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從小長大的德國小鎮,每天早上都有小販給我家送來頭天訂的新鮮面包。另外,還有幾位小販也會定期光顧,一位是送蛋糕和發面餅的點心師,一位是賣雞蛋和家禽的零售商,還有一位是送啤酒和汽水的。到了夏天,街角還會停下一輛冰激凌車,是我最愛的牌子“小雪人”。對了,我差點兒忘了:經常來的還有一位收舊報紙的廢品商。這些人每次來的時候,不是按門鈴,就是按車上的喇叭。只有送書上門的流動書車,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不過,我對這件事從不覺得遺憾。當時假如有一個流動圖書館,能把我想看的書送到家,想必會很美妙。可那樣的話,我就會失掉一個完美的理由,離開小鎮到大城市去。
如今,每次見到流動書車的畫面,我都會感到一絲憂傷。在這些書車身上,依然可以看出發明者想用它開啟民智的美好初衷。在19世紀的歐洲,第一批流動書車都是馬車,它們把各種讀物——喚起人類自我思考的工具——運送到各處。在書車經過的地方,人們因為沒有時間或者條件,無法去公共圖書館看書和借書。
流動書車的黃金期是20世紀中葉,當時,為大眾供應精神食糧幾乎成為國家的義務。
對有些地區而言,流動圖書館迄今仍然是件有意義的事。我曾在書里見過,在南美和非洲,人們趕著騾子或駱駝拉著的書車,把書送到讀者的手中。但是在德國,因為有了互聯網,流動書車變成了無用的過時物。它讓我們看到,要把兩三千本書從一處運到另一處,得花多大的精力和力氣。
可如果換成電子書,人們只要幾秒鐘工夫,就能把幾百萬本書輸送到世界任何一處地方,只要那里有一臺配套的終端機。
一個人手上捧著3本書,眼巴巴地等在流動書車的車站旁,只為了拿手里的書去換3本沒看過的新書。這樣的人,簡直就是活化石。但如此情景,卻又讓人感動得落淚。
(摘自上海人民出版社《書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