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補助對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分析
——以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為例

陳明珠，李 偉

蘇州大學 商學院，江蘇 蘇州 215021

茶葉是最具中國特色的農產品之一，不同省市在自然地理環境和人文因素的雙重作用下形成了獨特的茶葉產品并成為當地經濟發展、脫貧攻堅及鄉村振興的支柱產業。由于農產品具有弱質性的先天特征，農業企業的正常運轉需要投入更多的成本及經受漫長的生產周期，致使農業企業的市場競爭力減弱。因此，在日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農業企業僅靠自身的力量遠遠不夠，政府應充分發揮資源調配能力，制定優惠政策，推動農業企業可持續發展。一方面，茶鮮葉的生產與最終品質極易受到氣候變化等自然災害的影響，這種弱質性的先天特征使其競爭力不如其他行業，地方政府往往通過補貼的方式分擔茶葉企業的經營風險；另一方面，對于產茶地區而言，茶葉企業的經營績效與當地稅收收入的籌集、就業的拉動以及地方經濟的增長均息息相關，地方政府常通過各種各樣的補貼措施持續支持茶葉企業的生產和經營，特別是對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從不同方面進行補貼。

隨著預算管理體制改革的深化和地方政府財政壓力的加大及財政收支缺口日益擴大的現實情況對財政資金的使用效益提出了更高要求，而關于地方政府實施補貼的實際效果以及是否真的有助于提升茶葉企業的經營績效，此前直接分析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文獻有限，絕大多數研究的對象集中于涉農企業，且未能充分考慮外部市場化水平和制度環境的影響。實際上，企業面臨的外部環境會對生產經營產生十分重要的作用，忽略這一變量很可能會影響實證結果的準確性，無法準確反映政府補助對企業經營績效的真實效果。

本文一方面聚焦于部分地區地方經濟較為倚重的茶葉產業，通過量化分析研究政府補助對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勾畫出各地現行補貼政策的實際效果，并有針對性地探討其調整的必要性與路徑；另一方面引入制度環境這一調節變量來反映企業的外部環境，通過“制度環境和政府補助的交互項”來衡量制度環境的調節效應，即不同地區迥異的外部制度環境將如何左右著政府補助對上市茶葉企業經營績效作用的發揮。

1 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

政府補助是一種以無償形式給予企業的轉移支付，是政府對企業行為進行干預的一種經濟手段，其勢必影響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從而最終影響茶葉企業的經營績效。政府補助的根本目的是促進社會經濟發展，政府補助可在短時間內增加上市公司現金流，提升其投資水平，甚至改善其短期經營業績[1]。然而，企業獲得政府補助之后并不一定能發揮預期的正面作用，尤其在信息不對稱的條件下，政府補助對企業經營績效更有可能產生消極影響。沈曉明等[2]認為政府補助改變了企業的經營方式，在短期內墊高了部分公司的經營業績，掩蓋了上市公司真實盈利能力較差的問題。隨著補貼的增加，企業對補貼的依賴性逐漸加強，企業盈利能力下降，主營業務趨向萎縮，競爭力趨向減弱；彭熠等[3]通過實證分析發現，政府補助并未對農業上市公司的實際經營績效改善產生顯著促進作用，反而在許多方面產生了消極影響。王文甫等[4]研究指出，地方政府為了實現GDP和稅收最大化，會向重點企業提供更多政府補助進行干預，導致公司整體生產經營效率降低以及盈利水平下降；張曉丹[5]以40家農業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通過多元回歸分析發現補貼收入并沒有對公司整體績效改善產生積極的作用，甚至有負面影響。此外，根據信息不對稱理論，企業與政府之間存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政府對企業內部信息了解不夠全面，企業利用自身的信息優勢，以刻意隱瞞及虛假申報等方式騙取政府補助，進而扭曲了政府補助的效果，導致企業經營績效下降。據此，提出研究假設1：

