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小額信貸風險控制研究

張 鋼

（紹興銀行湖州分行 浙江湖州 313000）

隨著我國經濟轉型與金融體系變革，小額信貸迎來了發展的機遇。在普惠金融的發展與國家鄉村振興的政策引導下，越來越多的金融機構將目光聚焦到農村市場。特別是農村中小金融機構，采取差異化競爭策略，將業務重心放在農村小額貸款業務上。農村的金融市場逐漸成為金融機構業務發展的藍海。

浙江蘭溪越商村鎮銀行是紹興銀行于2011年發起設立的獨立法人機構，著立于經營蘭溪農村金融市場，本文以越商銀行為案例，回顧這10年來在農村金融市場的發展經驗，分析農村信貸業務的風險把控的經驗。

一、現狀分析

（一）小額貸款的特點

服務于特定群體。小額貸款最初是為了解決貧困問題，其客戶群體是被大中型金融機構忽略的窮人。在金融市場不發達的地區，小額貸款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信用為主。由于小額貸款的客戶群體一般收入較低，或者是微型企業、家庭作坊，信貸需求量小，一般沒有抵押物。同時，因近年來保證風險的大面積爆發，農村客戶也較為排斥保證。

方便快捷。小額信貸目標客戶從事的生產目標一般具有規模小、時效性強等特點，因此，方便快捷是小額貸款的重要特征。

價格靈活。大多數農村金融機構采取高利率政策。因為小額貸款利息總量較小，客戶資金來源渠道少，對利率的敏感性相對較低，小額貸款規模效應差，但平均收益高。

還款來源不穩定。無論是傳統的種養殖行業，或是臨時的工薪收入，亦或是小本經營，都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導致還款來源不穩定。

還款意愿兩級分化。小額貸款即使出現風險，客戶個人或家庭經過一定努力后仍有歸還的可能。在農村小范圍內，客戶對聲譽的重視程序直接影響還款意愿。但由于文化水平與金融知識的欠缺，部分農村客戶可能無還款意愿。

（二）農村市場格局

將農村金融市場比作一個容器，目前長期經營形成的效應為基礎，農村信用社是農村金融業務中覆蓋最廣，影響最大的“大石頭”。郵政銀行以存款為主，貸款為輔，農行、城商行、村鎮銀行有相對較大的額度，有一定的覆蓋面，主要針對信用村未能覆蓋的區域或者未能滿足的額度，為農村金融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小石子”。信用卡、網貸額度小、期限短、機構分散，是對銀行信貸的補充，是“沙子”。三者分工結合，將農村金融市場填充完整。

（三）小額信貸的問題

農村地區面積較廣，地理條件差異大，農戶居住分散，信息的采集不足。農村金融需求這種小而散的狀態，與城市中的大額集中的金融需求形成強烈的對比，金融機構在考慮成本與收益后，往往積極性不高。

農村金融落實第二還款來源困難重重。如果貸款出現風險，催收難度大，花費的人力物力與貸款額度不成比例，司法手段對農戶基本無效。

二、案例分析

（一）基本情況

浙江蘭溪越商村鎮銀行成立于2011年，由主發起行紹興銀行出資51%，蘭溪本地企業出資49%成立的蘭溪地區的法人金融機構。

信貸業務發展看，目前主要的業務品種是以信易貸為主打的小額信貸業務，根據授信業務指引，主要發展30萬元以下小額信貸業務。

（二）歷史教訓

自越商銀行成立開始，2011—2013年間，發展迅速，至2013年末貸款規模已達84656.14萬元。其中的貸款主體為100萬元以上的企業與個人經營性貸款。100萬元以上貸款占比63.32%。

自2013年起，因經濟形勢變動的催化下，大批貸款出現風險，從歷年核銷的不良貸款來看，100萬元以上的占比62.08%。企業及大額經營性貸款的大面積不良導致越商銀行資產質量急劇惡化，最終形成“高風險行”。

