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行業平均工資水平的影響因素分析

◎張晏華

一、引言

近年來，我國居民的收入水平差距不斷擴大，許多研究顯示，行業工資水平差異是導致我國居民收入水平差距的重要原因。行業的出現是社會分工的結果，不同行業在工作強度、技術要求、知識需求等多個方面都有差異，所以行業工資水平差距的存在具有客觀必然性。

逐年擴大的行業收入差距是我國現階段需要解決的重要問題之一。運用科學的數據和方法準確、客觀地分析影響不同行業工資水平的因素對充分理解收入差距、改變分配格局、促進社會公平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理論基礎與假設提出

（一）行業壟斷性

行業的壟斷性分為產業壟斷性（市場集中度）和行政壟斷性兩個方面：

1.產業壟斷性。

市場集中度是描述某個行業市場結構、判斷大規模企業壟斷程度的一個重要指標。在市場集中度高的行業中，少數大企業對市場的控制力強，有更大的盈利空間，能夠獲得高額壟斷利潤，在租金分享理論下，這類行業會給勞動者開出相對較高的工資（工資額外成本負擔轉移給消費者）。此外，還有學者提出，市場集中度高的行業，工會有較強的談判能力，對工人工資水平是正向因素。但是，行業的平均工資水平不可能隨著市場集中度的提高而無限增加。由以上理論提出

推論1：行業的平均工資水平與產業壟斷性（市場集中度）相關，存在非線性關系。

2.行政壟斷性。

某行業的行政壟斷性指的是行業中企業的所有制成分，即行業中國有控股單位的占比情況。我國在經濟轉型過程中形成了一定程度的行政壟斷，政府或經濟管理部門通過資本控制或行政命令的方式干預市場的競爭機制和分配規則。一方面，資金和政策方面的偏向可能會使國有成分高的行業更易獲得高額利潤，為高工資水平創造條件；另一方面，行政壟斷性高的行業以國有經濟體制為主，無法避免“所有者缺位”的問題，因此在行業增加值的分配上可能有很強的不確定性。據此，提出以下推論

推論2：行政壟斷性會影響行業的平均工資水平；且行政壟斷性還可能作用于產業壟斷性對行業工資水平的影響機制，但具體的數學關系需要利用實際數據進一步探討。

（二）資本密集程度

相對于技術（知識密集型）產業，資本密集型和勞動密集型產業匯聚的高能力、高文化水平人才較少，整體勞動力素質不高，所以資本密集程度高的行業往往工資水平不會很高。此外，盛艷燕，李鐵斌（2015）的研究表明，在高資本密集度行業，實際工資的提高對工人勞動生產率的促進作用遞減；而在低資本密集度行業，實際工資提高對勞動生產率的促進作用遞增。故相對而言，低資本密集度的行業更傾向于提高工資水平，據此提出

推論3：行業的平均工資水平與行業的資本密集度負相關。

（三）政策偏向

梁霄、吳越、王斌（2015）的實證研究表明，我國財政支出對行業收入差距有顯著影響。徐俊武的研究也表明，政府公共教育支出的會強化我國收入分配的不平等。

推論4：我國的政策偏向（政府支出）會影響行業的平均工資水平。

（四）開放程度

依據勞動收入份額理論的觀點，市場的開放程度會影響就業人員的工資。隨著全球化的推進，開放程度越高的行業會更大范圍參與全球化生產，對勞動力的需求更多，勞動力成本也隨之上升。

推論5：行業開放程度會影響行業的平均工資水平。

（五）人力資本水平

人力水平提高可以提升行業的技術創新能力、推進先進理念的應用，隨著人力資本的膨脹和積累，全面提高對各種生產要素的利用效率，幫助企業實現更好的盈利效果，進而促進行業整體工資水平的提高。目前，我國低質量的勞動力大多聚集于傳統勞動力市場，而受教育程度較高的勞動力主要在現代勞動力市場，這個市場供不應求，隨著產業結構的調整升級，這種不平衡更加明顯，使得不同行業勞動力市場的工資水平差距不斷被拉大。據此結合效率工資理論提出

推論6：我國行業的平均工資水平與人力資本水平正相關，存在線性關系。

（六）相對就業規模

行業的相對就業規模是指各行業就業人數占我國就業人員總數的比例。行業就業規模主要通過擴大人力資本水平對行業收入的影響程度來間接影響行業平均工資水平。

推論7：行業就業規模影響行業平均工資水平，主要體現在和人力資本水平的交叉作用。

（七）盈利水平

各種收入、工資理論都基于一個基礎設定：行業的平均盈利水平越高，員工能夠取得的工資分配就越多，行業平均工資水平越高。行業盈利水平是影響行業工資水平的直接因素，是許多其他因素影響機制的橋梁。這一結論已經得到廣泛證明。由于未能得到可用的各行業平均利潤率數據，故本文未將此變量加入模型。

