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擺攤記

上周日路過高中學校門口，發現有擺舊書攤的。瞅了兩眼，質量一言難盡，盜版不少，過期的報刊居多。我尋思著這好歹也是市重點高中，每年走七八個清華、北大、港中大的，就這水平？于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閑置書，禮拜天正值天高氣爽，我也來搶生意了。

高中照例只星期天下午休息半日，中午放學鈴聲一響，校門口人頭攢動，還是很熱鬧的。“便宜點。”“最低價了，我這是自己的閑置書，只想處理掉，根本不是為賺錢。”“誰信啊，你這書不多，但都開大奔送的。”我一時語塞，這旁邊哪位大哥停的車啊，咱能不能稍稍挪個位？

想起我上次擺攤還在上學，大學城，開學季，對話是這樣的：

“同學，優惠點嘛。”

“少套近乎，誰是你同學？就你們這爛學校我才不是你的學長。”

那時候我還是個耿直男孩，全靠年輕、長得帥才沒挨打。我記得很清楚的是，一位女生買暖瓶，問：“你這暖瓶保溫嗎？”

我覺得這是個哲學問題，就好比你去買糖，問：“糖甜嗎？”我老老實實作答：“暖瓶保溫嗎？這是個好問題。因為從理論上來講，它應該是保溫的。可是再好的東西，誰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證絕對一點質量問題都沒有，因為任何事都有出意外的可能性。這個暖瓶保不保溫，從實踐論的角度講，只有用過才知道。這是全新的，我也沒有用過，所以我要跟你說肯定沒問題絕對保溫，這話就絕對了。其實，人生就像開學了買暖瓶，它總能給你帶來驚喜，你看這有青花圖案的，有純色系的，有姹紫嫣紅的，你找個喜歡的款兒，買了就完事了，不要糾結——如果買回去質量很好，皆大歡喜;如果回去發現質量有紕漏，也不要傷心氣餒，你拿來我給你換。這難道不像清風拂山岡、明月照大江一樣是很正常的自然現象嗎？人生的樂趣就在于此，未來充滿未知才有意思，明明是之后的路什么樣誰也不知道，你非喜歡聽好聽的話，這不是個好習慣。人生的真諦是要勇于行動，不要耽于幻想患得患失，比如暖瓶好不好買了用了才知道……”

我咽口唾沫還想繼續說呢，她給了錢一把抓過暖瓶就跑了！我覺得她的眼神里有光，那是對哲學充滿了渴望的希望之光。若干年后才明白，我當時的解讀或許有誤，那分明更像是看到神經病后的眼神。

多年后的今天又去撂攤兒，已沒了當初的激情，基本不廢話，看著滿臉青春痘的高中孩子，覺得離自己很遠。希望他們漸行漸遠，永遠對知識充滿渴望。

（孟溥心薦自《中外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