H1：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的經營績效具有顯著的負向作用。

進一步，企業作為市場經濟的主體是社會經濟的縮影。影響企業經營決策的因素主要分為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其中，內部因素包括企業利益、目標、約束等；外部因素即制度環境，主要是政策、法律、市場條件和經營環境。企業面臨的制度環境對日常生產經營活動產生著明顯的影響，已成為決定企業行為和效率的重要因素。然而，由于我國尚處于制度完善期，不同地區的市場環境差異較大，忽略此種差異可能難以抓住其關鍵影響因素[6]。胡凱等[7]指出，隨著制度環境的改善，公共資源的競爭性配置程度提高，政府能夠恪守職能邊界，減少政府干預，從而企業能夠根據預期目標開展經營活動，更好地利用補貼收入。此外，吳飛飛等[8]指出，注重知識產權保護的地區也意味著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市場競爭也越激烈，這會激勵企業增加創新投入提高自身競爭力，與此同時拉動經營績效的提高。以下分析中引入企業經營環境指數作為衡量制度環境的指標，研究制度環境對政府補助與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調節作用。據此提出研究假設2：

H2：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所在地區的制度環境越好，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負向影響越弱。

2 研究設計

2.1 樣本選擇和數據來源

本文研究的樣本取自在全國中小企業股份轉讓系統（新三板）內掛牌的茶葉類企業。由于本文的茶葉類企業不僅包括從事生產、銷售茶葉的農業企業，還包括茶葉加工、銷售的企業，因此根據中國證監會的行業分類標準，選擇A門類農業中的農、林、牧、漁業的共計3家茶葉企業和C門類制造業中14家茶葉企業，合計樣本總數為17家。

研究涉及的財務數據來自WIND數據庫和東方財富網。其中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的政府補助數據通過手工收集補齊，樣本期為2015—2019年，剔除數據異常和數據缺失樣本后得到85個樣本。

2.2 變量定義及處理

本文將建立面板數據模型，使用多元回歸分析方法測度我國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效應，選取的具體變量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變量及說明Table 1 Main Variables and Description

被解釋變量：本文選用反映企業盈利能力的凈資產收益率來衡量企業經營績效。凈資產收益率用企業凈利潤占平均資產的比重來表示，凈資產收益率越高，盈利能力越好，企業的經營績效越好。

解釋變量：依據企業財務報表“現金流量表”一欄中“政府補助”的自然對數作為解釋變量。

調節變量：企業所處的位置很大程度上決定企業面臨的外部制度環境。市場經營環境是上市企業所處的制度環境的重要衡量標準。企業經營環境指數來源于王小魯等編撰的《中國分省企業經營環境指數（2017）報告》，具體包括各省份2010年、2012年和2016年的企業經營環境總指數（mar）其中2015年、2017年、2018年和2019年的數據通過簡單OLS回歸遞推得出。

控制變量：企業經營績效受到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企業成立年限（age）、企業主營業務收入（income）等影響。本文中企業規模（size）用企業年末資產總額來表示，控制企業規模差異所產生的影響；資產負債率（lev）一般用負債總額與總資產的比值來表示，能夠顯示企業總資產中有多少資金是通過負債籌集的，是反映企業負債水平的指標；企業成立年限（age）根據上市企業注冊成立的時間度量；企業主營業務收入（income）是企業經營績效的重要收入， 能夠反映企業營運情況。

2.3 模型構建

為了研究政府補助對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并分析制度環境在政府補助與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調節作用，設立以下模型：

模型 1：roei,t= β0+β1lnsubi,t+β2lnsizei,t+β3levi,t+β4agei,t+β5lnincomei,t+εi,t

模型 2：roei,t= β0+β1lnsubi,t+β2mari,t+β3mari,t×l nsubi,t+β4lnsizei,t+β5levi,t+β6agei,t+β7lnincomi,t+εi,t

