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子還在田里等待收割（外二首）

余 風

無關寒冷

桂花尚未離去，江南的衣袖單薄

磨刀的呼嘯聲從骨頭里響起

刺穿了季節虛掩的門

一切都來不及準備

一切都早已準備好

包括下雪，在分不清秋冬的時刻

急急來臨，落到離它最近最鮮嫩的傷口里

而我們戰栗。地球若無其事地轉動著

一朵花，當它以山脈為杠桿

以花香為酒，不用支點

最嚴肅的主宰都會亂了方寸

今年的雪提前到達，立冬時

女人在河灘晾曬的大腿忘記收回

稻子還在田里等待收割

我們聽到了春天蠢蠢欲動的呼喊

我沒有理由為霜降恐慌

時間已經是九月

被季節欺騙已久，許多提前枯萎的葉子

在樹上死不瞑目

寒露的時候，螃蟹才從秋池里爬上岸

南方的草色，依然青蔥得讓女人們延長了懷春期

北國的情書尚未抵達

蜜蜂失業在家

說好的八月桂花呢，說好的十里飄香呢

每年這個時候，偷香的人排著長隊

按照計劃，下一幕輪到霜降登場。可連日的暴雨

沖垮了發布寒冷信息的道具。秋季強作歡顏

客廳里仍盤踞著夏季紊亂的氣息

秋霜如果不改變它刀刃般的冷酷

越來越多的果實，都將不會如期低下

沉甸甸的頭顱

我們習慣了夜晚由蟲子來飛渡

蟲聲抵達黎明的時候

鳥兒占據了所有枝頭

而所有的聲音成為鳥語

整個夜晚硝煙彌漫

月色如酒后一般蒼白

像滿足后又空掉的杯子

人們總是習慣在夜晚閉上眼睛

睡覺或者做夢

無視夜里發生的事物，甚至

當它并不存在

作為時間，夜晚從來都與白天一樣長

夏天短，冬天補長

北方短，南方補長

就像因果一樣精準

就像夜晚酗酒，白天醒酒

事實上，我們習慣了夜晚由蟲子來飛渡

我們閉著眼睛，就說夢話

天亮醒來打開天窗

仿佛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