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猴

人鞭猴看過，猴鞭人看過沒？

我們村叫古柳村，村里有個青年叫張仙。張仙的父母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但張仙偏偏長了一身懶肉，平時什么活都不干，游手好閑，沒錢了就做偷雞摸狗之事，父母管不了，氣得牙根子疼。

一天，張仙不知從哪里弄來了兩只猴子，猴子一大一小。大猴毛發發亮，身體也健壯。小猴比較膽怯，常常鉆進大猴的懷里四處張望，它們顯然是母子。

那個時候我也就是十多歲，第一次看到猴子，感覺很稀奇，只要有空，就和村里的小伙伴們去張仙那里看猴子。小伙伴們七嘴八舌地問張仙：“張叔叔，你怎么抓到猴子的？”張仙很得意地說：“我上山去打獵，沒打著獵物，卻碰到了這兩只猴子。原來也沒想抓它們，但是小猴腿腳受傷，跑不動，所以就抓了小猴回來玩。沒想到母猴也跟著我到了家里，真是自投羅網。”小伙伴們問張仙：“你打算把小猴治好放回山里嗎？”張仙大聲說：“笑話！到手的猴子還能放跑它嗎？”小伙伴們擔心地問：“你要拿它怎么樣？吃了它嗎？”張仙故作玄虛地說：“保密。”

我們經常去張仙家里看那兩只猴子，但是張仙不讓我們進去，呵斥我們滾遠點。我們不知道張仙在干什么，有時候聽到他在院子里大聲叫喊，還有鞭子響。小伙伴們壯著膽子，從墻縫里偷偷看，只見張仙正牽著母猴，讓它爬梯子，翻跟頭，頂碗。母猴稍有不從或者做得不好，張仙便掄著鞭子抽在母猴身上，母猴疼得一跳一跳的。小猴看著母猴被打，眼里驚恐萬分，有時候偷偷捂住臉不看。我們幾個小伙伴們也看不下去了，罵罵咧咧地掉頭就走。

有一天，我們幾個小伙伴們正在玩耍，突然聽到街上一陣破銅鑼響，跑過去一看，原來張仙帶著兩只猴子來到街上，他的旁邊擺了很多凳子和破碗。看熱鬧的村民已經圍了一圈。張仙站在人群中間，邊敲鑼邊大聲喊：“各位爺爺奶奶，大伯大娘，平時大家都瞧不起我，覺得我游手好閑，不過我前段時間受高人指點，學了一門手藝回來，用手藝吃飯，從此改邪歸正了。”

有人問：“張仙，你學了什么手藝回來？”張仙說：“看把你急的。說來話長，我也不啰唆了。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現在請大家來看我學到的手藝——耍猴。”“耍猴啊，這也算手藝？！”大伙一下笑了。張仙說：“大家別笑別笑，請看我的本領吧。”張仙說完，一手牽著母猴，一手拿著破鑼和鞭子。他敲了一下鑼，一邊對猴子說：“立正！”母猴果然一個“立正”。張仙喊了一聲：“敬禮。”母猴果然給大伙敬了個禮，樣子雖然不是很標準，但還是逗得大伙哈哈大笑。張仙對大家說：“我教猴有方吧。”大家說：“這算什么，有本事都拿出來。”張仙對著猴子說：“翻跟頭。”母猴果然翻起了跟頭。這個時候，張仙的破鑼開始響了起來，破鑼響得越快，母猴翻跟頭的速度越快。漸漸地，母猴體力不支，一下摔了個跟頭。“讓你翻跟頭你偏摔跟頭，欠抽！”還沒等母猴爬起來，張仙一鞭子打過去，又準又狠，母猴一聲慘叫，驚恐地拉著繩子向外跑。張仙用繩子把母猴使勁拉到身邊，又是一腳，母猴翻了幾個滾。小猴看著母猴挨打，驚恐地躲在板凳下邊，不敢回頭。

“還敢不敢偷懶？”張仙對著母猴大聲喊。母猴不情愿地點點頭。緩了一下，張仙又讓母猴頂碗，母猴的腦袋上放了幾個碗，張仙讓它爬凳子，跳繩。母猴小心謹慎，大氣都不敢喘。不過，母猴在跳繩時，頭頂上的一摞碗一下摔到了地上，碎了。張仙大怒，一鞭子抽過去，母猴翻滾了幾下，當場暈了過去。突然，小猴從凳子底下爬出來，拖著受傷的腿，鉆到母猴的懷里吱吱叫著，叫聲讓人落淚。“作孽啊！”在場的幾個老人看不下去了，唉聲嘆氣地走了。

