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雨水淋濕我（組詩）

桂 魚

總有事可做

一些兔子睡著了

一些兔子坐著

豎起耳朵

等待大雪落下

還有一些兔子在打洞

往更深的地方去

深夜里

總有事情可做

純白，專注

并且孤獨

傍 晚

適合讀一點哲學(xué)

多余的情感

用來種植迷迭香

高的、矮的

生長緩慢

像傍晚的希臘人

坐在神廟的階梯上

討論生活的

正當(dāng)性

今天的雨水淋濕我

我沒有背著石頭上山

雨就是雨，它也不是石頭

如果可以的話

我想跟塔可夫斯基借一把傘

如果他有，并且不打算

讓它出現(xiàn)在別的什么地方

譬如前線的湖，湖里的船

譬如故鄉(xiāng)。譬如另一個故鄉(xiāng)

他比我更懂得：雨就是雨

有時也是石頭

你想看看那頭大象嗎

不，你不想

你只想看它走向河流

耐心地，沉重地

踩踏一條鱷魚

現(xiàn)在的情況是：鱷魚也上了歲數(shù)

在沒有大象的日子里

它就去岸上，抽煙，喝酒

掉眼淚。像一塊壞掉的硬盤

等著大象到來。那么你

想看看那條鱷魚嗎

是的。你想

這可怎么辦呢

我錯過了它，錯過了它

我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入睡

在夢中見到它

但問題在于卡夫卡

“睡著，醒來

睡著，醒來，不幸的生活”

他讓那個土地測量員

整夜輾轉(zhuǎn)，不得安寧

他錯過了它，錯過了它

這可怎么辦呢？像日記一樣

不幸的生活

先有了水，然后有水花

不管是石頭、青蛙還是人

有什么東西落進去

破壞（結(jié)束）了那樣的寧靜

現(xiàn)在只能等待。等待

沉沒，或浮于表面

等待水花回到水本身

從而擁有更多一種經(jīng)驗

關(guān)于破壞，它怎樣結(jié)束了寧靜

并且讓我們等待，等待

音樂，和音樂

那些讓人昏昏欲睡的曲子

恪盡職責(zé)，把黑暗交到你的手上

黑暗中的曲子，那是另一回事

你不會吹號，你拿起了號

你不會拉琴，你拿起了琴

你是一個管弦樂隊，敲敲打打

醒來后，它們?nèi)际侨氰F的聲音

（黑暗中的三角鐵

就是這么回事）明亮，清脆

三角鐵也沒什么不好

黑暗的心

總之，很難分辨

究竟是草地的黑暗

還是草原的黑暗

你知道，所有的黑暗

都將被更大的黑暗淹沒

康拉德的黑暗，奈保爾的黑暗

誰大于誰暫且不論。就是說

黑暗是非常廣袤

并且無動于衷的東西

像草地，也像草原

我希望我的黑暗早一點到來

未知的部分

那里有一個腳

正在下樓梯

它可能剛邁出第一步

在此之前還有很多個第一步

外面下著雨

它即將走入雨中

另外一個腳跟著走

在它們上面是燈芯絨褲子

舊夾克，黑色的傘

往上是雨。和大氣層

和宇宙。關(guān)于宇宙

我們所知甚少

那不是兩個腳可以走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