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翼：生活與愛，如雪如山

《雪山》

作者& 朗讀/ 張天翼

她喜歡上吳桐家去，兩人在大圓桌上寫作業，吃小袋無花果，吃桃酥、龍眼酥。大人還沒回來，世界是他們的。陽光穿透窗玻璃，處處一片迷蒙綿軟。地上一排赭色大花盆，君子蘭、四季海棠、仙客來，都是溫馨的花。

那是她人生的黃金時代。她后來讀到“意綿綿靜日玉生香”，覺得每個字都貼切極了。

曾經那么親近，可她現在竟不記得吳桐的長相。都是零星印象，她記得他臉色白白的，皮膚皎潔，顴骨那一塊像白瓷碗的弧。

漫畫里有男孩女孩互相表白的情節，接下來就是個手拉手的特寫畫面。她模糊想過：如果吳桐拉她的手，她不會拒絕……

她說

Q：從天馬行空的“怪譚錄”系列，到聚焦女性命運的《如雪如山》，你的文筆總有牢牢吸住目光的流暢、細膩和華美，寫作上有什么秘訣和心得分享嗎？

A：我是個心思敏感的人，小說里很多向內的挖掘就是自己內心戲的節選。另外，把觀察思考到的東西用恰當的字詞、人稱、修辭、節奏表達出來，這其實是個技術活兒，要多學習福樓拜、契訶夫這樣的前輩。福樓拜曾經說過，作者需要一直磨練的技術就是要找到事物尚未被開發、未被描述的那一面。

Q：你不同時期的作品表現出的愛情觀好像有一些變化，可以跟我們的年輕讀者分享一下自己的成長感悟嗎？

A：我上大學那陣秉持一種純粹的愛情觀，信奉愛要忘我、要犧牲，要九死其猶未悔，要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后來歲數漸長，就慢慢脫離那個階段了。電影和小說里的人相愛不用給出理由，但“后來呢”？熱烈的愛屬于詩，“后來”幽微繁復，情感在人生的褶皺間掙扎求存。那里才更有小說施展的余地。

Q：你有從哪位女性身上汲取過力量嗎？你喜歡的女作家有哪些？

A：我的童年偶像是英國的動物行為學家珍妮·古道爾，她在叢林里陪著猩猩度過了她的大半生。看到她就感覺，一個人真的可以不按照社會主流的規范去過一輩子。人為了自己的夢想而獻出一生，是非常幸福的。我在寫作上的偶像是艾麗絲·門羅。她的成就足以證明，女性的日常生活不是次一等的寫作材料。如果這個小說不夠好，那是寫作者的問題，并不是這些生活不值得寫。我喜歡的女作家還有很多，安吉拉·卡特、厄休拉·勒古恩、蕭紅，等等。女性作家的作品往往有更平等的視角、更悲憫的關懷，以及更敏銳的感知、更細膩的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