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學通,馬 靜,王兆南,劉夢冉,鄧晉琦,裴迎新,崔少穎,戴 政
(1.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教育培訓處(研究生院),北京 102206;2.北京市朝陽區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業務辦公室,北京 100021)
2020年初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下稱新冠肺炎)全球大流行疫情是對我國疾病預防控制體系應對重大新發、突發傳染病防控能力的一次全方位實戰檢驗。各級疾病預防控制中心(CDC)無論是面對新冠肺炎全民戰爭、總體戰、阻擊戰,還是面對外防輸入、內防反彈、確保疫情不出現規模性輸入和反彈的殲滅戰,始終立于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最前線,為取得各階段防控成果做出了重要貢獻,但也暴露出了防控能力和隊伍建設等方面的諸多不足。為初步了解我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應對新冠肺炎早期疫情(2020年4月底前)的防控勝任水平,中國CDC于2020年4-5月在實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應急培訓需求調查期間,組織省、市、縣三級CDC采用機構自我評價方法,圍繞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勝任總體水平開展了抽樣調查,以期為有針對性地提升疫情防控能力提供借鑒,為今后系統、深入開展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勝任力研究、推動疾病預防控制體系改革等提供參考。
31個省級CDC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CDC全部列入調查對象;地市級和縣區級CDC開展抽樣調查,按照單純隨機抽樣估計樣本,地市級CDC調查樣本量約150個,縣區級CDC調查樣本量約380個。
開展兩階段分層隨機抽樣,第一階段根據調查對象的行政級別分為省、市、縣三層。第二階段針對地市級CDC、縣區級CDC,分別分兩層:“截至2020年4月17日有新冠肺炎報告確診病例”組、“截至2020年4月17日無新冠肺炎報告確診病例”組,再等比例分別計算各層的調查樣本量,最后在各層單純隨機抽樣確定調查對象,見表1。
由課題組專家研制調查問卷,于2020年4月27日-5月10日組織以上被調查機構線下填寫問卷。發放問卷562份,回收有效問卷548份(其中省級CDC為32份、地市級CDC為145份、縣區級CDC為371份),有效問卷回收率97.5%。問卷內容主要包括:①一般情況:調查對象的行政級別、所在經濟分區和地理分區、轄區曾達到的新冠肺炎最高疫情風險級別(下稱疫情風險級別)。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有關核心業務工作開展情況:調查對象是否曾發現報告調查處置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或疑似病例或無癥狀感染者(下稱處置病例)?是否曾開展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或疑似病例的流行病學調查(下稱開展流調)?是否曾開展新冠病毒核酸檢測(下稱開展核酸檢測)?③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勝任水平自評:由調查對象對本單位專業人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勝任水平在總體上進行自我評分,取10~0分代表不同的勝任水平,其中10分表示“極為勝任”、6分表示“勝任(及格水平)”、0分表示“極不勝任”。

表1 兩階段分層隨機抽樣表
由中國CDC印發通知,要求被調查機構組織參與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專業人員認真研討,并客觀如實填寫問卷后以機構名義進行正式反饋。正式調查前由課題組創建并提供電子版EpiData數據庫結構(對變量賦值和數據錄入設定邏輯限制等),由調查對象錄入數據后報省級CDC合并形成各省級數據庫(審核數據質量),再由各省級CDC報中國CDC合并形成最終調查數據庫(再次審核數據質量)。
