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之歌

劉益善

湖北作家羅日新以14年之功，寫出了53萬字的長篇小說《鋼的城》，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后，在讀者中和文學界反響強烈，旬月之間，連續再印。毫無疑問，《鋼的城》是講好中國故事，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增強人民精神力量的優秀作品。

《鋼的城》以上世紀90年代國企改制大潮為背景，圍繞臨江鋼鐵公司（以下簡稱“臨鋼”），講述了這座百年大廠的起起落落。臨鋼的前身是洋務運動時期的漢陽鐵廠，但在市場經濟的沖擊下，管理落后，人浮于事，產品積壓，工人工資發不出來，面臨破產倒閉的境地。改革家易國興臨危受命，救活了鋼廠，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6萬人的鋼廠下崗5萬人，多少鋼鐵工人因此流淚痛苦卻又無可奈何。后期易國興剛愎自用，信任心術不正和另有圖謀者，開除正直的真心干事者，最終導致改革失敗，廠子被外資并購。

5萬下崗鋼鐵工人，在艱難中創業，各謀生路。真心干事者祝大昌創辦民營鋼廠成功，最終又被自己的親弟弟搞垮。臨鋼出去的青年工人俞鋼，有追求，有現代管理理念，有擔當，政府收回臨鋼后，他重回臨鋼，使得臨鋼這個百年鋼鐵巨人重新站起，再現輝煌。

《鋼的城》寫鋼鐵實業，寫鋼鐵的人，寫鋼鐵的故事，各色人物輪番登場，演繹了種種悲喜人生。這是一本寫中國工業的書，也是一本寫中國改革者的書，更是一本寫中國工人的書，全書鳴響著鋼的音色，閃耀著鋼花的飛舞，是一部鋼鐵之歌。

《鋼的城》中有三個主要人物：

易國興，一個小鋼廠的改革家，被派到臨鋼來“救火”，他采取壯士斷臂的決心，裁員5萬人，反對者、不聽話不守規矩者都開除下崗。他改革的力度大，態度堅決。老工人、老領導、老專家的反對，市政府的阻撓，下崗工人的上街游行，利益相關者對他家人的打擊報復，都沒有動搖他的決心，沒有影響他的斗志。原鋼廠的有關部門、原鋼廠的一些工人福利設施，該拆的拆，該撤的撤！而他個人基本上過的是苦行僧般的生活，一個人住在招待所的小房子里，老婆孩子父母弟妹都在老家，他無暇顧及，一門心思撲在鋼廠的改革上，沒日沒夜，終于讓臨鋼起死回生，改革取得了成就。但是，由于他的用人失誤，錯誤地拆掉特鋼爐，撤掉技術科研機構，致使科研人員外流。當市場普鋼過剩，而特鋼需求量大時，臨鋼在市場競爭中垮了，被外企并購了。易國興改革失敗后辭職。經過反思，他重新調整自己，幫助之前被他開除的祝大昌創辦私營鋼廠，后又到溫州私營企業任廠長。易國興這個人物，身上有許多可敬的地方，也有致命的缺點。但這個人物是一個“鋼”性的人物，他的擔當、勇敢、堅強和永不言敗的性格，是那個年代改革家的典型。

祝大昌，臨鋼子弟，他爺爺和父親、叔叔都是臨鋼工人，爺爺和父親還是省勞模，父親曾當過平爐車間主任，其弟弟妹妹也是臨鋼工人，算是臨鋼家族。祝大昌當知青下放林場，后上工農兵大學從鋼鐵學院回到臨鋼，遭報復被分配到運輸部當扳道工，給俞鋼的父親當徒弟。師徒相處如父子，祝大昌被師父默默無聞獻身鋼鐵事業的人格精神所感動，他與師父的兒子俞鋼成了親如弟兄的朋友。祝大昌后來到平爐分廠當廠長，一直工作在鋼鐵一線。雖然在某些問題上與易國興有不同的看法，但祝大昌還是支持易國興的改革，積極配合工作，被易國興提拔擔任了公司副總經理，在易國興不在的時候主持工作。但在反對易國興拆掉老臨鋼西總門這個一百多年的標志性建筑問題上，祝大昌堅持原則，站在工人一邊，沒有妥協，被易國興撤掉一切職務，開除出廠。祝大昌離開臨鋼后，與朋友聯合創業。得益于他摸準了市場，親力親為銷售，他的鋼鐵分廠開到新疆和國外，事業紅火。他主動約因改革失敗下臺的易國興到自己的企業工作，不計前嫌，表現了一種胸懷和格局。可嘆的是，祝大昌最后敗在親情和善良上，經不起母親的說項和親弟弟的欺騙，全部產業敗光，他費盡心血創業的鋼廠倒閉。即使從輝煌重新回到原點，面臨母親、弟弟離世，妻子和孩子出國等人生困局，祝大昌還是咬牙謀求再次創業。可以說，祝大昌身上有缺點，但是動人。他有鋼鐵般的意志，工作踏實，能苦干，有改革精神，比易國興更有全局觀念，不輕易倒下。

