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華亮,劉汝專,李沛楨,陳曹華 ,馬維珩
(1.廣西中醫藥大學,廣西 南寧530000;2.廣西中醫藥大學附屬瑞康醫院,廣西 南寧 530000)
腰椎間盤突出癥(lumbar disc herniation,LDH)是最為常見的脊柱外科相關疾病之一,具有發病率高、病程長、易再發等特點[1]。臨床上治療LDH主要分手術治療與保守治療,經保守治療的患者在短期內癥狀可得到一定的緩解。WILCO等[2]分析了289例中、重度LDH患者經不同治療手段的治療效果,發現超過40%的保守治療患者在2年內還是接受了手術治療;而有20%左右的患者由于椎間盤突出明顯、癥狀嚴重且經長期保守治療無效,接受了緊急手術治療[3]。所以手術治療是LDH的重要且遠期療效明顯的治療手段[4],但是在臨床中,無論是傳統開放手術亦或是微創手術,由于術前、術中及術后的各種原因導致部分患者術前癥狀(腰腿疼痛、下肢麻木等)未得到有效緩解,甚至出現癥狀加重或新發癥狀,此類癥狀被稱為腰椎間盤突出癥術后綜合征 (Failed back surgery syndrome,FBSS)。早在20世紀80年代已有學者提出了LDH術后存在不同程度的殘留癥狀[5],有研究表明其發生率在22%~45%[6]。胡有谷等[7]認為腰椎間盤突出癥患者在行腰椎間髓核摘除術后僅60%能被徹底治愈,其余40%的患者術后仍會存在不同程度的神經根殘留癥狀,這無疑給患者帶來了嚴重的身心負擔,同時也為“醫療糾紛”的產生埋下了隱患。目前,針對LDH術后綜合征的治療,西醫方面主要采取鎮痛、營養神經、功能鍛煉、減輕神經根水腫及炎癥反應等治療,必要時可再行手術治療;在中醫治療方面,則可根據患者主要癥狀與體征并結合病因病機進行辨證論治,主要治療方法包括口服中藥、針灸、小針刀、推拿、中藥熏洗外敷等。但HUSSAIN等[8]研究發現,即使LDH術后綜合征患者在術后通過干預治療1~3個月,疼痛仍然無法得到完全緩解,隨后還可能逐漸轉化為慢性疼痛。為了提高對LDH術后綜合征的認識,優化拓展LDH術后綜合征的治療方案,本研究通過對近年來關于LDH術后綜合征的主要病因及中西醫治療手段進行綜述,旨在為臨床防治LDH術后綜合征提供參考依據及新思路。
椎間盤髓核摘除術作為“傳統經典手術”已廣泛運用于腰椎間盤突出癥的手術治療,且大多數接受該手術的患者術后均能獲得滿意療效。YORIMITSU等[9]通過對131例行椎間盤髓核摘除術的患者進行10年以上術后隨訪,發現其手術優良率為80%。但是,仍有一部分患者術后效果欠佳,其原因可貫穿術前、術中及術后三大方面,涉及術者操作熟練度與患者病情嚴重程度,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1.1 術前因素 (1)術前漏診、誤診。在臨床上由于醫生對患者的病史采集及體格檢查不夠重視和嚴謹,主要依靠影像學結果作為診斷依據,可能導致漏診和誤診概率的提高。隨著CT、MRI等影像學設備的不斷普及與更新,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腰椎間盤突出癥的診斷準確性,但是如果過度依賴影像學結果,盲目聽從影像診斷,未結合臨床癥狀、體征與影像學進行相互印證,可能會忽視一些診斷細節,如臨床上最常見的漏診就是忽略了該病合并側隱窩、椎間孔狹窄的診斷細節。