張仙過去一下抓住小猴丟到一邊，小猴又跑到母親身邊吱吱叫著。母猴這時醒了，它看到張仙捉住了小猴，趕忙爬起來圍著張仙吱吱叫著。張仙抓住小猴做出要扔的樣子，母猴趕快跑到另一摞沒摔碎的碗旁邊，乖乖地把碗一個個放在自己的頭頂上，接著表演爬凳、跳高。“死猴子，敢和我斗。”張仙放下小猴，對母猴的表現甚是得意。他對母猴說：“好好表演，要不然你的孩子會受罪的。”母猴帶著疲憊的身子表演，小心翼翼，在后面的表演中再沒有出錯。

表演完畢，張仙抱拳對大伙說：“今天的表演就到這里，以后還有更精彩的表演，請大家多多來看。”說著，張仙把破鑼翻過來，讓大伙給點錢。古柳村的人雖然覺得張仙的這個手藝不咋樣，對待猴子也很暴力，但是只要他不游手好閑、偷雞摸狗，給點小錢也無所謂了，紛紛掏錢放到他的破鑼里。

我們幾個小伙伴卻不這樣想，張仙把母猴打得那么慘，簡直是殘暴。我們偷偷合計，找機會把母猴小猴放了。可張仙家的大門經常緊閉，門口還有條很兇的大黃狗，沒辦法進去。我們等待了幾天也沒有機會，眼睜睜看著張仙每天把母猴拉出去折磨。

我們幾個小伙伴經常在張仙的大門口轉悠，等待機會。一天，張仙的大門沒有關嚴，大黃狗跟著一條大黑狗跑出去玩了。小伙伴們覺得這是機會，準備到張仙家里去把猴子放了，沒想到剛到門口，張仙的門突然打開了，嚇得幾個小伙伴撒腿就要跑。張仙說：“跑啥跑，你們給我買酒去。”張仙說完，把幾張票子塞到我手里。我對張仙說：“我給你買酒可以，但是你要讓我們看看猴子。”張仙說：“回來再說，趕快去買酒。”我們把酒買回來，張仙一個人喝得大醉，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了。

母猴和小猴被拴在張仙院子里的柱子上，小伙伴們悄悄解開拴猴子的繩子，讓它們母子逃走。可是，小猴的腿傷還沒有恢復，走不了。張仙還算有良心，小猴的腿上還有他給上的藥。小猴不走，母猴也不走。我們幾個小伙伴都很著急：“能走一個是一個啊。”我們趕母猴走，母猴怎么也不走。小伙伴們都嘆氣了，因為這次不走，以后很難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一天，張仙牽著母猴和小猴走到大街上，對大伙說：“今天，我要玩一個刺激的。”大伙說：“張仙，你有什么刺激的表演？”張仙說：“以前，都是我打母猴，今天表演讓母猴打我。”大伙都笑了，不相信張仙能被母猴打。只見張仙一聲令下，母猴抄起地上的扁擔輕輕砸在張仙的頭上，張仙拍拍自己的腦袋說：“不疼，不疼，你再使勁砸。”母猴接著又砸了一下，張仙還是說不疼，讓母猴繼續砸。這時，只見母猴把扁擔狠狠砸了下去，只聽得張仙“嗷”的一聲叫喊，頭上頓時起了個大包。張仙怒氣沖沖，揚起手中的鞭子，對著母猴狠狠抽過去說：“讓你打我，你就真打我？”然而母猴機靈地一閃，張仙的鞭子落空了。張仙看到鞭子沒打著，于是又掄鞭子。母猴一下沒躲過，“吱”的一聲慘叫。這個時候，在旁邊的小猴突然從旁邊拿了一根木棍，學著母猴的樣子，朝張仙的頭狠狠打過去，張仙一下沒注意，結結實實挨了一棍子。他舉起鞭子朝小猴狠狠抽過去，小猴躲避不及，被鞭子抽得翻了幾個滾。母猴一看張仙打自己的孩子，迅速地蹦上張仙的肩頭，在張仙的臉上亂抓，可憐的張仙頓時血流滿面。母猴看到差不多了，才從張仙的肩上跳下來，傻傻地站在一邊。它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了。這個時候，小猴站在人群邊吱吱叫了幾聲，揮揮手示意母猴快逃，母猴方才醒悟。它使勁掙脫了繩索，和小猴從人縫里鉆了出去。

滿臉是血的張仙，看到逃跑的母猴和小猴，大聲叫喊，讓大伙阻攔。這個時候，沒有人阻攔，任由母猴和小猴消失在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