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事到歷史：艱難但必需的轉型
——訪叢林狼

叢林狼 張浩翔

引言

軍事題材網絡作家叢林狼的最新網絡文學作品《貞觀悍婿》自今年連載以來，受到了廣泛的關注和熱議。叢林狼作為著名的現代軍事題材網絡作家，其《貞觀悍婿》的風格較之以往有了改變，主人公秦懷道不僅“繼承”了以往作品中的冷靜與熱血，還更多展現了一種不屈和執著的精神品格。本次訪談重點圍繞叢林狼在創作轉型過程中的嘗試，以及個人對網絡文學發展等相關問題的看法進行交流。

張浩翔：我們看到您現在的作品創作有一個比較大的類型轉變，是什么原因讓您選擇這種轉變呢？

叢林狼：轉型是必然的。作為一位文學創作者，只有不斷挑戰，不斷嘗試，跳出舒適圈，才能發現自己的不足和存在的問題，從而進行針對性的學習，提高寫作水平，創作出更加成熟、更加精彩的故事回饋信賴自己的讀者。從事網絡文學寫作至今，一直寫現代軍事類型，已有七部大長篇，近兩千萬字，大量的寫作讓我對這個類型形成一種思維慣性，甚至成為定勢，這對一個寫作者而言并非好事，會故步自封，想要突破自我，唯有從事其他類型寫作，挑戰不熟悉的類型，就像給自己舒適的世界開一道口子，讓外面寒流進來，才能保持清醒，認識不足，發現短板，從而去學習，去適應新的寒流氣候，讓自己的寫作理論和能力更加全面、豐滿、成熟。雖然轉型很難，很痛苦，一次次否定自己原有的寫作認識和理念，但必須轉型，這是走向更大成功的必經之路，舒適，只會讓自己墮落、沉沒。

張浩翔：您認為在您當前這樣一個作品創作的轉型過程中，包括語言方式、內容表達、歷史背景等方面是否會有不適感？您在創作的轉型過程中遇到最大的困難是什么呢？

叢林狼：不適感是有的，而且很強烈，現代軍事類型語言簡潔、明快，語氣果斷，內容表達以熱血為主，有軍人氣息，歷史背景也需要符合當下特點，讓讀者一目了然，直接代入進去，但轉型后發現不同的類型語言表達是不一樣的，比如仙俠，雖然也有熱血的表達，但在語言上更注重“仙”氣，特別是環境描寫、語言對話和情節設定上，讓人一看就仙氣飄逸，充滿古韻；而玄幻在語言方式和內容表達上，都注重一個“玄”字，看上去玄妙多彩，神秘難測，或側重一個“幻”字，看上去天馬行空，讓人無限遐想；而歷史的語言方式注重厚重感，讓人一看就回到古代王朝當中，但內容表達則需要創新，寫歷史不能重復大家熟知的歷史，得看到不一樣的東西，不一樣的可能。

張浩翔：您認為現代軍事題材的作品與歷史穿越題材作品之間有怎樣的聯系？二者的讀者群體有怎樣的差異，對故事內容的喜好偏向又有怎樣的不同？

叢林狼：歷史穿越題材分不同類別，有種田文，有權謀文，有爭霸文，有宮斗文，不同類型不同寫法，現代軍事題材與爭霸文有一些聯系，都是在熱血戰斗，都需要運用兵法、戰術，都是為了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去戰斗，從人性上看是相通的，但現代軍事題材使用的是熱兵器，歷史爭霸文使用的是冷兵器，兵器不同，戰爭模式不一樣，戰術運用也有區別，這對作者的功底是很大的考驗。

就讀者群體而言，現代軍事題材小說讀者更多的是軍迷、退役兵，但歷史爭霸文會小眾一些，更多的是喜歡歷史、喜歡古代王朝爭霸的讀者去看，兩者有交叉，但區別也不小，這就導致讀者對故事內容有偏好。現代軍事題材小說讀者喜歡看執行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看主角怎么化不可能為可能；歷史爭霸文讀者喜歡看腐朽的舊王朝怎么被主角打敗，建立一個新王朝，還喜歡看主角怎么開疆拓土，揚我華夏威風。

張浩翔：雖然您現在也寫歷史題材、穿越題材的網絡文學作品，但我們看到您的作品特別是圍繞著相關歷史時期或歷史事件背景的和軍事相關的題材內容，還能繼續感受到您作品中的那份軍事熱血感。您是否認同《貞觀悍婿》等作品依然是軍事題材的文學作品？您認為“軍事”在這些作品中是核心地位，還是說在您創作轉型中的一種熟悉的題材方向？