有研究表明LDH約70%合并有側隱窩狹窄,而由于一些臨床醫生對該病常合并側隱窩狹窄的認識不足,術前僅滿足于椎間盤突出診斷而忽視了腰椎其余病變的診斷,故未制定對側隱窩處理的手術計劃。張朝陽等[10]在對46例LDH術后綜合征患者的病因分析中,發現有46例LDH術后綜合征患者術前均合并側隱窩狹窄,但進行側隱窩擴大處理的僅有20例。(2)手術適應證把控不當或手術計劃設計不周全。有研究表明,有80%~90%患者經保守治療后癥狀可明顯好轉,需行手術治療的患者僅占10%~20%[11];若手術適應證未把控好,有可能為患者制定了非必要的手術,造成過度醫療,這無疑會增加LDH術后綜合征的發生率。此外,應在術前制定全面、完善的手術計劃,包括術前定位、手術方式選擇、減壓范圍等;否則可能出現神經根減壓不徹底、術后椎體失穩等情況,從而造成術后腰腿疼痛及下肢麻木等癥狀未得到緩解,甚至出現加重。(3)術前神經功能損害。術前神經功能損害術后殘留是LDH術后綜合征最常見的類型。在手術后,長期受壓的腰骶神經在機械壓迫得以解除的情況下,其長期受壓的神經組織因血供障礙造成的損害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12]。故患者LDH病史越長,發作次數越多,癥狀越嚴重,對馬尾及神經根造成的損害程度就越大,術后出現LDH術后綜合征的概率就越高。(4)體質量指數偏高。體質量指數較高的患者在手術后,由于自身體質量大,脊柱負荷增加[13],脊柱不穩定因素也隨之增加,術后出現殘留癥狀的概率也將增加。(5)LDH術后患者患有抑郁、焦慮等心理疾病。心理因素是造成LDH術后綜合征的重要原因之一,患者由于長期飽受慢性疼痛的折磨,身心會背負巨大負擔,而巨大的精神負擔可引起術后康復效果不佳。張超等[14]通過對比情緒正常患者與持續抑郁患者術后腰腿痛VAS疼痛評分、ODI評分、JOA評分,發現情緒正常組改善效果優于持續抑郁組,表明抑郁是影響LDH手術預后的不利因素。故本研究認為術前做好患者的心理評估,對情緒抑郁患者進行心理疏導,必要時使用抗抑郁藥物治療,可有效預防LDH術后綜合征的發生。
1.1.2 術中因素 (1)手術定位錯誤。由于術者對腰椎解剖不熟悉或術中缺少影像設備的監控等,容易導致術中責任節段定位錯誤,未能有效摘除責任節段病變椎間盤,減壓失敗。甘琨生等[15]分析了67例椎間盤切除減壓術后5年內再手術患者的病因,發現有3例患者(4.48%)出現了定位錯誤。故本研究認為術者應重視人體解剖標志,嚴謹認真確定責任節段,結合術中C臂影像技術印證病變節段的定位。(2)病變椎間盤切除不徹底。傳統手術椎間盤組織切除一般不能少于3~5 g,椎間盤組織切除越多,髓核殘留就越少,術后復發率就越低[16]。但是由于手術術野小,術中出血模糊了術野等原因,導致術者未能發現殘余的椎間盤,無法將病變椎間盤髓核組織清除干凈,尤其是游離型椎間盤突出更容易出現此類情況。(3)神經根減壓不徹底。神經根從硬膜囊發出經側隱窩、椎間孔穿行而出的管道稱為神經根管,脊柱及椎間盤退行性病變易造成神經根管出現狹窄,從而卡壓神經根[17];術中若未對其進行充分擴大減壓,神經根卡壓狀態未得到有效緩解,可能會導致術后療效不佳。(4)殘留髓核組織的免疫反應。正常軟骨板和纖維環內層是無血管和淋巴管的組織,髓核被封閉,與體內免疫系統無直接交流[18];而在術中將纖維環切開,摘取髓核的過程中,髓核若未被取凈,殘留髓核內的某些成分進入體內形成抗原,引起抗體產生,在神經根局部引起抗原抗體反應,從而出現免疫原性疼痛。(5)手術操作粗糙。由于術者手術操作不熟練,在術中減壓時容易誤傷神經根,甚至損傷硬膜囊導致其破裂等。此外,術中對神經根牽拉時間過長容易導致神經根出現損傷,而后出現下肢麻木疼痛等神經根性癥狀。GEJO等[19]認為術中對椎旁肌的過度分離及長時間的牽拉可引起椎旁肌肉群出現去神經化和肌肉橫截面積萎縮現象,從而導致椎旁肌肉群壞死,引起下腰部疼痛。
