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

文閆晗

夢里又見到了他，還是高中時17歲的樣子。他的面孔在夢中看不真切，只覺得光彩照人，亮得讓人睜不開眼，一如她記憶中對他的印象。

相逢的地點似乎是條熟悉又陌生的小城街道，時間像是在秋日傍晚，路邊樹上明黃色的葉子襯得世界都是暖色調的，像一張新年卡片。亦真亦幻間，她驚喜地飛奔上前，拉住他的手，像是怕他飛走了一般，問他過得可還好。寒暄幾句后，兩個人眼睛里都是笑意。她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身體卻在戰栗，重逢的喜悅與即將失去的恐懼交織在一起。因為害怕再次錯失他，她趕緊詢問他的聯系方式。他是她的“白月光”，想到他，她心里就會有些隱隱作痛。

關于他的夢，像個連續劇。上次夢見他，似乎與那天出地鐵時聽到小虎隊的歌有關。她一下子想起，某個夏天的傍晚，她和他坐在公園的長凳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眼角余光里是來來往往的行人的腳。她突然唱起了蘇有朋的歌：“我會等到那一天，你再回到我身邊，如果失去還能再擁有，不管期待多少年……”他默默地聽著，并沒有做任何回應，讓她有些惆悵。她那時不懂得兩個人之間到底算一種什么樣的情感，也羞于去定義，只是高興看見他，愿意跟他一邊走路一邊聊幾句有的沒的。看著他的影子在地上變幻，她胸中仿佛有許多蝴蝶撲騰著，想要飛出來。

在她的回憶里，他當時跟她聊起過一件小事。他說，他有一次替別人去小學監考，一進教室，許多小小的腦袋抬起來，同時驚嘆道：“哇！”他笑笑說，可能他們沒見過長得這么高的老師吧。“也沒見過這么帥的。”她那時心里接上這么一句。他從不說自己帥，這是他的好處之一。帥而不自知、不自傲，就會顯得憨厚，顯得愈加可愛。她一直喜歡這樣的人。

或許是回憶起太多有關他的事情，那天晚上，她果然夢見了他。

夢中，她在給他打電話，忐忑不安地撥著某個固定電話的號碼。其實，這么多年了，她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更沒有任何聯系方式，但是夢中的她，卻清清楚楚地記起了一串數字，這些數字就像16歲那年的煙花，在夢的夜空中炸裂開來。醒來時，她居然還能記起那串數字，仿佛從記憶深谷里打撈出來的，或許是沾上了眼角的淚，帶著濕漉漉的潮氣。她記得，那是他媽媽家的號碼，但他們搬家了，固定電話應該也撤掉了。如今大家都用手機，還有多少人家里還有固定電話呢？她本來想記在本子上，哪天撥打一下試試，但最終還是算了。

在忙忙碌碌的白天，她很少想到他，也覺得沒必要去尋訪。這么多年過去了，兩個人都改變了，再見面時恐怕會尷尬，這種尷尬會破壞掉記憶中的美好。所以，不如保留最初的印象。只是，在夢中，她依然在尋找他，依然想彌補年少時錯過的遺憾，想要帶給自己一絲溫暖和圓滿。

在夢中，他永遠是那個明亮的少年，干凈帥氣，一腔純真，帶著些許青澀與憨厚。那是她塑造出來的形象。用記憶中關于他的一點一滴的碎片，塑造出一個他來，放在夢的城堡里，這是另一種圓滿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