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鋼琴改編曲《自由探戈》的藝術特征與演奏分析

向耀莉，鐘 穎

（貴州財經大學 貴州 貴陽 550025）

阿斯托爾·皮亞佐拉（Astor Piazzolla）是阿根廷著名作曲家，也是阿根廷音樂文化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使探戈不僅僅是簡單的供人們歌唱或為舞蹈伴奏的音樂，而是可以單獨在舞臺上展示且具有深刻哲理的音樂形式，他因此被阿根廷人民稱為“了不起的皮亞佐拉”。《自由探戈》這一作品鮮明地反映了皮亞佐拉的個性與阿根廷探戈的風格，為廣大聽眾和音樂家所喜愛，同時，這首作品也被改編成許多版本，是許多音樂愛好者乃至室內樂團都熱衷演奏的曲目，也是皮亞佐拉作品中演出率最高的作品。

近年來，雙鋼琴版本的《自由探戈》以奔放熱烈的音樂形象和新穎的藝術表演形式受到許多鋼琴演奏者的喜愛。但雙鋼琴演奏不僅對兩位演奏者的演奏能力有很高的要求，而且，兩位演奏者都應該具備很高的音樂素養。現如今的綜合類高校的藝術學院往往沒有雙鋼琴教室，鋼琴教師對雙鋼琴教學缺乏積極推進的態度，同時，許多高校的雙鋼琴教學教材體系不完善，再加上藝術類專業的擴招造成生源質量下降，這些問題都阻礙了高校雙鋼琴教學的發展，國內高校的雙鋼琴教學仍有待加強。本文從筆者自身的學習經驗出發，探討《自由探戈》這一曲目的藝術特征與演奏技巧，提出在雙鋼琴學習中的一些可行觀點。

一、《自由探戈》雙鋼琴版本的藝術特征

皮亞佐拉創作的探戈音樂富有阿根廷本土音樂特色，在當今藝術形式百花齊放的社會中，皮亞佐拉的《自由探戈》依然獨具魅力。在探戈音樂中，皮亞佐拉不僅堅持采用古典音樂的創作手法，也保留了阿根廷傳統音樂風格，他在突破傳統探戈音樂的基礎重復節奏的基礎上，融合了爵士音樂的即興風格。皮亞佐拉的創作目的是對探戈進行革新，他的音樂基于傳統的探戈音樂，盡管也融合了歐洲現代音樂和爵士音樂等元素，但他的創作并沒有悖離探戈音樂的基礎風格。這也說明，皮亞佐拉進一步詮釋了現代音樂環境中的探戈美學風格，他所創作的新探戈音樂是對探戈文化的推陳出新和歷史性繼承。

（一）“3+3+2”米隆加節奏型①

《自由探戈》全曲中都貫穿著3+3+2 節奏型，這種節奏型也叫作“鄉村米隆加”，是一種常用于4/4拍的慢板米隆加。米隆加節奏在探戈音樂中是重要的節奏元素，它通常用來表現粗獷有力、豪邁不羈的音樂內容。一般認為，探戈是從舞蹈中產生，并隨著米隆加的發展，受其他音樂的影響而興起的。

眾多作曲家都曾為米隆加音樂風格譜曲，但是，來自阿根廷的音樂家——阿斯托爾·皮亞佐拉把米隆加創作出新的境界，使這種音樂風格站上了古典音樂舞臺，讓米隆加不再只是單純的娛樂音樂。皮亞佐拉植根于傳統的米隆加節奏，創造性地將3+3+2 節奏用于慢板米隆加中，表達浪漫、憂郁的情緒，同時，創新性地將其用于快速樂曲中，表現熱情、激烈的情緒。《天使米隆加》（Milonga Del Angel）《自由探戈》(Libertango)等作品都是具有米隆加節奏的著名作品。

如上，本曲第二鋼琴的左手聲部出現了3+3+2 節奏，這個節奏的上方三個聲部都使用了另一種帶有休止符的切分節奏，這是米隆加節奏的變化之一，也是經典的探戈節奏。在雙鋼琴作品中運用這種特有的復合節奏，是為了解決各聲部在力度層次上的差異和變化，彈奏時需要對作品中的層次變化做出不同的安排。（見譜例2.1）

米隆加較為常用的拍號記譜方式為2/4 拍與4/4拍，因速度跳躍活潑，米隆加有一個簡化的節拍，將每小節轉化為8 個節拍，其中，第1 個節拍（有時也是第2 個節拍）、第4 個節拍、第5 個節拍和第7 個節拍帶有重音。例如，在2/4 拍中，將每小節的四分音符轉化為8 個十六分音符，常規的2/4 拍只有兩個節奏重音，而米隆加節奏有多個節奏重音。以本曲第一次進入主題探戈來看（見譜例2.1），每小節以八分音符為一拍，兩架鋼琴的節奏重音分布在第1、2、4、5、7拍，每個小節最后一個短促的音符會帶起后一小節的第一個重音，這種細致的表現手法使音樂富有動力。這種多重音的節奏風格也是體現樂曲活潑色彩的重要因素，使音樂像圓舞曲般旋轉流動，讓樂曲“舞”起來了。