其中：i代表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t代表年份，β0是常數項，β1～ β7為回歸系數，εi,t為隨機誤差項。roei,t為企業i在第t年份的凈資產收益率；sizei,t、levi,t、agei,t和 incomei,t分別為企業i在第t年份的年末資產總額、資產負債率、成立年限和主營業務收入；mari,t為企業i在第t年份的經營環境指數；mari,t×lnsubi,t為企業i在第t年份的經營環境指數與政府補助的交互項；i=1,2,3,…,17（共17家茶葉企業）；t=2015,2016,2017,2018,2019（共5年觀察期）。

模型1研究的是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經營績效。其中β1表示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程度，β1為正表明政府補助具有正向作用；β1為負表明政府補助的影響是反向的，并不能提高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的經營績效。

模型2檢驗研究假說2，構造制度環境與政府補助的交互項（lnsub * mar）。其中 β3表示制度環境對政府補助與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程度，β為正，表明制度環境產生正向作用制度環境越好，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正向作用加強、負向作用減弱；β3為負，表明制度環境產生了負向作用，制度環境越差，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正向作用減弱、負向作用加強。

3 結果與分析

3.1 描述性統計與分析

在對模型進行實證分析之前，有必要先對觀測樣本的各種特征及其所代表的總體的特征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從整體上了解觀測樣本主要變量的數據特征。表2結果可知：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的年末總資產和主營業務收入的標準差較小，分別為0.839和0.982，說明不同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規模差異不大，究其原因可能是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大多為中小微型民營企業；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的政府補助最大值為15.874，最小值為10.309，說明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的政府補助總額存在明顯差異，可能是這些茶葉企業所處地區地方政府補助的政策和側重點不同。

表2 整體樣本變量描述性統計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Overall Sample Variables

3.2 相關性分析

對各個變量進行相關分析，尤其是企業經營績效和政府補助之間的相關關系。具體情況如表3所示。用回歸模型中變量Pearson相關系數來體現變量之間的相關性。由表3可知，政府補助（lnsub）與企業經營績效（roe）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090，說明政府補助反而降低了茶葉企業經營績效；企業年限（age）與企業經營績效（roe）之間相關系數為-0.142，即茶葉企業年限越長，企業經營績效越低。除此之外，企業規模（lnsize）、資產負債率（lev）和企業主營業務收入（lnincome）與企業經營績效（roe）之間的相關系數均為正。

表3 變量的相關系數矩陣Table 3 Correlation coefficient matrix of variables

此外，相關性分析還用于判斷共線性。一般認為，當一個回歸模型中變量間的相關系數大于 0.8，則存在共線性。同時采取VIF方法判斷共線性檢驗結果，一般情況下，VIF大于5的指標表明存在共線性。綜合相關性分析和VIF方法的共線性檢驗（表4）結果來看，模型無共線性，可以進行回歸分析。

表4 共線性檢驗Table 4 Collinearity test

3.3 實證結果

表5是通過模型1對樣本進行回歸分析得出的結果，從中可知：政府補助（lnsub）的系數為-4.594，即政府補助在5%的顯著水平上降低企業經營績效，意味著政府補助每增加1%，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經營績效就會減少0.046個單位。企業年限（age）在1%的水平上降低企業績效；企業主營業務收入（lnincome）在1%的水平上顯著增加了企業經營績效。由此說明，企業注冊成立時間越久，企業經營績效越低；企業主營業務收入越高，則企業經營績效越高。綜合回歸模型結果可以驗證本文研究假設1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的經營績效具有顯著的負向作用。

表5 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經營績效影響回歸結果Table 5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Impact of Government Subsidies on the Business Performance of Tea Enterprises Listed on the New Third Board