三、風險成因總結

（一）經營定位

村鎮銀行在成立之初，缺乏明確的市場定位。在業績的驅動下，業務人員自然而然地選擇優先發放企業貸款、大額貸款，風險隱患就此埋下。而從同業各優秀村鎮銀行來看，凡是不良率低，風險控制較好的村鎮銀行，無一不以農村小額貸款為主要貸款發展方向。

（二）貸款投向

經分析，越商銀行先期發展的企業客戶普遍存在以下問題：

1.企業多為小微民營企業，資本積累較少，抗風險能力弱；

2.負債率普遍較高；

3.互保情況非常普遍；

4.類信用擔保成為主要擔保方式；

5.出險貸款中，紡織行業的貸款占了較大比例；

6.企業擴張通常依賴于銀行的過度融資，一旦投資出現問題，原有收益難以覆蓋擴張后的負債。

（三）準入規范

越商銀行自成立以來，制度建設一直較為遲緩。在信貸準入方面，除基本的通用準則外，基本無其他對客戶資質方面的準入約束，導致貸款客戶資質良莠不齊，同時也給人為影響客戶準入預留了過多的空間。

（四）風控體系

長期以來，越商銀行的貸款業務以“行長營銷、員工操作”的模式開展，基層客戶經理無自主的風險意見，風險條線未發揮應有的作用。

同時，在流程設置中，支行審批權限過大，導致總行對支行業務風險控制不足；風險條線審查審批作用不明顯，獨立性較差，貸審分離不充分，業務條線過多參與貸審會；

（五）風險文化

缺少后督機制，對不良貸款的追責流于形式。

（六）道德風險

部分從業人員存在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利的行。

四、經驗總結

自越商銀行出現重大風險后，主發起行紹興銀行高度重視，在授信方面要求實行集中審批，并派駐人員進行審查審批。越商銀行自2018年5月起實行集中審批，這一政策調整可視為越商銀行加強授信風險管控的起點。

截止2021年9月末，越商銀行新發放貸款2160戶，余額55596.22萬元（此數據為2018年5月起至2021年9月新增貸款，不包括期間發放，到截止日已歸還的貸款），這部分貸款中不良貸款共計2戶，金額25萬元，新增貸款不良率0.04%，相較于以往，信貸風險把控能力有了一定提升，現將相關經驗總結如下：

（一）經營定位

做小做散與支農支小。根據信用風險理論，信用風險=違約概率×違約損失率×風險暴露×期限，做小做散的理論基礎在于首先控制了風險暴露的額度。特別是對于村鎮銀行這類小型農村金融機構，信貸規模較小，撥備不足等客觀條件下，對不良貸款的承受能力有限。如越商銀行目前最大一戶不良貸款余額450萬元，單戶不良率為0.33%，占全行不良貸款比重超過35%；而越商銀行最近一筆新增不良貸款金額15萬元，對全行不良貸款比率影響很小。

同時從違約概率上看，假設450萬元轉換成15萬元的小額貸款，可分成30個客戶；則450萬同樣的風險暴露額度，30個客戶同時出險的可能性基本為0，即使其中部分出險，銀行也有充分的時間與空間進行處置化解，而不會因為一筆業務的變動影響到整體風險水平。考慮到村鎮銀行對風險的承受能力，小額貸款的模式更加契合。

從違約損失率來看，小額貸款的清收化解可能性更大。首先，金額較小，還款的壓力就小，即使借款人或擔保人失去原有還款來源，通過新的還款來源仍有可能歸還貸款。

（二）制度建設

自2018年以來，越商銀行相繼出臺各類風險控制制度。包括政策導向性文件、規范性文件，還有不良貸款管理、關注類貸款管理等各類工作要求等。在制度逐步完善的情況下，業務發展在合理的框架內開展，保證了總體發展方向的穩定以及客戶準入的規范，有力地防范系統性風險。