應用IBM SPSS Statistics 27統計軟件進行描述性分析,均數比較t檢驗、單因素方差分析、多重比較LSD-t檢驗(方差齊)和Dunnett’sT3檢驗(方差不齊),非參Kruskal-WallisH檢驗,多重線性回歸分析(變量賦值見表2),線性趨勢檢驗,檢驗水準α=0.05。

表2 變量賦值表
548個調查對象中,省級占5.8%、地市級占26.5%、縣區級占67.7%;按經濟分區,東部占30.8%、中部占31.6%、西部占37.6%;按地理分區,華北占11.1%、東北占12.2%、華東占21.3%、華中占14.1%、華南占9.3%、西南占17.0%、西北占15.0%;按疫情風險級別分,低風險占53.3%、中風險占25.4%、高風險占21.3%;曾處置病例的占79.7%,未處置過病例的占20.3%;曾開展流調的占80.8%、未開展過流調的占19.2%;曾開展核酸檢測的占62.1%、未開展過核酸檢測的占37.8%,見表3。
548個調查對象的勝任水平自我評分均數為(7.68±1.473)分,中位數8.00分,百分位數P75=9.00分、P25=6.00分,最高自評分值10.00分、最低自評分值5.00分。按行政級別分類,省級平均(8.72±0.924)分、中位數9.00分、最高10.00分、最低6.00分;地市級平均(8.03±1.497)分、中位數8.00分、最高10.00分、最低5.00分;縣區級平均(7.45±1.445)分、中位數7.00分、最高10.00分、最低5.00分。
單因素分析顯示,不同疫情風險級別調查對象間的勝任水平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不同行政級別、經濟分區、地理分區、是否曾處置病例、是否曾開展流調、是否曾開展核酸檢測的調查對象間的勝任水平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其中,曾處置病例的CDC高于未處置過病例的CDC,曾開展流調的CDC高于未開展過流調的CDC,曾開展核酸檢測的CDC高于未開展過核酸檢測的CDC。經多個樣本均數間的兩兩比較分析顯示:省級高于地市級,地市級高于縣區級;東部地區高于中部和西部地區;在地理分區上,華東地區較高,東北和西部地區較低,見表3。
將調查對象的行政級別、經濟分區、疫情風險級別、是否曾處置病例、是否曾開展流調、是否曾開展核酸檢測等特征變量作為6個因素(自變量),應用多重線性回歸篩選影響勝任水平(因變量)的重要特征因素(α入=0.05、α出=0.10),最終有行政級別、經濟分區、疫情風險級別等3個特征因素進入方程,回歸方程有統計學意義(F=7.580,P<0.001),見表3。

表3 不同特征調查對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勝任水平間的比較分析表
經線性趨勢檢驗(R=0.248),行政級別與勝任水平間具有線性關系(組間F=17.871、P<0.001,線性F=35.669、P<0.001,線性偏差F=0.073、P=0.787),表明行政級別越高,勝任水平越高。
省級CDC單因素分析顯示,不同經濟分區、地理分區、疫情風險級別調查對象間的勝任水平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4和圖1。
地市級CDC單因素分析顯示,不同經濟分區、地理分區、疫情風險級別、是否曾處置病例、是否曾開展流調、是否曾開展核酸檢測調查對象間的勝任水平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4。
縣區級CDC單因素分析顯示,不同疫情風險級別、是否曾開展核酸檢測的調查對象間的勝任水平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而不同經濟分區、地理分區、是否曾處置病例、是否曾開展流調的調查對象間的勝任水平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經多個樣本均數間的兩兩比較分析顯示,東部地區的縣區級調查對象的勝任水平高于中部和西部,華東地區較高,東北和西部地區較低。將經濟分區、疫情風險級別、是否曾處置病例、是否曾開展流調、是否曾開展核酸檢測等特征變量作為5個因素(自變量),應用多重線性回歸篩選影響縣級調查對象勝任水平(因變量)的重要特征因素(α入=0.05、α出=0.10),最終只有經濟分區變量進入方程,回歸方程有統計學意義(F=3.134,P=0.003),見表4。


