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現學生早戀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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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位初中老師，若問我對早戀的態(tài)度，我的答案是：反對！可是，不管我反對與否，有一個確定的事實是，它一定會發(fā)生。而且，90后、00后把戀愛的年齡段提前了，小學時，懵懵懂懂地傳字條、在電子游戲里組C P的事情就已經開始發(fā)生。所以，今天跟大家講講如何應對早戀吧。

說實話，我希望我的學生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也希望他們閱人無數。而與異性之間的交往，是他們迅速提升認知的一個途徑。

有一次，班上一個男孩小姜在放學后找到我，說他想跟我聊聊，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老師，救我啊！我該怎么辦啊？”

原來，他和班里那個叫萌萌的女孩相處了半年多，他告訴我“老師我太累了”。直到那天，我才知道萌萌父母離異，爸爸因為職務犯罪入獄。后來，媽媽和一個叔叔住在一起，那個叔叔對她很差，甚至偶爾還會跟媽媽一起責罵她。

這樣的家庭狀況讓萌萌很沒有安全感。所以，她對小姜特別依賴且占有欲極強。她不希望他跟別的女生說話，要求他必須秒回她的信息，甚至時常半夜從媽媽那里把手機偷出來，讓小姜陪她聊天。

小姜每天被拖得又累又煩，他想“分手”，可是又覺得萌萌已經夠可憐了，如果自己提出分手，萌萌說不定會出事，因為她總是跟他說：“如果不是因為有你，我早就不想活了。”

那一刻，我無比震驚。孩子的世界，其實也充滿故事。我率先肯定了小姜作為一個男孩的責任感和同情心，但我也跟小姜說了兩條分手原則：第一，就算分手，也要對萌萌托付給你的那些秘密守口如瓶，別辜負她曾經對你的信任，保護好別人的隱私；第二，不要讓她有被拋棄感，就說父母發(fā)現了這件事情，勒令他到了大學以后再考慮這件事，認真地跟萌萌說“ 我們都好好努力，希望那個時候再見”。

后來，小姜的確將這件事處理得很好。大概有一周的時間，萌萌看上去很傷心，魂不守舍。但只要是我的課， 我會經常提問她，及時給她鼓勵表揚，告訴她：“繼續(xù)努力，未來可期。”

同時，我也找到萌萌媽媽，跟她進行了深談。我沒有說她和小姜早戀的事情，只是說以我的觀察，萌萌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孩。我也給她講了很多缺愛女孩的案例，并且直白地跟她說：“如果繼續(xù)這樣對待萌萌，她很容易被隨便一個人的溫暖感動，也很可能淪為傳說中的‘招渣體。”萌萌媽媽當場承諾，她會多多陪伴萌萌，好好跟她溝通。

后來，據我觀察，小姜和萌萌的關系變得很自然、友好。而經歷了這件事，兩個孩子真的成長迅速。小姜變得越來越沉穩(wěn)，不僅跟萌萌的關系處理得很好，做其他事情也開始透著一份少年老成。而萌萌呢，上課時也很少再溜號，成績穩(wěn)穩(wěn)進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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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戀這件事，處理得當，就是成長的臺階。但如果處理不當，對他們的一生都影響巨大。所以，我更愿意把這種交往，看作是他們與這個世界相處的第一課。對班里那些小曖昧，我很少當頭棒喝， 更不會找家長。

有些時候，與其說他們是早戀，不如說這是他們對人際關系的一種探索。青春年少，情竇初開，這是他們情感發(fā)育的開始，說明他們是健康的。所以，我在處理班級里的那些小情小感時，時刻提醒自己：保護好他們，保護好他們開始愛他人、愛這個世界的能力與權利。

再舉一個正面的例子。我們班有位同學的媽媽某天放學時，恰好路過學校，就想著接兒子一起回家。可是，左等右等不見兒子的蹤影。后來，這位媽媽終于在校園旁邊的一個胡同里，看到正牽手往公交車站走的兒子和一個女孩。

這位媽媽沒有當街攔住他們，只是開車先回了家。那晚，她跟兒子聊了許多。只不過，她先說的是恭喜，恭喜自己的孩子長大了，有喜歡的人說明他是一個情感發(fā)育正常的孩子。而且，媽媽也認識那個女孩，將那個女孩一通表揚，說自己的兒子很有眼光。

媽媽的話，讓孩子放下了所有戒備，也跟媽媽聊起了自己的心里話。當時氣氛特別好，孩子因為被理解、被接受而特別感動。而這時，媽媽話鋒一轉，對兒子說：“今天有人看見你放學時，和那個女孩穿著校服走在街上，并告訴了媽媽。對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媽媽聽了也覺得刺耳，卻沒法替你們解釋什么。”

然后，這位媽媽告訴兒子，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就要保護好她，不要因為自己的行為讓對方和你們的關系被污名化。畢竟，我們每個人都不是活在真空中，媽媽不希望別人誤會你們之間純潔的小美好。

那番談話后，男孩媽媽后來跟我見面長聊了一次。一方面，她害怕孩子的早戀行為被老師發(fā)現后，被各種批評打擊。另一方面，她也希望我能夠從中監(jiān)督，正確引導他們的關系。

這位媽媽的一句話我印象特別深刻：“我們的教育很多時候是在他們成長期，屏蔽他們身邊的一切異性。然后， 在他們長大后，瘋狂催戀催婚。其實，愛是本能啊，不應該被人為地扼殺和污名化。”保護孩子的情感發(fā)育，讓美好停留在美好，是這位家長給我上的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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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在我的青春期，當我收到男孩的情書時，一路跑回家把情書邀功一樣交給媽媽，并加上一句：“他太不要臉了，我明天就把這個交給老師！”

可是，媽媽當時跟我說了一句話：“我姑娘長大了，開始有人喜歡你了，這是好事啊。你可以不喜歡人家， 但不能傷害別人。”

我媽的反應對我的觸動極大，記得當時我問她：“那我該怎么辦？”

我媽說：“你可以回信給那個男孩，先跟他說謝謝，然后委婉地告訴他，你暫時還沒有喜歡別人的打算。”后來，我按媽媽說的那樣做，給那個男孩回信說“謝謝”，并表示我還是想好好學習，同時也祝他前程遠大。

再后來，多年后的初中同學聚會上，那個男孩提及當年的事情，感慨萬千。他說：“當年，你的那封回信讓我覺得內心真像地震一樣，身為同齡人，這個女孩怎么可以這么高級地處理一段這么尷尬的關系。”

事實上，高級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媽媽。所以，今天成為老師的我，可以站在一個不帶傲慢與偏見的角度，去看待學生們的情感發(fā)育。

棟梁//摘自寫故事的劉小念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jié)，二木/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