譜例2.1

（二）頻繁的調性變化

皮亞佐拉在《自由探戈》這首作品中通過頻繁的轉調來推動音樂發展，強調了主題，豐富了旋律。大量的轉調、離調使相同的樂句在不同的調式里表達出不同的情感，也使全曲在聽覺表現上具有豐富的音響效果。

在本曲中，和聲軌跡為a 小調—e 小調—D 大調—a 小調—e 小調—D 大調—a 小調不斷循環，以增添多調性的色彩和音樂感染力。在譜例2.2中，第二鋼琴部的重音記號剛好就在這種級進下行的旋律聲部，這種音階模進下行的進行常常帶來音樂情緒的微妙變化，讓我們從中體會作曲家隱藏在歡快的音樂背后的緊張感、哀傷感、激動感，傳遞出一種悲喜交加的情緒，增加樂曲的沖突性，這正是皮亞佐拉新探戈音樂的重要特征之一。（見譜例2.2）

譜例2.2

（三）曲式結構分析

探戈音樂得到系統化、多樣化的發展，還要得益于皮亞佐拉大量的豐富的曲式經驗，他跟隨他的老師學習了新古典主義的創作技法，并組織了更科學、更規范、更高效的各種音樂材料。傳統探戈音樂常作為舞蹈伴奏音樂，曲式結構常以兩個簡單短小的不同性格的段落連接在一起形成對比效果為主，因此，A-B-A 的三段體成為探戈音樂最常見的結構形式。皮亞佐拉的新探戈作品在傳統探戈的曲式結構基礎上進行更藝術化與復雜化的處理，以增加探戈作品的內涵。下面對雙鋼琴版本的《自由探戈》進行簡要的曲式分析。

該作品為帶再現的三部曲式AB A′，曲式結構分析圖如下：

引子部分（第1—32 小節），可以看作兩樂句樂段，每句各16 小節。第一樂句（第1—16 小節）由第一鋼琴的三次下行模進旋律引入，鋪墊出整體的基調。第二樂句（第17—32 小節），第一鋼琴轉為十六音符的快速跑動，第二鋼琴則轉為柱式和弦與米隆加節奏型。

首部（第33—48 小節），第一次進入了主題部分，第一鋼琴為經典的探戈節奏，為主旋律，第二鋼琴采用3+3+2 米隆加節奏型予以配合。

中部Ⅰ段（第49—64 小節），原先第一鋼琴的探戈節奏旋律轉為第二鋼琴彈奏。第一鋼琴變為以連音-為主要彈奏方式，每個長音位置也呈下行狀態，原先歡快的情緒變得纏綿，轉為歌唱性的悠揚主旋律。第二鋼琴則繼續保持3+3+2 節奏，和聲為鞏固主調性的Ⅰ-Ⅳ-Ⅴ-Ⅰ走向。

中部Ⅱ段（第65—88 小節），經過第二鋼琴前一小節的半音級進上行，雙方角色開始互換，第二鋼琴變為主旋律聲部，第一鋼琴退為伴奏聲部。

再現部（第89—116 小節），第二鋼琴繼續保持主旋律聲部位置，再現首部的經典探戈節奏旋律。第一鋼琴烘托探戈強烈緊張的氛圍，保持3+3+2 米隆加節奏。105—116 小節成對話狀態，并由強轉弱，逐漸過渡至尾聲，預示著探戈舞會的結束。

尾聲（第117—150 小節），第一鋼琴連續三個重音突出自己的主旋律位置，第二鋼琴的旋律聲部用連線鞏固米隆加節奏。在132 小節柱式和弦逐漸加強，再一次進入主題探戈節奏旋律，直至141 小節，第一鋼琴提高八度彈奏進入全曲高潮。在雙方旋律音都在級進下行后，以極強的不完全終止結束。

二、《自由探戈》雙鋼琴版本的演奏分析

雙鋼琴作品的演奏十分注重演奏者的默契配合、音樂風格的理解與音響效果的控制等。在鋼琴獨奏時，演奏者可以通過自己對音樂的理解處理樂曲中的樂句、節奏或者旋律的改動，而在雙鋼琴演奏中，雙方對音樂的感覺和理解是不完全相同的，因此，在雙鋼琴演奏中，應該注意以下事項。