1.1.3 術后因素 (1)硬膜外粘連及瘢痕形成。LDH術后造成損傷是通過纖維組織纖維化增生來修復的。SONGERMN等在硬膜外纖維化形成“三維立體學說”中指出,硬膜周圍的纖維化來自前方的纖維環和后縱韌帶,或后方的骶棘肌,兩者可粘連包繞神經根形成側方粘連[20]。硬膜外粘連及瘢痕攣縮會牽拉硬脊膜和神經根,從而影響其神經傳導和血供,同時硬化的瘢痕組織會形成對神經根的擠壓,從而出現腰腿麻木疼痛等癥狀。(2)神經根水腫。LDH患者腰骶神經受到長期的卡壓而缺血,當手術解除機械壓迫后,神經根血供迅速增加引起神經根反彈性水腫;同時由于術中對神經根的牽拉不可避免會對神經根產生一定的損傷[21],刺激其炎癥、水腫的產生,從而導致術后腰腿疼痛、下肢麻木等癥狀。(3)脊柱生物力學結構破壞。脊柱節段的穩定性主要由相應節段椎間盤、椎間關節、周圍肌肉及韌帶等維持。根據脊柱的三柱理論分析,患者在行腰椎板切除髓核摘除減壓釘棒系統內固定術后,腰椎的生物力學構建發生變化[22],由于椎弓根內固定系統的力學支撐作用,使得前柱負荷減少,后柱負荷增加,后柱各結構負擔加重,加速其退行性改變,可繼發椎管狹窄及神經根管狹窄,從而出現一系列神經根癥狀。(4)術后功能鍛煉不足。合理的早期功能鍛煉如抬腿、屈伸膝關節及腰背肌鍛煉等有助于促進術后康復,防止腰腿部肌肉廢用性萎縮。劉國光[23]將90例LDH術后患者隨機分為兩組,分別給予常規保守功能鍛煉和系統化康復功能鍛煉,通過對比,發現系統化康復組VAS評分、JOA評分均優于常規組。
中醫認為,LDH術后殘留癥狀是由痹證治療后的正虛邪戀、余邪未退所致。因其邪氣尚存,故可將其歸于“痹癥”“腰痛”“痿癥”等范疇。《內經·痹論》言:“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也。”首次概述了痹癥的病因為風、寒、濕三邪侵襲于人體所致。《諸病源候論·卒腰痛候》曰:“夫傷之人,腎氣虛損,而腎主腰腳,其經貫腎絡脊,風邪乘虛,卒入腎經,故卒然而患腰痛。”進一步闡述了腰痛病位在腎,以腎氣虧虛為本、風邪襲腎為標,病因為風邪乘腎虛入而發。《雜病源流犀燭·腰臍病源流》曰:“腰痛,精氣虛而邪客病也?腎虛,其本也。風、寒、濕、熱、痰飲、氣滯血瘀、閃挫,其標也。”全面概括了腰痛的病因,認為該病發病以精氣虛為本,以風、寒、濕、熱、痰飲、氣滯血瘀等邪氣痹阻經絡為標。LDH術后,標之邪氣已去八九,但腎之虧虛仍未復原,人體處于一種正虛邪留的狀態,易引起邪氣再次瘀阻經絡,出現疼痛。孫杰等[24]認為LDH手術使督脈氣血運行受損,腎陽生成受到阻礙,“督脈總督衛陽”,督脈受損、腎陽不足必將導致衛陽不足,衛陽不固則風寒濕等外邪易于侵襲人體。外邪阻滯津液輸布,久滯成痰,聚痰成瘀。郭春生等[25]從“氣血辨證”分析,認為LDH手術使患者機體氣血耗損嚴重,“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海”,血無氣則不通,故術后多瘀血;氣無血則不生,故術后多虧虛。氣虛血瘀,則經絡運行受阻,出現不通則痛;氣耗血虛,氣機運行不力,加之血液虧虛無以濡養肢體,則見不榮則痛。綜上所述,可將LDH術后綜合征歸于“痹癥”“腰痛”“痿癥”,其辨證主要有“督脈虛損”“腎陽虧虛”“氣血不足”“氣虛血瘀”“風寒濕邪阻絡”“痰瘀痹阻”等,治法有補益督脈、溫補腎陽、益氣補血、祛風寒濕止痹痛、化痰祛瘀通絡等。