（三）集中審批與風險獨立

1.強化風險條線的獨立性

風險條線的獨立審批主要通過貸審分離實現。越商銀行目前的主要審批人由主發起行紹興銀行委派，相較于原行內人員，獨立性更強，可有效避免本地的關系干擾。

2.有效防范違規貸款

能有效防止借戶貸款、超額貸款、拆分貸款等違規貸款的發放。

3.統一風險準入標準

授信集中后，審批的標準集中至總行，以制度及準入規范為基本標準，以客戶提供相對標準化的數據進行判斷測算，可以最大化的做到客觀分析。

4.有效控制貸款投放

集中審批有助于提高貸款投放的精準度，在新增貸款時做好業務導向的控制，使整體信貸業務在總行的引導下開展。

5.提高信貸管理水平

客戶經理素質與風險分析能力參差不齊，業務風險判斷常常出現一定的盲目性與隨意性。實施集中審批后，通過總行風險管理總的審核，變被動管理變主動參與，將業務與管理相結合，并對業務部門及人員進行指導，提高信貸風險防控水平。

6.增強員工風險與合規意識

集中審批能有效遏制違規貸款的發放，統一準入標準，可有效促使客戶經理在日常業務過程中合規操作、主動發現并控制風險。

（四）風險文化的形成與信貸隊伍優化

要做好風險防控，需要從客戶經理做起，而風險管控要落實到客戶經理須從兩方面入手，即信貸人員防控風險的意愿與防控風險的能力。

1.警鐘長鳴

紹興銀行領導班子長期以來將風險教育作為重中之重的問題對待，特別是前期風險問題較為突出的時期，風險教育是每次會議的重點內容。日常的各項工作中，對基層業務人員的風險要求也是滲入到每一次談話、調研、交流中。長期連續的風險警示教育作用較為明顯，越商銀行各信貸人員對風險的重視程度較以往有顯著的提升。

2.責任追究

根據不良貸款的變動情況，越商銀行先后兩次制定不良貸款管理辦法，分別制定了不同的不良問責制度，存量貸款的風險化解與新增貸款的風險把控基本達到了預期的效果。特別是對新增貸款的責任追究，始終采取較為嚴厲的責任認定標準。

3.隊伍改造

配合風險文化的建立，主動采取轉崗、退養、辭退等方式對信貸隊伍進行換血。截至目前越商銀行現有客戶經理26人，其中23人為近年來新入行員工或新轉崗進入信貸隊伍，使得隊伍年輕化，提高了戰斗力。

4.培訓與學習

上述三項從信貸人員的風險把控意愿上著手，而信貸人員防控風險的能力則是依靠不斷的培訓與學習。

為加快新員工快速上手，越商銀行除成體系的培訓與考試外，制定了老師傅傳幫帶的老帶新培訓模式。

同時在集中審批制度下，紹興銀行風險管理部在業務審查審批過程中與支行客戶經理直接接觸，有效通過日常業務的溝通交流引導客戶經理對業務的學習，指導風險分析要點，分享風險判斷經驗。

經過3年多風險意識的強化與集中審批下的業務指引，越商基層客戶經理的風險防范意識和防控能力較以往都有明顯的進步，風險管理的文化已初步形成，這對于越商銀行長期穩健經營至關重要。

5.快貸與大數據

傳統的信貸風險分析模式下，對客戶的準入依賴于部分特定條款的最低標準限定，而且準入條款過分簡單和死板。雖然相比于以往的純粹經驗判斷，目前的人為分析更加注意客觀數據，但在數據的匯總分析后，最終仍以主觀判斷下結論。

2020年7月，越商銀行通過與云集匯通的合作，引入智慧快貸系統，通過人工調查錄入客戶信息數據，結合接入外部數據，通過系統內置的準入策略與信用風險評級模型綜合評估得出客戶的信用等級，并給予對應的授信額度或直接拒絕。

快貸系統的主要特點如下：

移動授信。智慧快貸系統終端可配置在各類移動設備上，通過與紹興銀行系統托管的興業數金合作，將快貸終端直接接入紹行信貸系統。通過配備移動終端，客戶經理可直接上門進行貸前調查工作，將客戶信息根據系統固定模塊逐項錄入，并上傳相關影像資料，由系統給予額度后報審批人實時審批。審批完成后，客戶經理即可在現場為客戶辦理放貸業務，極大提升了業務辦理的效率與客戶體驗。

