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念訓練對孕產婦心理健康狀況干預效果的研究進展

張 晨，李 文，劉興華，上官芳芳，鄭睿敏

(1.北京市學習與認知重點試驗室，首都師范大學心理學院，北京 100089；2.北京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北京 100871； 3.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婦幼保健中心，北京 100081)

懷孕、分娩和產后時期對于女性而言是至關重要的生理階段，同時也是心理健康問題出現的高風險時期。孕產婦焦慮癥的患病率是普通人群的2～3倍[1]；我國大陸孕婦抑郁癥的發病率大約為16.3%[2]。孕產期的心理健康問題會降低母親的生活質量，對兒童生長發育、情緒和認知造成不良影響[3-4]。因此，亟待開發能有效改善孕產婦心理健康的干預措施。相關meta分析表明，基于正念的訓練方法可有效減少孕產婦壓力、焦慮和抑郁[5-6]；此外，有研究發現該類干預效果可從孕期持續到產后[7-8]。

為全面、系統地總結正念訓練對孕產婦心理健康的干預研究方法和效果，本文使用 “PsychInfo”、“Web of science”、“ResearchGate” 數據庫，設定關鍵詞“mindfulness”或“MBCT”或“MBSR”，和“perinatal”或“antenatal”或“postnatal”或“postpartum”或“pregnancy”或“pregnant”或“childbirth”，檢索了截止到2021年12月國內外發表的所有關于孕產期女性心理健康問題的正念訓練研究。納入標準：①同行評審的期刊上公開發表的試驗研究文獻；②研究明確使用了正念課程對孕產期女性進行干預；③正念干預效果是研究目標和研究結果之一。排除標準：排除接納與承諾療法(accept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ACT)干預孕產期女性的研究。根據上述納入排除標準對文獻篩選和搜索，共整理出31篇關于正念干預孕產期女性心理健康的相關文獻，其中20篇文獻為干預對照試驗設計研究，11篇文獻為前后測非對照試驗設計研究。在這些研究中，最常用于評估干預效果的正念量表是正念五因素量表(five facets of mindfulness questionnaire，FFMQ)[9]。現將總體研究進展情況進行綜述分析。

1正念訓練對孕婦正念水平的干預效果

目前研究顯示正念訓練對孕婦正念水平的影響程度不一。本文有16篇文獻評價了正念訓練對孕產婦正念水平的干預效果，其中非對照試驗研究共7篇，結果均顯示干預后孕產婦的正念水平有顯著提高[1,10-15]；對照試驗研究共9篇，其中4篇研究顯示正念水平雖有提高但和對照組比較無統計學差異[16-19]，另5篇研究顯示干預組孕產婦正念水平顯著高于對照組[20-24]。有研究發現正念訓練對孕婦群體的干預效果持續時間較長，可持續至分娩后[10,23]，如Pan等人[23]的研究發現在干預后試驗組正念量表總分比基線時增加9.29分，對照組僅增加了1.60分，兩組干預后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且維持到分娩后3個月。

此外，研究還顯示在心理健康問題嚴重的孕婦群體中，正念水平提高幅度更加明顯：Guardino等人[16]的研究發現在經歷焦慮癥狀的孕婦中，試驗組在干預前至干預后6周的正念水平提升顯著；Townshend等人[13]研究表明經歷抑郁癥狀的孕婦在干預后正念水平顯著提高；Miklowitz等人[14]研究發現重度抑郁癥孕婦干預前后的正念水平得分提升了24.88分。

正念訓練后孕產婦正念量表不同維度的分數改變存在不同。Perez等人[20]的研究發現干預組覺察、有意識地行動、不評價內心體驗和對內心體驗不反應分量表的分數顯著高于空白對照組，其中效果最大的是覺察分量表。而其他學者研究認為對內心體驗不評判和不反應可能是訓練后改變最明顯的分量表[15,22-23]，如Pan等人[23]的研究表明干預組對內心體驗無反應分量表的得分顯著高于對照組，Duncan等人[15]的研究顯示對內心體驗不反應和不評判在干預前后差異顯著。

正念訓練可以有效提高正念水平，同時減少孕婦心理健康問題。正念壓力緩沖假說認為正念水平可以降低在高壓力狀態對壓力的感知，如降低抑郁癥發病率[25]。Goodman等人[1]的研究發現在干預前孕婦正念水平和抑郁分數之間沒有顯著相關性，但在干預的第7周，正念水平和抑郁分數顯著負相關；Muzik等人[11]研究發現干預結束后抑郁分數和正念水平顯著負相關。因此，正念訓練可減少孕婦心理健康問題可能是因為增加了正念水平。