針對LDH術后綜合征的不同成因及嚴重程度,西醫治療主要包括保守治療和再次手術治療;其中保守治療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2.1.1 西藥治療 主要以對癥治療和對因治療為主。對癥治療主要在于緩解腰背、下肢疼痛、麻木等癥狀,通過使用鎮痛藥(非甾體類消炎鎮痛藥、抗驚厥藥、阿片類鎮痛藥等)可有效抑制疼痛的傳導,對術后疼痛起到治療作用。鐘遠鳴等[26]研究發現,使用塞來昔布超前鎮痛及術后規律性按時給藥可有效緩解LDH術后疼痛。LDH術后神經病理性疼痛的重要發病機制是中樞敏化,而抗驚厥藥(普瑞巴林、加巴噴丁)通過離子通道調控可起到抗敏化作用。王宏家等[27]將72例LDH手術患者隨機分為3組,分別給予口服普瑞巴林、塞來昔布和維生素C治療,結果普瑞巴林組有效率為79%,高于塞來昔布組(有效率67%)和對照組(有效率25%)。DOLGUN等[28]回顧性分析了使用加巴噴丁與普瑞巴林治療LDH術后早期神經病理性疼痛的患者54例,發現加巴噴丁和普瑞巴林可減輕圍手術期中樞致敏從而減輕神經病理性疼痛,并可以阻止急性疼痛向慢性疼痛轉化。同時,通過使用營養神經類藥物可有效修復受損神經細胞,保護缺氧神經元,促進周圍神經軸突的再生,修復神經突觸傳遞功能,從而使疼痛、麻木得到緩解。經歷等[29]發現使用甲鈷胺聯合神經妥樂平治療LDH術后綜合征比單純使用甲鈷胺治療效果更顯著。車武等[30]應用神經妥樂平聯合鼠神經生長因子對25例LDH術后綜合征患者進行治療,發現其有效率為72%。以上研究表明,應用鎮痛藥及營養神經藥可有效緩解患者術后肢體疼痛、麻木癥狀,但是臨床上若長時間使用可引起一些不良反應如應用非甾體消炎鎮痛藥可引起胃腸道出現不良反應、心血管系統發生率增高等,臨床上常配合胃黏膜保護藥一起使用;阿片類鎮痛藥則可能引起嘔吐、便秘等不適,故應做好預防和對癥處理。
對因治療則主要包括減輕神經根周圍的水腫及炎癥反應,主要使用的藥物有脫水劑、激素等。糖皮質激素LDH術后早期可以抑制毛細血管擴張,減少手術部位炎性水腫,抑制白細胞浸潤,從而減輕炎性癥狀,后期能抑制成纖維細胞的增殖,延緩肉芽組織的形成,減輕術后粘連及瘢痕組織的形成。盛曉文等[31]對部分行LDH手術的患者在術中使用浸潤甲基強的松龍明膠海綿覆蓋于纖維環切口與神經根之間,結果發現實驗組患者無1例出現腰腿痛,故認為LDH 術中局部應用甲基強的松龍是一種有效而且簡便的預防術后腰腿痛的方法。術后早期使用脫水劑,可有效減輕神經根及馬尾神經的炎癥、水腫,使其對牽拉刺激的耐受力增加,以防神經根再次損傷。
2.1.2 介入療法 脊髓電刺激療法:通過將電極植入硬膜外間隙責任節段并發射脈沖電流刺激脊髓神經,阻斷疼痛通過脊髓向大腦的傳遞通道,從而控制疼痛,這是慢性頑固性疼痛的有效治療方法。COLEMAN等[32]認為,脊髓刺激療法較其他傳統醫療手段在減輕患者疼痛、提高患者生活質量、恢復肢體功能等方面有一定優勢。硬膜外腔注射療法:這是一種脊柱精準微創治療手段,其通過在責任節段硬膜外注射類固醇類激素等藥物,以消除神經根炎癥水腫,從而達到減輕疼痛的治療目的,具有起效快、療程短、經濟安全等特點。
