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文、蔣婷婷，中國花樣游泳的歷史改寫者

◎文/北京·陳曉泉

1994年，蔣文文、蔣婷婷還和同齡人一樣坐在教室上課，當時沒人知道這對瘦瘦小小的雙胞胎女孩，會成為未來的世界冠軍。6歲開始學習游泳，8歲進入花樣游泳隊，15歲選入國家青年隊，18歲進入國家隊，24歲成為世界冠軍。回看冠軍之路的起點，只是母親想通過游泳讓女兒強身健體，但就是這個“運動健身”的契機，讓姐妹倆創(chuàng)造了中國花游的傳奇。

為花游而生

1986年，蔣文文和蔣婷婷出生于成都。幼兒時期的記憶已然模糊，僅存的畫面是她們分別住在父母家和外婆家，常常是爸媽帶著姐姐來外婆家找妹妹，“爸爸騎著自行車，我就坐在車架后面，那時候總覺得路好遠。”

姐妹倆對人生開始有清晰的記憶，是在初入游泳隊的那一年，她們只有六歲，又黑又瘦，經(jīng)常生病，母親希望她們能通過游泳鍛煉身體。但其實那時候她們洗頭都怕水，被抱著去洗澡，腿剛放進水里就會哭，根本想不到水會成為她們未來的棲息之地。

游泳教練到學校選苗子的那天，可能是因為母親的期盼，不在同一個班級的她們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可沒想到剛到游泳隊，還沒學會游泳，姐妹倆又被花游隊的教練挑中，因為覺得她們是雙胞胎，手長腿長、天生條件很好。那時的她們對花游沒有概念，只是喜歡跳舞又覺得新奇，就這樣做出了人生的第一道選擇題。

剛練花游時，她倆是小伙伴里年紀最小、個子最瘦最矮的，但為了不辜負父母和教練的期待，她們一開始的練習量就超過很多同期的師姐們。姐妹倆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就進入了省隊，“那時的感覺是，一下子就長大了。”

為了鍛煉肌肉，她們每天在小腿上綁兩個沙袋徒步兩小時；為了練出完美的腳背，每天踮著腳尖上下六層樓；為了練水下憋氣，早上五點醒來去游泳館，反反復復一直練到八點，再背著書包去上文化課。

花樣游泳要求運動員擁有頎長的身形。為了長高，教練要求她們改掉慣用的嬰兒式睡姿，姐妹倆就想辦法，把雙手都綁在床頭上睡覺。每到晚上，妹妹會先去綁姐姐，綁好之后媽媽再去綁妹妹，綁到第二天早上雙手都麻掉，再松綁起床。

人生軌跡重合三十多年，姐姐長于體能，妹妹善于技術，兩個人一直互相追趕、交替前進。“失敗的時候我們會抱著哭，外人說任何話可能都沒用，但只要我們倆在一起，心里就有很大的安慰，因為我們了解彼此的痛有多痛。”

每到比賽前，姐妹倆都會手牽著手，不需要說任何話，一個眼神就知道彼此的想法，信心隨著對方指尖輕握的力量一起增長。

開啟燦爛人生

姐妹倆也不是沒有分開過。18歲那年，國家隊從國青隊按測驗排名前十選拔隊員，蔣文文第十名，進入國家一隊，成為雅典奧運會組的替補。蔣婷婷第十一名，進入國家二隊，兩個人就這么分開了，年輕的蔣婷婷第一次產生放棄的念頭。她想，把兩個人拆開就是個體了，每個人就得代表自己出戰(zhàn)，但是她們已經(jīng)習慣了團體作戰(zhàn)，分開總感覺哪里不對。

“當時我跟教練說，這樣的話我就不練了，我們倆分開我覺得就沒有意義了。”教練做了很多工作，很快，半年后的又一次測驗排名，蔣婷婷就再次與姐姐并肩。

20歲時，姐妹倆還沒有資格上雙人項目，只能參加集體項目。她們只有在休息日時，自己加練雙人花游，2006年多哈亞運會上，雙人花游隊員身體有恙無法參賽時，姐妹倆無縫銜接參加了雙人項目，展現(xiàn)出超高的同步性。

在花樣游泳賽事中，日本隊一直是花游的亞洲霸主，壟斷著花樣游泳巔峰位置長達20多年之久。“這是我們姐妹第一次在國際賽場上亮相，大家都覺得想要超越日本隊，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預賽時，兩姐妹的成績不出意外地排在了日本隊的后面，但她們沒有氣餒。決賽時，她們全力以赴，以富有藝術感染力的表演征服了在場的每一位評委，奪得了中國在當屆亞運會的第一百枚金牌。中國隊第一次站立在了亞洲花樣游泳賽場的最頂峰，而姐妹倆也成為中國花樣游泳隊最閃亮的一道光。

