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之聲（組詩）

詹用倫

鳥鳴

清晨，耳朵的量角器

誤差率最小

我用它測量鳥鳴

的度數

麻雀：19.1°，八哥：31.3°

喜鵲：66.5°，斑鳩：111°

烏鴉的聲音，今天最接近垂直

重量也增加了幾分

每天，我都站在窗前

記錄鳥的叫聲

其實，度數無處不在

我們站立，90°

躺下，0°或180°

我們的人生也有上坡和下坡

夜深人靜

我常把這些記錄拿出來

只要測量精準

鳥鳴就會飛出來

從我的一根手指跳到另一根手指

甚至把我的指紋

當成它們的鳥窩

渺小

走著走著

越來越覺得自己渺小

小于碗中的米粒

搬運的螞蟻

小于落在桌上又揚起的灰塵

不，小于一個細胞

像細小的花朵

在顯微鏡下才能看清楚

在不起眼的地方

生存與躲避

我的密度越來越大

快要爆炸了

技巧

月光很溫柔

也很結實

用力拉，永遠不會斷

如果利用巧妙

就能把自己懸浮半空

或像長臂猴一樣，從一個樹枝

蕩到另一個樹枝

若此時飄來一片云

或借助遠處忽明忽暗的燈光

說不定

瞬間就能蕩回

故鄉和童年

不過那里的能見度很低

一些已故的親人

會迎面而來

又默默離去

偶爾眼前會出現一滴淚

擋住去路

讓你陷入困境

此刻，不要妄想剪斷月光

咬住嘴唇

最好是掐一下大腿

就可返回窗前

神秘之聲

不知什么原因

近日我的耳朵特別靈敏

能夠聽到許多神秘的聲音

嘰里咕嚕——

有節奏的敲打

咔嚓——

仿佛斷裂與坍塌

從天空或十幾公里外徒步而來

是的，聲音滾過

寂靜的世界，萬物沉默

我甚至能夠聽見一首詩內部爭吵

白色紙張里

有人在收拾東西

準備逃離

不過多數詩哼著獨特的樂曲

抱歉，我不識譜

否則，我會把它呈現給大家

無人相信

我掌握了

時間暫停的秘密

就像相機

使一切靜止在那里

我走進去

將“手機控”的手機關閉

讓吵架的人相互擁抱

拉走即將被車輪

碾壓的身體

可我控制不了多久

所有的事物又會恢復原狀

繼續發生

沒有人能夠相信

也不會察覺

我的技法

也無法理解我

常在荒井里發出牛的哞哞叫聲

一片樹林

月明星稀，我誤入

一片樹林

風從樹的枝頭滾過

我順著一條小道向前走著

仿佛又回到原地

我的臉突然碰到白色

看不見的東西在我身上纏繞

但我能夠呼吸

此刻我需更加冷靜

想清風的方向

來路和目的地的方位

我吐了三口吐沫

奮力向前沖

那片樹林像迷霧一樣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