2.1.3 物理療法 應用沖擊波、中頻脈沖、超短波等物理沖擊力作用于患處,促使患處組織間松解,促進微循環,減輕神經根水腫,從而促進血液循環,減輕神經性肌肉痙攣,促進損傷組織愈合等。陽小云等[33]將75例LDH術后綜合征患者隨機分為超短波聯合低中頻電治療組和常規治療組,結果發現治療組坐骨神經痛程度及小腿肌力恢復程度明顯優于常規治療組。將物理因子作用于機體,具有安全系數高、操作簡便、經濟實惠等優點,還可取得較好的療效。
2.1.4 運動療法 進行積極有效的功能鍛煉是術后早期恢復的重要措施,合理的腰部及下肢功能鍛煉可緩解患者術后疼痛、增強患者腰背肌力量、減輕廢用性萎縮、恢復脊柱穩定性、降低瘢痕形成及周圍神經根粘連的發生概率。LDH術后功能鍛煉主要包括直腿抬高運動、關節屈伸運動,同時配合有氧運動及肌肉力量鍛煉,這是一種系統性復合式的鍛煉方法。宋玉平[34]認為通過早期功能鍛煉,可有效預防術后周圍組織粘連,通過觀察50例LDH術后接受早期功能鍛煉康復介入治療的患者,發現其有效率達96%。
經長期保守治療仍未得到好轉的患者,必要時可進行再次手術治療[35]。但是由于首次手術后脊柱解剖結構及周圍軟組織形態發生了改變,增加了手術難度,且接受了再手術的患者仍有可能再次出現殘余癥狀,所以針對LDH術后綜合征患者是否需要進行再次手術,其適應證需要嚴格把控。
近年來,中醫藥治療LDH術后殘留癥狀的臨床應用越來越廣泛。中醫治療手段包括中藥內服、中藥外敷、針灸、小針刀、推拿等對于術后促進局部血液循環、減輕神經根炎癥水腫、解除周圍組織粘連、促進腰背肌功能恢復、緩解術后腰腿病癥狀等有獨特的優勢。中醫藥治療以整體觀念、辨病施治為治療原則,具有運用靈活、方法巧妙、手段豐富的特點,為臨床治療LDH術后綜合征提供了多種選擇和寶貴經驗。
2.2.1 中藥內服治療 中醫認為LDH術后綜合征屬于“痹癥、腰痛、痿癥”的范疇,其病機以督脈虛損、腎陽氣血不足為本,以風寒濕痰瘀痹阻為標。治法有補益督脈、溫補腎陽、益氣補血、祛風寒濕止痹痛、化痰祛瘀通絡等。何天傲等[36]認為LDH術后綜合征以肝腎虧虛為發病根本,瘀血阻滯是起病之標,根據術后不同時期的病機變化,所用治法應有所不同;術后早期主“攻”,治以通絡止痛、利水消腫;中期主“和”,治以活血通絡、和營散結;后期主“補”,重在補益肝腎、強筋壯骨;運用協定方活血通脈湯加減(獨活、 桑寄生、黃芪、川芎、當歸、細辛、牛膝、杜仲、茯苓、白芍、赤芍、甘草等)治療64例LDH術后綜合征患者,發現總有效率達82.81%。趙萃等[37]認為LDH術后血脈受損,血虛氣弱,經脈失于濡養,故不榮則痛;術中離經之血內停,阻滯氣機,脈絡痹阻,故不通則痛;從中醫絡病學分析,失榮則痛為久病入絡,不通則痛為“新病”入絡,以“絡病以通為用”為原則,運用絡病代表方補陽還五湯治療72例LDH術后患者,結果發現治療組LDH術后綜合征的發生率為18.06%,明顯低于對照組(發生率37.50%)。張鴻等[38]從“氣血理論”分析LDH術后綜合征形成的病機,認為術后氣虛血瘀、虛瘀互結、虛實夾雜是病機的根本所在,故運用自擬經驗方補腎強脊湯(杜仲、續斷、狗脊、川牛膝、枸杞子、熟地、生地、黃芪、白芍、當歸、乳香、甘草)治療32例LDH術后綜合征患者,旨在補益腎氣、滋補腎精、活血化瘀、通絡止痛;患者經口服中藥治療4周后,有效率達90%。以上研究表明,通過術后辨證選擇中藥口服防治LDH術后綜合征有較好的療效,中藥組方還可整體調理身體機能促進恢復,具有療效好、安全性高等特點;但其臨床應用要重視辨證論治,因LDH術后綜合征虛實夾雜,故在組方選藥時需謹慎,勿補益太過而滯邪,勿散瘀太過而傷精。