叢林狼：《貞觀悍婿》是歷史爭霸文，以軍事爭霸為主，里面有大量的戰爭情節和宏大的戰場描寫，還有各種將古代戰法和現代戰斗理論融合而成的新戰術運用，以及將領、士兵的側寫，自然避免不了熱血，說是軍事題材文學作品也不無道理。如果說以前的作品是現代軍事題材，那《貞觀悍婿》就是古代軍事題材。

歷史爭霸文的核心是爭霸，軍事是爭霸的手段，權謀也是，但我個人喜歡軍事，所以在創作時難免以軍事為主。這說起來還是以往的思維慣性作祟，轉型的步子不能邁太大、太急，急了會摔倒，甚至爬不起來，這是轉型的大忌，同時，轉型需要時間，需要過渡，更需要積淀，后面我會嘗試更多其他寫法，讓自己更圓滿。

張浩翔：您的網絡文學作品尤其以專業性出名，特別是對各類現代軍事武器耳熟能詳。您這樣豐富的軍事專業知識讓作品槽點更少，專業更強，能否請您談一下在網絡文學創作過程中怎樣去獲取這些專業性的知識，并在作品中將這一專業的風格表現出來呢？

叢林狼：專業知識獲取其實并不難，通過大量閱讀軍事類書籍、刊物、網站等可以獲得，難的是了解傷害效果，比如同樣距離，不同武器造成的創傷不同，這種創傷資料上難以獲取，只能通過和專業人士請教、交流獲取，如果描述得不真實，會被人詬病，引人笑話。

當然，更難的是專業表現，軍人有特定的行為習慣、語言習慣和思維習慣，如果用普通人的日常習慣去描寫軍人，那軍人形象就出不來，只能用軍人的習慣去描寫，讓人一看就是軍人，就能接受、代入進去。然而，不同時期的軍人習慣也不盡相同，比如老兵在語言、行為、思維等方面，都和新兵有很大區別，見過血的和沒見過血的兵又不同。而且，不同兵種的語言、思維和行為習慣也有一定區別，需要作者去認真研究，去觀察，去請教，去對比，去揣摩，最后用不同的語言表達出來。

張浩翔：您創作了羅錚、秦天、趙無極、李銳和秦懷道等多位形象飽滿、滿懷熱血激情的軍人形象，您自己最喜歡他們中的哪一個人物形象？您在創作這位人物的時候融入了怎樣的感情？

叢林狼：每一個人物都有他的不同特點，因故事需要精心設定而成。每一個人物都有他的相同點，但更多的是不同，每一個人物都喜歡，但在“羅錚”這個人物的感情融入上有些不一樣的東西。那時我正在創業，創業艱難，所以“羅錚”這個人物充滿了抗爭、奮斗、不屈和跌倒后爬起的執著，其他人物是全職寫作時創作出來的，雖然也熱血，也奮斗，也抗爭，但少了一種真實的情緒，這種情緒就是跌倒后爬起的不屈和執著。

正在創作的《貞觀悍婿》中主角秦懷道也有不屈和執著，我將跳出舒適圈奮力一搏的狠勁和轉型的渴望融入秦懷道身上，使得秦懷道也去抗爭不公，去豁出一切拼殺，渴望殺出一條自己的路，這份感情的融入使得《貞觀悍婿》從無數歷史題材小說中殺出來，讓我看到轉型的希望。

張浩翔：您作為集眾多榮譽于一身的網絡文學作家，最讓您記憶深刻的是哪一次獲獎？獲獎背后有著怎樣的故事呢？

叢林狼：就像作者永遠忘不了自己的處女作一樣，同樣也忘不了第一次獲獎。我的第一個獎項是創世中文網給的，當時叫金鍵盤獎，由讀者投票選舉產生，我拿到的是男頻作品第一。雖然只是平臺頒發的商業獎，但對我而言分量很重，那是讀者對我的肯定，一輩子難忘。那票數不斷增長、名次不斷攀升的情景歷歷在目，雖然后面拿過不少有分量的大獎，但永遠忘不了那個小獎。

張浩翔：您的《最強兵王》《最強狙擊手》《叢林戰神》和《狙擊榮耀》等作品都是自連載開始就引發廣泛關注，完本后更是獲得極高的口碑，都是大家認可的網絡文學經典作品。您認為網絡文學經典的標準應該關注哪些層面？

叢林狼：網絡文學經典的標準見仁見智，但脫離不了三個范疇，首先是人物，一個好的人物可以讓讀者獲得精神共鳴，獲得情感寄托，最后口口相傳，比如《西游記》，觀眾可能不記得情節，但絕對記得師徒四人這些人物，尤其形象分明的孫悟空；比如《三國演義》，大家記住諸葛亮，未必記得鳳雛，所以，人物是經典作品的必要條件。