2正念訓練對孕產婦情緒問題的干預效果

孕產婦常見的情緒問題包括抑郁、焦慮等，正念訓練對于緩解孕產婦抑郁和焦慮也有一定效果。

2.1抑郁癥狀

多數研究顯示正念訓練干預可以改善孕產婦的抑郁癥狀。本研究納入的文獻中，有24篇研究評價了正念訓練對孕產婦抑郁癥狀的有效性，其中8篇為非對照試驗設計研究，結果均顯示抑郁癥狀有顯著改善[1,10,11-15,26]；16篇為對照試驗設計研究[17-24,27-34]，有11篇顯示抑郁癥狀顯著緩解[18,22-24,28-34]，其中有3篇研究同時顯示正念水平顯著增加[22-24]。

在心理健康問題嚴重的孕婦群體中，正念訓練對抑郁癥狀的改善效果較好。Lonnberg等人[24]研究顯示，在經歷高壓力水平的孕婦中，抑郁癥狀顯著改善，正念水平顯著增加。兩項非對照試驗研究表明，在經歷焦慮癥狀的孕婦中，抑郁癥狀顯著減少[1,11]。對于有抑郁癥史的孕婦來說，正念訓練的效果更加明顯。Dimiddjian等人[29]研究發現抑郁癥孕產婦分娩后6個月時正念訓練干預試驗組的復發率為18.4%，而對照組的復發率為50.2%，二者差異顯著。在經歷焦慮抑郁共病的孕婦中，Zemestani等人[28]的研究顯示干預組和對照組之間的顯著差異可持續到干預后1個月。綜上所述，正念訓練對處于高壓力水平、抑郁癥狀、或抑郁焦慮共病的孕婦均有效。即使孕婦接受過心理治療，該影響依然存在。

2.2焦慮癥狀

多數研究顯示正念訓練干預可以改善孕產婦的焦慮癥狀。本文涵蓋的文獻中，非對照試驗設計研究共8篇[1,10,12-14,35-37]，有7篇研究顯示孕產婦正念干預后焦慮癥狀有顯著改善[1,10,12-13,35-37]，且其中6篇研究同時表明伴隨焦慮癥狀的減少孕產婦的正念水平顯著增加[1,10,12-13,35,37]。另8篇對照試驗設計研究中[16-17,20-21,28,32-34]，有1篇研究顯示正念訓練干預后孕產婦焦慮癥狀在組內有極大改善，且正念水平均呈增加趨勢[16]；有6篇研究顯示正念訓練干預后孕產婦干預組的焦慮癥狀顯著低于對照組[17,20,28,32-34]。

在心理健康問題嚴重的孕婦群體中，正念訓練對焦慮癥狀的改善效果較好。Vieten等人[17]的研究表明，在因情緒困擾而接受過藥物或心理治療的孕婦中，正念訓練可顯著減少20%的焦慮癥狀，且正念水平呈增加趨勢；Guardino等人[16]的研究發現，在經歷焦慮癥狀的孕婦中，焦慮癥狀在干預組內依然有極大改善，且效果持續到干預后6周。Zemestan等人[28]的研究表明，在經歷焦慮抑郁共病的孕婦中，正念訓練對焦慮癥狀的影響效果可持續至干預后1個月，這可能是因為正念訓練改變了孕婦的正念特質水平，在訓練結束后依然發揮作用，從而幫助孕婦減少其焦慮癥狀[28]。

3正念訓練對其他心理健康指標的干預效果

3.1自我效能感

有3篇研究評價了正念訓練對于孕產婦自我效能感的有效性，結果均顯示正念訓練對自我效能感的干預效果明顯[10,18,23]。其中1篇采用非對照試驗設計，發現干預后自我效能感顯著提高的效果可以持續到產后[10]。另2篇采用對照試驗設計，均發現正念干預后孕婦自我效能感顯著提高，如Duncan等人[18]的研究發現干預后試驗組比對照組的分數提高了63.5分；Pan等人[23]的研究發現試驗組的平均分數在干預后比對照組高26.38分。

3.2自我關懷能力

有4篇研究評價了正念訓練對孕產婦自我關懷與同情的有效性，結果均顯示正念訓練對自我關懷能力的提高效果明顯[1,12-13,20]。Goodman等人[1]的研究顯示在干預后自我關懷顯著增加了8.21分；Townshend等人[13]的研究顯示正念水平和自我同情呈顯著負相關；Perez等人[20]的研究發現相比空白對照組，干預組的女性在自我友善、正念和總分上的得分顯著高于對照組，在過度認同分量表上的得分顯著低于對照組。Luberto等人[12]發現對具有焦慮特征孕婦的干預效果可持續到產后。