2.2.2 中醫外治 中醫外治法治療手段較多且各有特色,尤其在針對痛癥、肢體麻木等方面有獨特的治療優勢,故中醫外治法在臨床上的應用也越來越廣泛。中醫外治方法主要包括:(1)中藥外敷治療。以行氣化瘀止痛、補氣活血通絡之中藥外敷于疼痛部位,使中藥精準、有效地作用于患處,達到經脈通暢、血行痛除的效果。賈海光等[39]使用院內制劑止痛散(制川烏、制草烏、紅花、牛膝、川芎、延胡索、獨活、伸筋草等)治療25例LDH術后殘留腰背痛患者,結果治療組總體有效率為88%,而對照組只有76%,表明運用中藥外敷經皮藥物滲透原理可有效治療LDH術后腰背痛。沈向南等[40]運用自擬方展筋活血方(由當歸、川芎、懷牛膝、桂枝、姜黃、獨活、炒白術、茯苓、白芷、桃仁、紅花、杜仲、雞血藤、千年健等組成)結合放散式沖擊波聯合治療46例LDH術后殘余腰骶部疼痛患者,總有效率達82.61%。需要注意,中藥外敷同樣應根據辨證選藥組方進行治療,臨床上一般配合物理治療如紅光治療等綜合治療以提高藥物的滲透率,促進局部血液循環。(2)針灸治療。針刺療法運用臟腑經絡腧穴理論選經定穴,通過對選定穴進行刺激,以調和陰陽、扶正祛邪,可緩解肌肉痙攣、改善組織循環,從而達到減輕患處疼痛的目的。艾灸療法一般通過溫通經絡、活血化瘀作用使傷處氣血得溫、瘀阻得通。王海燕[41]比較針灸聯合常規治療(口服甲鈷胺片、靜滴甘露醇及地塞米松)與單純常規治療對LDH術后殘留腰腿疼痛的治療效果,結果發現針灸聯合常規治療的臨床總有效率為94.6%,顯著高于對照組(總有效率75.7%)。徐枝等[42]將110例LDH術后殘留神經癥狀患者分為兩組,兩組均基于基礎治療(甲鈷胺片、塞來昔布膠囊口服,甘露醇注射液靜脈滴注治療),對照組加用常規灸法,觀察組予熱敏灸,治療后發現觀察組有效率為100%,對照組有效率為92.73%。故認為灸法對于LDH術后殘留神經癥狀的治療有較好療效,其中以熱敏灸的治療效果更佳。針灸療法因其操作簡單、安全經濟而被廣泛運用于臨床。(3)小針刀治療。運用小針刀在患處刺入深層組織,使用挑、提、撥、插等手法對病變處粘連組織進行直接松解,從而達到鎮痙止痛的治療效果,具有操作簡便、創傷小、經濟安全、療效顯著等優點。王飛[43]比較了超微針刀聯合常規術后康復訓練與單純常規術后康復訓練對LDH術后恢復期疼痛癥狀的治療效果,患者在連續治療12周后,聯合治療組的有效率達97.0%,明顯優于對照組(有效率84.5%)。徐棒棒[44]通過對比針刀聯合靜滴七葉皂苷鈉、神經妥樂平與單純使用七葉皂苷鈉、神經妥樂平對LDH術后殘留疼痛癥狀的治療效果,結果發現針刀組的改善率為90.48%,顯著高于對照組(改善率76.19%)。雖然上述研究表明小針刀療效顯著,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由于小針刀治療是在非直視下進行,需要術者對人體解剖結構充分了解,如果操作不當可造成再次損傷,從而引發新發組織粘連。(4)推拿手法治療。通過施術者以特定的手法作用于患處,從而達到促進腰背肌血液循環,有效分離腰背粘連組織,促進炎性介質代謝,減輕周圍組織水腫等效果。陳俊君[45]通過對比傳統手法治療與口服塞來昔布膠囊對LDH術后腰臀部疼痛的治療效果,結果發現治療后手法組的總有效率為96.3%,明顯高于口服塞來昔布膠囊組(總有效率79.6%)。曹林忠等[46]對比了三步三位手法與中藥熱敷對LDH術后綜合征的治療效果,先是對兩組均給予基礎治療,經治療后觀察發現,手法組直腿抬高角SLR、VAS評分和JOA評分的改善均比中藥熱敷組高,其臨床有效率為94.1%,亦高于中藥熱敷組的有效率(85.3%)。上述研究表明手法治療可有效減輕LDH術后殘留癥狀,但是由于臨床上施術者的個人經驗不同,治療手法也不盡相同,并且手法的要求較高,主要以輕柔舒緩的手法為主,故難以形成統一的手法治療標準。