圖1 不同行政級別和經濟分區調查對象的勝任水平誤差條形圖
本研究從自我認知角度對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在新冠肺炎早期疫情防控中的能力表現進行了量化分析,結果顯示省、市、縣三級CDC早期疫情防控勝任水平自評平均(7.68±1.473)分(中位數8.00分),接近良好水平,尤其省級CDC接近優良水平[(8.72±0.924)分],地市級CDC達到良好水平[(8.03±1.497)分],表明省市級疫情防控勝任能力總體較好。相關研究表明,面對新冠肺炎這一重大新發、突發傳染病暴發疫情,我國各級CDC全力激發自身的專業儲備和技術潛力,既充分運用傳統傳染病防控原則,又在聯防聯控、群防群控實踐中開拓新技術、探索新方法、發展新策略,肩負起疫情應對處置的重任,對快速有效控制疫情起到了重要的技術支撐作用,例如廣東省CDC在疫情初期即擴充形成21個突擊隊,實現全省21個地市新冠病毒檢測和現場流行病學調查分片包干全覆蓋[1];天津市CDC實行每天“實時”動態疫情通報[2];青島市CDC早期開展“海空雙港口精準聯防”[3];深圳市CDC積極探索在超大型城市實施以“篩查發現-隔離管理-廣泛追蹤”精準防控策略為基礎的綜合防控措施[4];寧波鄞州區CDC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的篩查、檢測、流調能力被有關部門評價為“發揮出色”[5]等。但同時,(7.68±1.473)分的自評平均分距離10分的“最佳”履職狀態仍有差距,總體上仍存在防控能力不足情況。例如有研究認為,疾病預防控制機構對疫情認識不充分、預警力度不夠、研判不準確、應急管理能力較弱、社會輿情處置能力不足[6];還有研究指出,疫情初期出現了因應急處置流調人員數量和質量不足而導致流調工作效率降低、流調質量不穩定等問題[7]。
研究顯示,行政分級和經濟發展水平是影響其防控勝任水平高低的2個重要因素。首先,各級CDC呈現出省級、地市級、縣區級CDC的防控勝任水平逐級遞減的現象,這與以往研究報道的省、市、縣三級CDC應急能力逐級降低情況一致[8];其次是不同經濟分區和地理區域CDC的防控勝任水平呈現差異,如東部地區CDC高于中部和西部,華東地區CDC高于西南、東北和西北地區等,可能受到多年來我國公共衛生投入持續不足且地區間投入不平衡不斷加大等問題的顯著影響[9,10]。研究還顯示,核心業務履職情況也對自評防控勝任水平產生明顯影響,例如尚未開展過病例處置、流調、核酸檢測的CDC對自身防控能力的認可程度均相對較低,提示亟需通過組織開展模擬實戰應急演練等,重點提高尚未發生過新冠肺炎疫情地區CDC的疫情研判、實驗室檢測、流調、消毒與防護、社區防控指導等整體業務能力,避免其成為疫情防控的薄弱環節。
研究顯示,縣區級CDC的勝任水平自評得分(7.45±1.445)分(中位數7.00分),西北地區的縣區級CDC平均僅(6.94±1.336)分,防控能力整體偏弱,且與省級CDC內部、地市級CDC內部的防控能力分布較均衡情況相比,縣區級CDC的防控能力在不同經濟分區、地理區域、核心業務履職間均存在明顯差異,發展不平衡問題更明顯。已有研究指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暴露出基層疾病預防控制體系在職責定位、專業人員配置、基礎設施條件、實驗室能力、管理水平和信息化建設等方面存在系統性短板和弱項[3、6、11,12]。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仍在持續,新型冠狀病毒已發生病原學變異導致傳播力更強,我國“外防輸入、內防反彈”防控策略面臨持續升壓,而縣區級CDC是公共衛生機構在疫情防控中的前線部隊,對嚴格落實“四早”措施、及時快速預警和控制住局部疫情至關重要,應盡快有針對性地提升縣區級CDC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能力,并在新一輪疾病預防控制體系建設中將經濟欠發達地區的縣區級CDC作為系統重塑的改革重點,大幅增加公共衛生投入等,促進基層疾病預防控制機構的全面、均衡發展。
本研究采用自我評價方法對省、市、縣級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新冠肺炎早期疫情防控勝任水平進行了初步探索,后續應進一步開展深入、系統的勝任力評價研究,為我國疾病預防控制體系改革與建設提供更加科學、精細的決策依據。
(致謝:參加調查的省級、地市級、縣區級CDC教育培訓主管部門及業務科所的全體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