3.3生活滿意度

有3篇研究評價了正念訓練對孕產婦生活滿意度的影響，結果表明正念訓練對孕婦生活質量的提高有明顯作用[11,20,21]。Muzik等人[11]的非對照研究發現干預可顯著提高母嬰依戀水平，且干預前母嬰依戀水平和干預后抑郁癥狀呈顯著負相關。Perez等人[20]的對照研究發現干預組孕婦生活滿意度和主觀幸福感顯著提高更多。Gambrel等人[21]的對照研究發現試驗組丈夫對關系的滿意度相比對照組顯著提高。

3.4分娩恐懼感

正念訓練可一定程度緩解孕婦的分娩恐懼。Byrne等人[10]的非對照研究發現干預后孕婦在孕期和分娩后分娩恐懼均顯著降低；Veringa等人[38]的對照研究發現高度害怕分娩的孕婦在正念訓練后分娩恐懼水平顯著降低；Duncan等人[18]的對照研究發現干預后孕婦分娩恐懼小于對照組，但二者差異無統計學意義。

3.5壓力

多數研究顯示正念訓練干預可以改善孕產婦壓力狀況。本文涵蓋的文獻中，有5篇為非對照試驗設計研究[10,13,15,35-36]，均顯示壓力水平有顯著改善，Townshend等人[13]研究顯示正念水平和壓力量表分數顯著負相關。15篇為對照試驗設計研究，其中10篇研究顯示試驗組的壓力水平顯著低于對照組[20,22-24,30,32-34,39-40]，且5篇研究同時顯示正念水平顯著增加[20,22-24,39]；有3篇研究顯示壓力有改善趨勢[16,19,27]，另2篇研究顯示壓力未顯著緩解[17,21]。在心理健康問題嚴重的孕婦群體中，正念訓練對壓力的改善效果明顯：Lonnberg等人[24]的研究發現，在經歷高壓力水平的孕婦中，干預組的壓力水平顯著降低，正念水平顯著增加，與對照組差異顯著。

4正念訓練對孕期及分娩疼痛的干預效果

正念訓練對改善孕婦的疼痛狀況可能有效。有3篇研究評估了正念訓練對孕產婦疼痛水平的影響：Beddoe等人[36]研究發現正念訓練干預后孕中期女性生理疼痛的強度和疼痛對日常生活的干擾明顯下降；Duncan等人[18]的對照研究發現正念訓練干預組疼痛量表平均分數下降了3.6分，且干預后孕婦阿片類鎮痛藥的使用率減少，降低了藥物對胎兒的風險；Veringa等人[38]的研究結果顯示與對照組相比，正念分娩與養育方案(mindfulness-based childbirth and parenting program，MBCP)可顯著減少孕婦災難化疼痛想法，使其對分娩疼痛的接受度顯著增加，在分娩過程中使用硬膜外鎮痛的頻率顯著降低。

5正念訓練對孕產婦心理狀況干預效果的影響因素

5.1社會人口學特征

在本文涉及的研究中，正念訓練效果的影響因素包括以下幾個方面：居住地、工作時間、經濟收入、社會地位、教育水平、胎齡、年齡、心身健康狀況等。總體而言，心理健康問題較為嚴重的孕產婦干預效果更加顯著[27]。

5.2研究設計和實施因素

目前關于正念訓練對孕產婦干預效果的研究中，正念訓練的干預時間長短和形式并不一致，其干預效果除了與干預時間、干預形式及內容、自身練習時長等密切相關之外，與實施正念干預者的教學技巧和自身素質也密切相關。同時，效果評價工具的選擇和使用也會對干預效果有一定影響。主觀評定量表受研究對象自我報告的影響較大，增加客觀評估指標可增加效果評價的客觀性。部分研究因納入樣本量較少，使干預效果的差異未呈現出統計學意義。

6結語

總體來說，基于正念的訓練干預方法可以改善孕產婦的壓力、抑郁及焦慮情緒癥狀，增加孕產婦的正念水平、自我效能感、生活滿意度和自我同情水平，降低分娩恐懼感，是一種可以為孕婦及其配偶解決情緒困擾，提升其心理健康水平的干預方法[18,28]。下一步研究中，應該考慮將干預時間、干預形式和內容、干預者能力等因素進一步量化評估，探究正念訓練的劑量對干預效果的影響。新冠疫情也讓醫療保健模式發生著諸多改變，未來也可以考慮結合網絡形式的授課和自助式干預措施的應用。此外，目前相關研究主要是針對正念訓練的干預效果進行評價，但是對于其中機制的研究很少，后續可以考慮針對干預產生效果的機制進行探究，為進一步完善干預方案提供基礎性的理論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