綜合治療是運用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治療手段,同時或先后作用于患者,通過不同治療手段的優勢互補,起到“1+1>2”的治療作用,可有效快速地減少患者病痛,使患者盡早恢復正常的生活與工作。
中醫藥治療LDH術后綜合征的方法較多且均能取得一定的療效,在臨床上運用時常常以多種手段進行聯合治療,各取優勢,全面施治,以期達到更快更佳的治療效果。范章輝等[47]通過對比中醫整脊+針刺+五子散與傳統牽引治療LDH術后綜合征的療效,發現綜合治療組總有效率為98.16%,遠高于對照組的總有效率(59.41%)。王雷等[48]將62例LDH術后綜合征患者隨機分成兩組,一組予口服補陽還五湯加減、針灸及中藥塌漬治療,另一組予口服甲鈷胺片和塞來昔布膠囊,治療4周后,發現中醫聯合治療組的總有效率為90.62%,明顯高于口服西藥組的總有效率(70.00%)。莫軍等[49]認為運用針藥結合治療LDH綜合征,可達到外疏經脈、內化瘀結的治療效果,故采用口服黃芪桂枝五物湯加減結合針灸治療LDH術后綜合征,療效滿意。在中醫藥治療LDH術后綜合征方面,針藥結合、中藥外敷內服、中藥外敷配合手法治療等都有不少應用,臨床上已不局限于使用單一治療方法,綜合治療、全面調理已成為趨勢。如何進行有效的組合治療,這是醫者在今后的臨床工作中仍需不斷歸納總結的發展方向。
中醫與西醫在治療LDH術后綜合征上均有著各自的優勢且不可替代,若將兩者有效結合起來,得出最佳治療方案,將發揮更大治療作用,更加有利于改善患者癥狀、促進機體恢復。黃鵬等[50]選取52例LDH術后綜合征患者,給予口服彌可葆+口服補陽還五湯+外敷丁桂散加骨通貼膏的綜合治療,結果治療4周后,有效率達100%,其中39例患者完全治愈。張弘等[51]通過對比單純骶管注射治療與骶管注射聯合針刀治療LDH術后綜合征的療效,發現聯合組總有效率為91.7%,明顯高于對照組的總有效率(76.5%)。其實中西醫治療本無優劣,“黑貓、白貓能抓老鼠的就是好貓”,中西醫結合治療疾病是時代的發展趨勢,如何挖掘更合理療效更佳的中西醫結合治療方案是我們今后的努力方向。
近年來,隨著LDH的發病率不斷升高且呈年輕化的發展趨勢,選擇手術治療的患者不斷增加,使得LDH術后綜合征的發生率也不斷上升。導致LDH術后綜合征發生的原因較為復雜,涵蓋了術前、術中及術后多方面原因。LDH患者經手術后“機械性壓迫”已有效解除,針對其殘留癥狀的主要治療應采取對癥、對因的保守治療如給予鎮痛藥、營養神經藥、激素、脫水劑、脊髓刺激療法、硬膜外注射療法、功能鍛煉、物理療法等西醫治療;同時結合中藥內服、中醫外治(針灸、小針刀、中藥熏洗、推拿手法)等中醫治療以及中西醫結合治療。這些治療手段在臨床上均可獲得一定的治療效果,但仍存在一些不足,尤其是對于經長期保守治療后癥狀仍未得到緩解,仍需進行再次手術的患者,將背負巨大的身心負擔,再加上再次手術的風險明顯增大,療效還不確切,更需要探尋一種簡單、有效且經濟安全的治療手段,這是廣大骨科臨床醫師們的責任擔當,也是將來的重要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