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失去的，是自己的肩膀

□ 文 靜

那幾天丈夫很不對勁。睡到半夜，我被他的擁抱驚醒，感覺他渾身發燙汗津津的：“你怎么了？”他不作聲。“你知道，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和你在一起。”我柔聲說。

“我，很可能會被審查。”他聲音里透著憔悴：“我被卷入一個案子，前景很不妙。”

我暗自心驚。丈夫一向冷靜，如此不安還是第一次。“我們又不怕查。雖然你管理著多少個億，可是我只見過你的工資和獎金，沒拿過不該拿的錢。若是我們怕查，其他人還不都嚇死了。”我說。

一周后丈夫的話應驗了，不但他，連我也被檢察機關隔離問詢，說是協助調查。我內心坦蕩，不憂不懼，再古怪的問題都如實回答。幾天后，審查的干部換了人，新來的是位中年婦女，她微笑著問：“聽說你們夫妻感情很深啊，你真的無條件相信你老公？你敢確定他從沒騙過你？”

話里有話啊，我說：“沒有任何關系會百分百的忠誠——假如你定義的忠誠是一絲一毫都不隱瞞，我相信沒有。”

“呵呵，不知道你怎樣定義忠誠，跟別人睡覺，拿大筆錢給她，跟她說‘悔不相逢未嫁時’，這也算你說的忠誠？”她把一些材料推到我面前，“我可以確定地告訴你，這個年輕女人與你丈夫……超過了夫妻……”接下來的那些證據，聊天記錄、流產證明、轉賬……縱是我再堅強也承受不住。

年輕女人是丈夫公司里的一位中層，與丈夫一起出過差還出過國，我認識她卻從沒注意過她，更沒往那里想過。此刻我顏面無存，強自鎮定說：“別的女人愛上他，說明他有魅力；他愛上別人，說明他有正常人的情感和弱點。他隱瞞我是因為他愛我，沒打算毀掉這個家。我理解他，也諒解他。”

“他要求你生活簡樸不要奢華，卻為情人拿了不該拿的錢，為照顧情人的父母，連累你們一家被審查……”刀刀見血，我的心被凌遲，頭腦一片空白。

我先結束調查回家，一周后丈夫也回來了。調查沒發現大問題，我們用全部的積蓄包括準備孩子出國留學的錢，退賠了所謂贓款，老公被降職處理，危機算是過去了。

可是我知道，我們自己的危機，過不去。解釋是傷口上撒鹽，不辯解更好。戀情我能理解，情欲我能原諒，只是，背叛和欺騙我無法釋懷。

“我欺騙，是因為我不能失去你，失去這個家。”我知道這是他的理由。

“如果你與她難舍難分，與我同床異夢，那這個家的存在有什么意義？況且，我也有了解真相、追求自由的權利，我并不祈求你的愛。”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如果你貪戀，注定會失去全部。這是我的回答。

那個女人約我見面。她告訴我，她在車禍中失去了男友，后來一直把男友的父母當成親人照顧，這事被我丈夫知道后，他很贊賞，便有了進一步的交流。后來她父親患尿毒癥需要大筆醫藥費，我丈夫資助了她。“這一切都是我主動的。可是，短暫的歡愉之后我發現他非常痛苦，他告訴我你們從初戀到結婚的往事，他說一直很慶幸與你相愛相伴。他一想到你會痛苦，就陷入萬劫不復的苦海。大姐，我會消失的，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你能讓這件事過去嗎？”

她的話，只能證明她多么愛他，而我，并不想抓牢已經失去的，信任、默契以及愛情。情愛有它的生命周期，失去的就失去了，我不強求。

這次事件讓丈夫失去了地位和金錢，我失去了愛情和婚姻，但我相信失去的早已失去，只是今天我才看到真相而已。我并不埋怨命運的無情，因為我更相信，永遠不會失去的，唯有自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