大數據接口。智慧快貸系統方通過對外接口引入第三方大數據信息，如目前紹興銀行引入的“匯法網”數據，較為全面記錄了客戶的案件與執行信息及其他不良信息。

準入控制。智慧快貸系統對客戶信用的評級主要通過兩項流程。第一項流程即對客戶基本條件的準入判斷。該項判斷類似于目前紹行制定的各項準入條款，作為最低準入門檻。

評級模型。評級模型是智慧快貸系統的核心。快貸系統的根據客戶從事的行業分別制定了12張打分卡，除工薪、職工外，其打分卡主要針對種植、養殖、制造加工、批發零售、運輸、餐飲等以農村個體經營為主的十余個行業的風險模型，實現自動客戶評級。各類評級模型的設計建立在2000多戶業務數據的測試驗證，形成一個較完善、穩定的體系。另外，在積累一定數據的情況下，云集匯通公司可針對當地某一特色行業，專項設計評級模型，以做到因地制宜。

后督監管。與互聯網貸款不同，智慧快貸系統評級的數據主要來源于大數據的自動查詢與客戶經理的調查信息相結合，所以客戶經理輸入的信息仍存在一定的主觀性。針對此項漏洞，越商銀行制定了嚴格的后督方案，由風險管理部與綜合管理部合作，逐筆檢查客戶錄入信息的真實性與合理性。

（五）實地調查的重要性

為有效控制農戶貸款風險，越商銀行始終堅持對客戶的實地調查。實地調查主要針對客戶的家庭、經營場地等，可以了解到其主要資產、收入來源、家庭成員、鄰里關系等全貌，這些非定量因素對小額貸款的風險至關重要。

（六）雙人調查與行長調查

堅持雙人調查，要求主協辦客戶經理同時到客戶處現場調查，可有效防止因個別客戶經理主觀或客觀原因引起的調查失實。同時越商銀行要求支行行長參與現場調查，從實踐中提高客戶經理調查水平；再次農戶小額貸款總體信息結構簡單，客戶經理如主觀調整調查事實，后臺審批難以發現問題。

（七）關鍵人物

在每個村的業務拓展前，越商銀行會先選定一個或幾個“聯絡人”，在貸款客戶調查時通過與聯絡人的交流，可基本給農戶的品質、信譽等定性，再結合實地調查的內容相互佐證，使得調查結果更加可靠。

（八）貸款用途

貸款用途的審核對貸款的風險把控至關重要，通過調查充分了解客戶的真實貸款用途。

（九）負債結構

從蘭溪地區農村客戶負債結構來看，除越商銀行外，有貸戶的首選通常為農商行，其次才是民泰、稠州、泰隆、臺州、農行。農商行耕耘本地農村市場時間長，整村授信蓋面廣，對村民的了解比較全面深入，其對農戶的授信10—30萬元不等。所以農戶的貸款銀行與銀行家數以及單家銀行的額度，往往能反應以農商行為首的金融機構對客戶的認可度。

（十）網貸與信用卡

銀行金融機構以外，農村中存在大量的網貸使用情況。在征信中，此類貸款通常顯示為小額貸款公司、消費金融公司、金融租賃公司、保險公司等。除網貸以外，農戶信用卡套現的情況也非常普遍。

五、結語

近幾年高風險化解與高壓的信用風險防控措施下，越商銀行已逐漸穩定了不良貸款規模，并能通過嚴防新增與化解不良，進一步提高資產質量。但小額貸款因其客戶收入的不穩定性，還款能力的波動相較企業貸款更加不可控，同時基本無固定資產以增強抗風險的能力，所以理論上，小額貸款違約的概率相較企業貸款更高。

為了有效發揮村鎮銀行的金融作用，進一步提升農村小額信貸市場份額，村鎮銀行一是要堅守定位，深耕農村市場；二是要平衡風險與效率；三是要運用大數據，發展快貸、線上貸款業務；四是建立一套涵蓋完備農戶檔案的健全的農村信用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