其次是表現形式，比如第一本成功的金手指文，第一本成功的系統文，第一本成功的盜墓文，第一本成功的末世文，第一本成功的現代軍事文，第一本成功的國術文，等等。這類也叫某個題材、某個專業領域的現象級作品，某一個題材的開山鼻祖，用獨特的方式開創一個流派、一種風格、一種寫法，并取得巨大成功，難以超越，只有模仿，這類也堪稱經典。

最后是三觀，文學需要弘揚正能量，需要清風正氣，需要傳播和諧的社會價值觀，毀三觀的作品數據再好，流量再高，知名度再大，也不應該成為經典。

至于語言表達能力和思想性等方面，也不能少。

張浩翔：您認為網絡文學經典與傳統文學經典之間有怎樣的區別？您認為評選網絡文學經典作品對讀者的閱讀來說有怎樣的影響？

叢林狼：網絡文學和傳統文學本質上都是文學，不應該有區別，所以評價其是否經典的標準應該一樣，那就是文學價值。市場認可度、市場占有率、能不能恒久流傳代表讀者追捧度，一部作品如果沒幾個人讀，或者讀完就忘，就丟到一邊，不會再拿出來讀，或者若干年后沒人再愿意讀，被新時代淘汰，那就稱不上經典。

張浩翔：您平時是否會看一些別人的網絡文學作品？除了軍事題材的作品，您一般還會關注和偏好哪一類型的網絡文學作品呢？

叢林狼：看書是網絡作家必修課，通過大量閱讀可以了解當下市場的變化、風格以及讀者喜好等，有助于自己創作，不閱讀意味著落后，被市場淘汰。我的閱讀很雜，各種類型都喜歡看，沒有偏好。閱讀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好看，這也是網絡文學創作的標準。

張浩翔：您在平時創作的過程中，與讀者和粉絲交流的方式都有哪些？您認為這種讀者能夠在更新過程中不斷評論和交流的交互式方式，對您的創作是否有影響？

叢林狼：網絡文學作者和讀者交流很有必要，了解讀者喜歡的角色，他們為什么喜歡，為什么不喜歡，有助于自己創作水平的提高，進行后面情節的設計等。交流方式也很多，讀者群、公眾號、交流區，現在各大文學平臺都推出“作家說”功能，讀者可以直接在章節里留言，發表自己看法，時不時上去看看，能知道自己有哪些錯誤、哪些不足，這對創作很有必要。

張浩翔：那么在您的創作過程中是否有受到過讀者評論的啟發而創作的經歷？

叢林狼：網絡文學有句話，叫高手在評論區。術業有專攻，作家不是神，有很多不足，特別是某些專業領域上的不足，而讀者千千萬，會有人提出專業意見，比如專業術語，比如行業規則等等，我想，每一個作家都有被讀者指出某些不足的經歷。

張浩翔：您認為網絡文學的經典性評價體系應該更側重于作品產生市場價值的商業性，還是應該偏向于作品本身的文學性？

叢林狼：就像上面提到的，先要有經典性評價標準，而評價標準如果是多少人讀，是恒久流傳，那商業性和文學性都兼容在內，無須側重，但這些標準能具象化，能接地氣，符合新時代文學特點，可操作，而不是見仁見智的模糊化標準、人為化標準、跟不上時代的陳舊標準。

張浩翔：您認為網絡文學未來發展應該注重哪些方面的問題？

叢林狼：網絡文學發展至今，已經到了瓶頸，加上其他娛樂形式沖擊，免費和付費兩種商業模式內卷，未來市場前景堪憂，唯有行業引導、影視資本介入、擴大版權開發，讓更多文學作品走出圈外，走上熒幕，走出國門，讓不喜歡看書的人也進來閱讀，做大蛋糕，未來可期。

其次就是行業管理，比如推出行業統一標準合同、重罰盜版、廢除壟斷等。

張浩翔：如果您的作品被改編為網絡影視劇，您能否接受為了跨媒介的劇情發展對作品進行一定修改和再創作？您認為這樣的改編和再創作是否有益于網絡文學的發展？

叢林狼：網絡文學作品改編為影視劇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該作品本身就很火，能經受住讀者考驗，有很大的讀者群，讀者對劇情、人物已經形成固有認知，如果劇情改動較大，會被讀者吐槽，甚至謾罵。我認為文學作品因為某些需要可以進行修改和再創作，畢竟文學和影視是兩個領域，在表現手法、方式等方面有很大區別，但不應該大規模修改。市場上不少文學作品影視化后成績不溫不火，甚至引來一片罵聲，這對網絡文學發展不利。當然，也有一些文學作品修改后熱播，但這種等同于重新創作的改編，考驗的是編劇能力，已經和原著沒有關系，沒看過原著的觀眾會先入為主，認為原著不如改編后的影視作品，同樣對網絡文學發展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