模型2的回歸結果呈現見表6，可看出，政府補助（lnsub）的估計系數為-118.465，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仍說明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的經營績效產生負面影響。政府補助與制度環境交互項（lnsub×mar）的系數為30.590，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說明，企業所在地（注冊地）制度環境越差，市場化程度越低，政府補助對企業經營績效的負向作用越大；相反，企業注冊地制度環境越好，市場化程度越高，政府補助對企業經營績效的負向作用越小。制度環境好的地區，市場化程度高，外部融資環境的改善將弱化政府補助和經營績效的負向作用。實證結果支持假設2。

表6 制度環境對政府補助與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的經營績效影響回歸結果Table 6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Impact of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on the Business Performance of Tea Enterprises Listed on the New Third Board and Government Subsidies

3.4 穩健性檢驗

為了證明實證結果的可靠性和非隨機性，增強研究結果的可信度，大部分學者采用變更計量方式、替換指標及重新歸類等方法來進行穩健性檢驗。本文選擇替換指標的方法。

3.4.1 替換政府補助指標

本文用滯后一期的政府補助（l.l nsub2）重新衡量政府補助進行穩健性檢驗選取標準為政府補助總額占主營業務收入的比重，并取其自然對數。然后運用模型1對樣本再次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7所示。表7結果可知，政府補助對在10的水平上會降低企業經營績效，政府補助每增加1%，企業經營績效會降低0.02623個單位。

表7 穩健性檢驗Table 7 Robustness Test

3.4.2 替換制度環境指標

利用王小魯等2019年發布的《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2018）》中各省份市場化總指數評分作為制度環境的衡量指標，回歸結果見表8。政府補助（lnsub）的估計系數為-31.170，在1% 的水平上顯著為負，政府補助與市場化指數交互項（lnsub×marke）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說明市場化水平低及市場環境差會加強政府補助與企業經營績效的負向關系，即市場化水平高、市場環境好會削弱政府補助與企業經營績效的負向關系。該結果與表6結果一致，說明研究結果具有穩健性。

表8 穩健性檢驗Table 8 Robustness Test

4 結論與建議

本文以我國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2015—2019年公布的年報數據為樣本，聚焦于分析產茶省份的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并進一步研究了地區制度環境在地方政府為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提供財政補助的作用。研究結論及有關的政策建議如下：

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的經營績效具有顯著的負向作用。為促進當地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的發展，地方政府往往為其提供名目繁多的政府補助，包括茶業相關的補貼和專項資金，同時也包括與茶業不相關的各種獎勵和獎金。然而，過多的政府補助實際上并不利于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盈利水平的提升，反而可能會造成其對政府補助的依賴性。從政府補助數額占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主營業務收入的比重來看，有的企業這一比重高達50%。 所以，產茶地區政府應當防止其濫用茶業專項資金，杜絕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依賴政府補貼的惰性，提高財政資金的使用效率。 同時，加強對茶葉企業的補助使用情況的監督和管理，明確政府補助資金的使用規范和細則，充分發揮引導作用，切實提升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的經營管理水平，促使其更好地帶動地區經濟發展。

現代財政制度連接著市場經濟和國家治理[9]，政府補助是參與市場經濟的重要一環。通過引入制度環境這一調節變量，研究發現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負面效應在較差的制度環境中更為嚴重，補助地區的市場化水平愈低就愈加強化了政府補助對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負向效應。其原因在于，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大多為本地龍頭企業，擁有茶葉企業品牌和經國家知識產權局批準的茶葉地理標志品牌，市場化水平越低，地方政府干預的動機越強，市場發展不夠規范，知識產權保護和品牌保護工作不到位，從而影響新三板掛牌的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提升。 相反，市場化水平愈高，企業經營環境愈好，法治較為健全，對知識產權和品牌的重視程度就愈高，有利于弱化政府補助對新三板掛牌茶葉企業經營績效的負面效應，更好地進行資源的優化配置。因此，產茶地區政府應當努力為企業發展打造良好的外部環境，提高市場化水平和法治水平，盡力保障企業權益，加強對知識產權、技術和品牌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