這場盛事像是一個強音的延長符號，蔣氏姐妹逐漸成長為國家隊雙人項目和集體項目的主力，教練也認為姐妹倆身材修長，適合表現(xiàn)靈動的鳥類，這便有了后來的大雁、雄鷹、蜜蜂、孔雀、鶴與天鵝等作品，姐妹倆就像開了掛一樣，開啟了自己的燦爛人生。

2010年，在國際泳聯(lián)世界杯賽中，兩人一曲《鶴之舞》，驚艷了當天的游泳館，一曲終了，如潮的掌聲轟然響起。她們以96.65分的最高分贏得了中國花樣游泳隊的第一枚世界大賽的金牌，讓中國花樣游泳項目由此走上世界最高領獎臺。

直到2013年全運會，她們光輝的職業(yè)生涯迎來了轉折，27歲的她們拿著銅牌宣布退役。而這次不完美的謝幕，也終究成了后來復出時的不甘心。

蛻變?yōu)椤皨寢屵\動員”

2013年10月，姐妹倆一起舉辦了婚禮。結婚、生育，她們將完整的兩年留給了家庭，也完成了女性人生中重要的進階。生完孩子僅三四個月，她們就商議著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復出。“我們太愛在水中的感覺了，覺得自己還能再拼一拼。”當年以銅牌畫上句號，也是刻在她們心中的遺憾。

2015年，懷著一顆倔強與不甘的心，她們回到了泳池。第一個難關就是減脂。魔鬼式的健身訓練，每一天都在推自己的極限，除了完成教練的任務量外，她們還要加練。懷孕長胖的40斤，她們僅用了2-3個月就減下來。在兼顧家庭與事業(yè)的背后，她們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汗水與淚水。白天保持至少6小時的訓練，做運動員；晚上回到家陪伴孩子，做媽媽。

由于年齡增長和生育影響，她們的體力大不如前，但媽媽的身份賦予了她們更多生活的感受力，她們比從前更容易理解音樂，在水上的表演也更有藝術感染力。復出后的第一場比賽，裁判對她們說：“我怎么感覺你們比以前還要強？”

2017年全運會，她們作為中國第一對“媽媽選手”重回花樣游泳賽場，以31歲的“高齡”贏得復出后的第一枚金牌。中國體壇結婚生子后復出的運動員不少，但能真正意義上回到巔峰的卻不多。頒獎典禮上，掛著金牌的姐妹倆抱著女兒上臺，兩個小寶貝伸出大拇指為媽媽點贊，這一幕曾是2017年體壇最感人的瞬間。

2018年雅加達亞運會，她們再次以一曲《天鵝》驚艷亞洲，摘下職業(yè)生涯中的第六枚亞運金牌。冠軍的光環(huán)固然耀眼，但成為水中游刃有余的“媽媽運動員”，才是她們最驕傲的身份。“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做到極致，因為這是作為運動員的身份和使命。”

傳承即永恒

姐妹倆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選擇花游是命中注定的。花游就像融進了我們的血液里，它是我們一生最正確、也是最好的選擇。”2019年，短暫復出后的姐妹倆再次退役，選擇回歸基層。從運動員轉型為教練，她們親自到四川各州市發(fā)掘和發(fā)展花樣游泳的苗子，輸送到省隊、國家隊，為祖國爭光。

目前，姐妹倆已經(jīng)幫助四川各地市組建了7個青少年隊伍，孩子們一邊上學一邊訓練。每逢春節(jié)、國慶長假，她們就組織孩子們到成都參加集訓。每每看到初學的孩子下水訓練，她們總忍不住心疼，甚至想要跳下去幫一下，但最后都忍住了。這是孩子們必經(jīng)的歷程，就像曾經(jīng)的她們一樣。

在姐妹倆的眼里，運動員的經(jīng)歷會練就一個人的品質。只有熬過別人未經(jīng)的苦，扛住難以忍受的壓力，才會成為一個樂觀積極、敢于挑戰(zhàn)的人。在姐妹倆心中，中國花樣游泳僅有蔣文文、蔣婷婷是遠遠不夠的，將來要有10個、100個，甚至更多。“我們想把自己的熱愛和使命傳承下去。”

因為，傳承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