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合歡花

文/李姍姍

一

許多時候，小優都會想，是什么時候喜歡上蕭揚的呢，應該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吧。可是，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她早就忘記了。

陽光很好，合歡花開得茂盛。操場上，一個男生在投球，看起來是新手，屢投不中。小優站在旁邊看了好久。男孩一直沒有放棄，運動衣背后濕了一大片，直到不知是第幾十個球，終于投進了。小優心里有異樣的歡喜，拍著手跳了起來。男生微微瞇著眼，對小優笑了一下，轉身走了，是蕭揚。小優突然想起顧城的詩：“你看我時很遠，你看云時很近。”夕陽溫暖的橙色光芒打在他的背影上，整個人流溢著淡淡的光華。

王菲的歌這樣唱：“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蕭揚的成績很好，盡管小優也很努力，但現實生活永遠沒有那么多的奇跡發生，她的成績一直很穩定。有的時候，蕭揚的目光會有意無意掃過小優，因為她的同桌，是學校里的佼佼者黃微。

小優只有暗戀，她的喜歡是一朵大山深處的百合花，在寂寞的山澗等待著春天的來臨，可惜，只有自己知道。

二

高考過后，蕭揚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學校。而小優考上本省的一所院校，一同考上這所大學的，還有黃微。

在新生入學儀式上，黃微一首熱情洋溢的《卡門》，一身紅裙，一支玫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燈光閃爍中，小優看見了蕭揚弧度優美的側臉。為了黃微，蕭揚居然專門從上海跑了過來。安靜的音樂響起，黃微又一身白裙，拉起梁祝。小優看到蕭揚眼睛里放出異樣的光彩，像星星一樣照亮著小優，蕭揚笑著說：“小優，好久不見。”小優說：“好久不見。”真的是好久了，兩個月零三天，小優在心里算過。

3天后，蕭揚要回上海了，黃微要參加學生會的競選，小優便獨自送蕭揚去火車站。那是個夏天，路上的花飄落到他們的肩上，踩著粉紅的花瓣，如同掉進了粉紅色的夢境，他們從來沒有這么接近過。許多年后，小優想找出一個季節與那個夏天相媲美，得出的結果卻是無法比較。

在站臺口，人群擠擠挨挨，許多情侶相擁告別。小優想，也許有人，也會錯把他們當成情侶。蕭揚笑著說：“謝謝你。”他的笑容是那么英俊炫目，小優呆立在原地，根本說不出話來。小優沮喪極了，為什么就不能像黃微那樣，淡定從容。

在大學里，黃微依然是眾星捧月般地生活著，走到哪里都是受歡迎和羨慕的對象，身邊既不缺乏朋友也不缺追求者。當蕭揚再一次發微信過來，黃微說：“寫信吧，蕭揚，我喜歡寫信。”當然，那只是黃微的托詞。在這個通信技術高度發達的時代，誰還會寫信呢。

小優代替黃微給蕭揚回了信。她從垃圾桶里撿起了蕭揚的信，一筆一筆認真地回復。她說：“蕭揚，我們只用文字交流好不好，文字表達出來的東西有溫度。”小優只是怕暴露自己，可是蕭揚很快就答應了。因為，他真的很喜歡黃微。

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但小優和蕭揚卻比高中時親近了許多。小優模仿著黃微的語氣，講述著身邊的事情。只是漸漸的，她也分不清寫信的是黃微還是自己。每次收到蕭揚的信，小優總是在枕邊看了一遍又一遍，想著蕭揚的生活，想著想著，就想到了夢里。

三

黃微出入于學校舉辦的各種活動中，雖然她的衣著和妝容都是樸素的，但她的青春卻是閃閃發光的。熱烈又熱鬧地生活著的人對周圍的人總有異乎尋常的熱心，黃微說：“小優，不要總是深居簡出，讀書寫信，偶爾也要走出去享受外面的精彩，讓你的青春更絢麗。”小優笑著搖了搖頭，黃微哪里知道，自己其實最早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4年，4年里小優和蕭揚寫了多少封信呢？如果剛開始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后來小優則是陷入了這其中。而蕭揚呢，蕭揚一直以為寫信的是黃微，如果知道是小優，他肯定是不會寫了。小優想，畢業，畢業的時候我就告訴蕭揚。她寫道：“蕭揚，畢業的時候你來找我好不好，就在開滿合歡花的樹下，我等著你。”

畢業了，樹下果然出現了蕭揚，而他身邊的女生，是黃微。

黃微失戀了，第一次，驕傲的花朵從云端被跌落到了谷底。黃微坐在長凳上，面前，一個男生的身影分外熟悉，是蕭揚，他真的跨過萬水千山，來找黃微。蕭揚溫厚的愛如同夜光表一樣，終于幽幽地亮起來。小優在原地愣了好久，轉身離開了，12點的鐘聲敲響，南瓜車消失，灰姑娘變回了原形。

當天晚上，小優的眼淚怎么也止不住，她只覺得那么悲傷。舍友以為她為即將到來的離別而傷心，一起來安慰她：“傻丫頭，又不是以后再也見不到了。”

第二天，小優去了外地實習，合歡花快要凋謝了，這場獨角戲也該落寞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小優只能遠遠地看著蕭揚。

畢業后她去了上海，與黃微、蕭揚都沒有聯系，他們之間的這種關系與情感還是放在記憶里，彼此不再打擾比較合適。小優成了一名編輯，每天都在和自己喜歡的文字打交道，雖然生活日復一日的重復著，但是她覺得自己還是能從中發現新意，尤其是在看到不同的文章的時候，仿佛也體驗了一下他們的生活。

小優經常回憶自己的學生時代，每一次都會有一個男孩子的身影出現，她是在懷念蕭揚嗎？那一刻，小優發現，原來她懷念著的，不過是自己的似水年華。

回上海前，小優去了一趟母校。合歡樹依然茂盛，只是再也不見樹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