩個對象：一是西方根深蒂固的“制度性種族歧視”（institutional racism），二是英國的八卦媒體。

在去年3月歐普拉的采訪中，他們談到有王室成員對他們孩子的膚色將是如何有過疑問，被指責為“無病呻吟”“小題大做”，是因為那次采訪他們沒有把道理講透徹。這次哈里講清楚了：制度性種族歧視，很多時候是無意識的，因為你的出身你的教育你的成長歷程，你完全可能沒有意識到是歧視了別人；但是，如果別人給你指出來了，那么你就應該學習，接受教育，把無意識變成有意識，爭取以后不再犯同樣的錯誤。他說，他就是這樣學習了，成長了。

周五報紙的頭版頭條對這部電視紀錄片的全面“戮殺”，讓人吃驚。

哈里說，他向王室提出了梅根需要額外的保護，但得到的回答是：嫁入王室的女性們都會承受各種壓力和困難，這如同洗禮，我們的太太們都這么走過來了，為什么你的女朋友要有特殊待遇？哈里說，別人沒有意識到，在梅根這兒，還有一個種族的因素。

回想當年他剛剛把梅根介紹給英國公眾時，大家其實對她還是衷心歡迎的，覺得真是給英國古老的王室帶來了一股清新的空氣。但兩人婚后不久，英國八卦媒體就集體倒戈，各種充滿惡意的歧視語言出場，梅根很快變成了最被仇恨的對象。

為什么？也許因為梅根不會按照規則出牌，不會沿著為她規劃的那條小道前行，沒有遵循王室和八卦媒體之間的“契約”關系：你給我一定的故事，一定的笑容，一定的讓我接近的通道，我會給你保護和自由的空間。也許因為，英國媒體如同英國王室，如同所有英國的精英階層，“制度性種族歧視”根深蒂固。

周五報紙的頭版頭條對這部電視紀錄片的全面“戮殺”，讓人吃驚。不管政治傾向是左是右，英國媒體霎時有了共同的敵人。《衛報》評論員說此片“如此令人惡心”幾乎讓她“把早飯都嘔吐了出來”，《每日郵報》說他們試圖“摧毀英國王室”，是“對女王遺產的攻擊”，《每日電訊報》說哈里把“英聯邦”描述為“大英帝國2.0”是對“女王記憶的極大冒犯”。《泰晤士報》稱之為“肥皂劇”，《每日鏡報》“叫停這個王家馬戲團”。《快報》說 “哈里王子對王室再次開火”， 《太陽報》把2005年的通欄標題“Harry the Nazi”變成了“Harry the Nasty”。

哈里說幾年前梅根為了他，拋棄了一切來英國。而現在為了保護他的家庭，他拋棄了英國的一切去美國，淡出王室，“別無選擇”。這部電視紀錄片，是他真正的不歸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