和易國興、祝大昌比較起來，俞鋼是新一代的臨鋼人。俞鋼小時候就聰明靈巧，愛動腦子，愛讀書，喜歡和祝大昌在一起玩，和這個父親的徒弟、像大哥哥一樣的祝大昌親。他父親老俞頭從19歲就干扳道工，像一顆擰在鐵道上的鉚釘一樣任勞任怨。父親的奉獻精神和吃苦耐勞品質深深地影響著俞鋼，但俞鋼又是一個現代的有頭腦有知識的人，他從鋼鐵學院畢業后，回到臨鋼工作，從市場銷售的普通崗位干起，一步一步成長為優秀的鋼鐵企業的管理者。臨鋼被并購，他到其他鋼鐵企業工作，臨鋼被政府贖回后，他被派到臨鋼當領頭人，重振新臨鋼。俞鋼在新臨鋼打破原有分配機制，把公司年終超額利潤20%作為獎勵技術人員、骨干員工的股份，讓大家享受分紅。這一舉措遭到許多人的反對，俞鋼甚至挨了黑棍，但事實最后證明俞鋼是對的。美國對中國鋼鐵產品進行制裁，歐盟也下狠手助紂為虐，俞鋼卻不怕歐美這一套。面對不公平的貿易，俞鋼拿起法律武器，把官司打到國外，堅持持久戰，不怕耗時費力，最終取得勝訴。俞鋼有現代意識，有管理新理論，堅持新一輪改革，他骨子里仍然是一塊鋼，有老一代人的那種鋼鐵意志和鋼鐵精神。中國的改革在不斷發展，有希望的是像俞鋼這樣的年輕人，他們會沿著老一代開辟的道路走下去，走進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

《鋼的城》除了寫臨鋼的幾個改革人物的沉浮外，還刻畫了一群普通人的悲喜苦樂。在臨鋼，他們是基層，但是他們的鋼鐵精神同樣令人尊敬和感動。下崗工人賴子、毛仁銀、劉勝利、葉老實和活寶，互相幫襯，抱團取暖，艱苦創業，奮斗出了一片天地，因為他們是臨鋼人。還有俞鋼的父親老俞頭，他的幾句話就是：“是工人就得干活，到哪兒也是干。”“咱們是為國家和廠子工作。”老俞頭干了一輩子扳道工，一輩子都在扳道指揮運進廠的煤炭、礦石，運出廠的鋼材、車皮，一年四季，風里雨里，每天12個小時的班雷打不動。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里，他扳道指揮時，手臂高揚，突發心肌梗死，身影永遠定格在風雪里的鐵道邊。

作者羅日新在《鋼的城》書末，列了書中所寫有名有姓的人物60多個。這些人生活在鋼鐵的世界里，聞著鋼鐵的氣味，他們的生命、他們的青春、他們的愛情、他們的事業，都繞不開鋼鐵。作者寫鋼鐵故事，寫鋼鐵工人，更是在寫中國鋼鐵人的一種鋼鐵精神——那就是堅硬，不屈，火熱，閃光。

《鋼的城》講的是中國故事，展現的是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作者長年生活工作在大冶鋼廠，是中國鋼鐵人中的一員。他滿腹鋼鐵情懷，飽含深情，為鋼鐵人立傳，為父兄為戰友立傳。他盡的是一個中國作家的責任，他寫的是他的所見所聞所思和一代中國鋼鐵人的精神，他譜寫的是一支鋼鐵之歌。

（作者系本刊特約撰稿人）責編：潘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