（一）演奏中準確一致的節奏

演奏雙鋼琴時，兩架鋼琴相對擺放，演奏者基本上只能看到對方的面部表情與身體動作，所以，在表演過程中，兩位演奏者對節奏的把握是檢驗雙方演奏完整性與配合默契度的一個重要因素。在《自由探戈》中，全曲貫穿著3+3+2 米隆加節奏以及雙方的旋律交替，這就需要演奏者雙方內心有共同的節拍器。尤其是在阿根廷探戈音樂中，樂曲中重音的表現方式很大程度上決定著音樂的快慢感覺，這就需要演奏雙方對節奏重音進行相同的控制。這需要雙方進行長期的磨合訓練，培養彼此間的默契。

（二）演奏中控制各聲部的平衡

聲部的控制可以從兩個方面進行分析。第一，從橫向角度看，兩架鋼琴都有各自聲部的記譜內容與符號，第一鋼琴和第二鋼琴看似是平行狀態。這就需要演奏者在演奏前對樂曲每個聲部中的音樂材料、和聲結構和音響效果之間的關系進行仔細分析。第二，從縱向角度來看，兩架鋼琴是一個完整的統一體，這就要求演奏者把握整體的音樂風格，同時關注另一架鋼琴的曲譜符號。這也是雙鋼琴作品記譜方式處在同一頁譜面上，而不會分開記譜的原因。在演奏過程中，兩架鋼琴要作為一個整體來考慮，演奏雙方是相輔相成、互相促進的關系。在保證對方音樂動力的同時，也推動自身音樂的發展。

雙鋼琴彈奏的結構分為對話式結構和旋律加伴奏式結構。對話式結構就是彈奏過程猶如對話，雙方“對答如流”，兩架鋼琴在演奏過程中呈現出一唱一答、一說一和、你呼我應的關系。總之，兩架鋼琴的關系處理不僅要求演奏者“說”好，而且要準確地“聽”。比如，兩位演奏者需要根據樂譜中的旋律線起伏與情緒轉化，使一些特定的主旋律在第一鋼琴和第二鋼琴上相繼交替、發展變化。雙方不僅要控制好演奏力度，也要統一彈奏方式，才能達到一問一答的演奏效果。

旋律加伴奏式結構是指兩架鋼琴的關系可以比喻為“主仆”關系，第一鋼琴作為主題旋律聲部，應該突出主旋律應該表達的音樂內容與音樂形象。第二鋼琴作為伴奏聲部，在烘托第一鋼琴的主旋律聲部上發揮著重要作用，即使主旋律空音、長音多，也要凸顯主旋律的獨特性，否則就會失去原曲的韻味。

（三）雙方統一演奏的音樂形象

首先，在演奏雙鋼琴的過程中，演奏者在理解樂曲時可以發散自己的思維，比如，把樂曲的各個聲部想象成人物對話，把兩架鋼琴想象成一個交響樂隊，把自己所演奏的鋼琴音色想象成管弦樂隊中某一樂器的音色。演奏者想象不同樂器的音色，并用雙鋼琴演奏來模仿它們，不僅能夠產生不同的演奏效果，還可以提高雙鋼琴演奏的藝術表現力。最后，演奏者雙方要交換對作品的理解，解決演奏時在音樂表達上的分歧，這也是雙鋼琴演奏最有意思的地方。兩位演奏者在練習過程中交換對樂曲的個人理解，逐漸達成共識，再將情感體驗與雙鋼琴演奏融會貫通。

三、結語

皮亞佐拉的《自由探戈》不僅讓我們看到新探戈音樂在民族探戈音樂上的突破，也讓我們看到用古典音樂的方式演繹皮亞佐拉作品的熱潮。雙鋼琴演奏形式越來越受廣大鋼琴學習者的喜愛，這種合作的藝術讓原本沉悶的古典鋼琴學習氛圍活躍了起來。特別是長期作為流行音樂存在的探戈音樂與作為嚴肅音樂存在的古典音樂相結合的雙鋼琴作品，更是讓皮亞佐拉新探戈音樂獲得進一步發展。

現如今，雙鋼琴這一音樂藝術形式在舞臺上越來越活躍，但相較于眾多獨奏鋼琴家，專業的雙鋼琴表演者少之又少。鋼琴教師們在鋼琴教學中應該對雙鋼琴演奏進行引導，為國內培養越來越多專業的雙鋼琴表演藝術家，讓學習者感受不同形式的鋼琴演奏的魅力。本文僅從學習者的角度探討《自由探戈》的音樂藝術特征，以及雙鋼琴演奏中可能出現的問題，希望筆者對雙鋼琴的看法能讓更多人理解和熱愛雙鋼琴演奏，也希望這篇文章能激發一些關于演奏雙鋼琴的新想法。

注釋：

①米隆加（Milonga）是一種音樂流派，也是一個音樂舞蹈風格術語。它起源于拉普拉塔河流域，特別是阿根廷、烏拉圭和巴西南部的南里奧格蘭德州一帶，與古老的非洲音樂有淵源關系，節拍通常為2/4 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