（八）價格指數

本文以行業的平均實際工資水平作為研究對象，不考慮其他變量的影響，在行業名義工資水平走勢比較平穩的情況下，從時間維度看，價格指數越高，實際工資水平越低。

推論8：行業的平均實際工資水平與歷年的價格指數負相關。

三、實證模型建立

（一）行業收入差距的實證模型設定

為了驗證上述推論，設定了以下回歸模型：

（二）樣本選取及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我國2010-2017年全部19個行業的數據作為研究樣本，構成一組平衡面板數據。面板數據能夠有效解決遺漏變量問題，并且通過分別討論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估計結果更為可靠。表3-1列示了變量指標的計算方法及數據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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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實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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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組回歸先不考慮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進行聚類穩健的OLS回歸，結果列示在表4-1的第（1）列中。回歸結果顯示，雖然除lnpol外，變量lnmon1、lnmon2、lncap、lnopen的回歸系數都能在5%的水平上顯著，但回歸R^2為0.4758，說明此模型對行業平均工資水平的解釋能力不足，還有其他重要的影響因素未被加入模型中。因此，考慮加入個體效應進行回歸。為了保證回歸結果的合理性，在個體效應回歸前，需判斷采用哪種（FE or RE）回歸方法更適合，經霍斯曼檢驗，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而非隨機效應模型。表4-1的第（2）列就是采用FE法回歸的結果，我們可以看到，考慮個體固定效應后，模型的R^2上升到了0.9131，解釋能力大幅提升（+43.73%），這說明，不同行業的個體效應對于行業平均工資水平是非常重要的影響因素。表4-1第（3）列在第（2）列的基礎上又加入時間效應，發現R^2又有所提高（+7.9%），但不如個體效應反應強烈，這表明探討的模型也存在時間效應，但對lnw的解釋貢獻不算很大。

第二組回歸在模型中加入只隨個體變動的變量。表4-1第（4）列是加入lnedu（人力資本水平）的OLS回歸結果[為分析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的具體構成，第（4）-（7）列采用聚類穩健的OLS回歸，而不直接采用個體固定效應和時間效應模型。]，加入此變量后，解釋能力比最初的OLS回歸上升了34.13%且此變量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說明“人力資本水平”是個體效應的重要構成，它對lnw的解釋能力較強。而第（5）列是加入lnemp（相對就業規模）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lnemp的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它也是個體效應的構成之一，對lnw有一定的解釋能力（14.22%），但不及lnedu。

第三組回歸在模型中加入只隨個體變動的變量。表4-1第（6）列的結果顯示，lnpri系數的顯著性不夠強，但它也為模型增加了7.14%的解釋力度，可以粗略認為，價格指數是時間效應的構成之一。

第四組回歸在模型中加入只隨個體變動以及只隨時間變動的變量。我們發現，把這些因素都加入后，表4-1第（7）列R^2上升到了0.8845，相比第（1）列提高了40.87%，距離第（3）列雙向固定效應模型的R^2只有10.76%，這說明，已經基本找到了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的主要構成成分，并且，從方程整體的顯著性來看，這次回歸方程在1%的水平上顯著。因此，第（7）列的回歸結果較為可靠的。

綜上，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推論2、4、6、8得到證明，故得出以下結論：

1.我國行政壟斷程度會影響行業的平均（實際）工資水平，二者存在負向的線性關系；

2.我國行業的平均（實際）工資水平與行業政策偏向負相關；

3.我國行業的平均（實際）工資水平與人力資本水平正相關。

4.我國行業的平均（實際）工資水平與歷年的價格指數負相關。

推論1、3、5未能得到證明的說明分析如下[推論7在后續加入交乘項的回歸中得到證明]：

推論1：行業平均工資水平與產業壟斷性的關系——按照前人的研究，大多情況下二者之間存在較為顯著的關系。本文未能證明推論1主要原因可能是采用的衡量指標不夠合理（數據缺陷），一般來說，產業壟斷性（市場集中度）會采用基尼系數、HHI或CR4、CR8等；但由于一些經濟數據網站對行業的統計口徑與國家統計局存在差異，未能收集到完整的市場結構數據，所以導致變量的解釋能力不足。

推論3：行業平均工資水平與資本密集度的關系——在各種形式的回歸中，這兩者之間的線性關系均不顯著，所以認為行業平均工資水平與資本密集度之間不存在顯著線性關系。

推論5：行業平均工資水平與開放程度的關系——2010年至2017年，我國各行業的開放程度取值范圍較大，變量值不連續，部分行業開放程度過低導致無法體現出差異；而開放程度達到一定水平的行業主要有金融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這些行業對勞動者個人素質的門檻較高，個人教育水平和能力是勞動市場的主要決定因素，所以行業開放程度的影響就被削弱了。

（二）穩健性檢驗

作為穩健性的檢驗，本文又選取了2007-2009年的變量數據，用同樣的方法進行了回歸，結果發現，上述回歸顯示的lnedu、lnmon2、lnpol、lnpri四個有明顯解釋能力的變量回歸系數依然能夠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這說明以上結論穩健。回歸結果此處不再贅述。

五、結論

依據上述實證結果，除去時間因素外，影響我國行業平均工資水平高低的最主要因素是人力資本水平，行業的人力資本水平每增加10%，平均工資水平能夠上漲2.6%。在如今知識經濟快速發展的背景下，行業工資水平與與勞動強度、工作條件之間的關系有所弱化，而人力資本在收入水平的決定中的作用越來越明顯。許多行業對勞動者知識水平、技術能力的需求越來越高，但目前勞動力市場上高素質勞動力供不應求，所以人力資本水平對工資水平的影響越來越大。

其次，行政壟斷程度和行業政策偏向也是不可忽略的影響因素，它們與行業工資水平負相關。這說明，在我國經濟發展的新時期，行政力量控制的市場壟斷仍然是導致行業收入差距的重要原因之一。這種現象主要是由于我國收入分配體系改革不徹底導致的，在一定程度上違背了社會公平和市場經濟的效率原則。想要改善行政壟斷的現狀，首要問題是促進多元競爭，加快我國各產業平衡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