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紅庭院暖

文/湯云明

對于柿子，我是既愛又恨，愛的是柿子真的很好吃，軟糯可口間帶著特殊的香甜，恨的是柿子是時令之物，在成熟以后采摘下來以后只可以存放幾天時間，所以沒機會多吃。

云南當地人們喜歡叫它“柿花”，大多數村民的房前屋后或山坡上都種植柿子樹，它既是風景，又是水果，非常適用。等上學以后，才知道它的學名叫“柿子”。

因為熟透了的柿子柔軟而有彈性，又紅得像人的笑臉，所以民間就經常用柿子說事，產生了很多俗語，形容人笑得夸張得意，就說他“笑得像個爛柿花”，形容那些欺軟怕硬的人，就說他“吃柿子專揀軟的捏”。

其實，在稻黃大地金，柿紅庭院暖的季節里，紅柿子是幸福的，等季節的手腳稍微翻轉，就把星星點點的紅燈籠掛滿了初霜冷雨后的樹梢，又目送深秋豐盈飽滿的身影消失在白雪素顏的意境里。有些人笑得像個紅柿子，是因為喜悅難以掩飾表情。吃柿子要專挑軟的捏拿，是因為已然成熟了的柿子隨緣、謙卑和堅韌的品性。這些通俗的民間俗語其實都是莫大的贊揚和褒獎。燃燒在秋風盡頭的柿樹啊！能在這樣無情凄涼的寒冬里激活生命，還熱烈奔放得把自己燒紅、點亮，你肯定是在幸福中笑對冰霜，能在青葉盡落的季節邊緣讓人眼前一亮，心生暖意。看到滿樹的紅柿子，我也有些被幸福撞擊、包裹的感覺。

捂柿子是一門有技巧的活計，多年以前，我還在工廠上班，一個工友送給我一大兜綠柿子，此時柿子還沒有到深秋成熟的階段，但經過人工催熟以后也可以吃，我們通常把這個人工催熟的過程叫做“捂柿子”。因為柿子太生了，我用常規方法捂了一個星期都沒有什么變化，后來突然想起捂柿子要的不就是溫度嗎？于是叫母親找來一個大瓦罐，把柿子和起催熟作用的酸木爪一起放進瓦罐，再用塑料袋封住罐口，拿到太陽底下曝曬，兩天以后再打開，奇跡出現了，原來又綠又硬的柿子變得通紅柔軟，也非常好吃。

岳父門前就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樹，已經有幾十年樹齡了，每年深秋時節，岳父就會叫上幾個子女趁著休息日一起采摘柿子，然后分給大家拿回去自行捂熟，當地常用的捂柿子的辦法是把柿子和少部分酸木瓜混合堆放在紙箱或籮筐里，用一些編織袋或舊棉被、衣物稍微密閉，目的是保溫和不透氣。酸木瓜會釋放出一種起催熟作用的類似于乙烯的香氣，經過幾天的“捂”，深黃發硬的柿子就會變得火紅柔軟，香甜好吃。當然，常用酸木瓜當催熟劑只是因為它也是水果，正好秋天成熟，方便、無害，只要是任何有催熟作用的東西都可以代替。

此時，有一些太小的或者形狀不好看的柿子，還有一些采摘時從樹上掉下來摔裂了的柿子，妻子都全部拿回來，削皮以后切成厚片曬干，經過一段時間的晾曬，等柿子曬干了，也就不澀口了，和柿子餅一樣的好吃。但曬柿子片有個天氣條件，因為它的水分含量很高，容量腐爛變質，至少要連續曝曬兩天以上，基本收干水分，即使再陰上幾天也沒事了，否則就會生霉變質。經過陰陰晴晴十來天曬干的柿子片，正好柿子也達到了自然熟變的過程，直接就可以食用。有時遇到實在太好的天氣，曝曬二三天柿片就曬干了，此時，柿子還沒有熟，有些澀口，要收藏個把星期以后才能吃。

為了不讓樹長得太高，難以采摘到果實，再加上要是結果太多了，樹木供給的營養有限，果實就會變小，所以一般幾年就要給它修剪一次樹枝，讓它所產的果實更加優質，同時又方便采摘。

柿樹是極其普通的樹種，原產于我國長江流域，在我國已有三千多年的栽培歷史，由于適應性極強，能在自然條件較差的山區生長，是著名的“木本糧食”和“鐵桿莊稼”，現在大部分省區都能栽培，其中廣西、河北、河南、陜西為我國柿子四大主產區，產量約占全國半數。陜西富平縣就是中國有名的柿子之鄉，幾年前，我參加了一個富平縣的柿子詩文比賽，還獲得了獎項，獎品就是一盒柿子餅和一件柿子飲料。

柿子不僅營養豐富，含有大量的糖類及多種維生素，可以做成柿子餅、柿子片、柿子酒、柿子醋、柿子果醬、柿子飲料等。僅在綠化方面，由于柿樹壽命長，可達300年以上，樹形美觀，葉大蔭濃，秋末冬初，霜葉染成紅色，冬月，落葉后，柿實殷紅不落，一樹滿掛累累紅果，增添優美景色，是優良的風景樹。

柿子雖然好吃，但由于不便于儲藏等原因，它的市場價格不高，在當地農村，很多人甚至沒功夫去采摘自家種植在房前屋后的柿子，任由它自結自落。深秋過去，冬天到來，等樹上的葉子全部落光了，一個個紅透了的柿子仍然堅守在樹上，晶瑩剔透，紅得似火，像掛滿了樹的小燈籠一樣溫馨可愛。這些柿子能經受住整個冬天風霜雨雪的侵襲，直到春天到來前才逐漸消失在季節邊緣，可以說，紅柿子是冬天的鄉村里最美麗的風景。

有時，站在柿子樹下仰望，會有一種莫名的激動，俗話說一葉知秋，在這個一個葉片也沒有的深秋里，請告訴我，你是以怎樣的心態抖落一身的風霜，在寒冷的風雨里點燃一樹信念的火炬……

就這樣，在秋天里，我深情地仰望著一棵柿樹，一樹火炬用血色點燃深秋的太陽，它從春風、夏雨的洗禮中蛻變，在最后的時節用心抖落大片大片的繁華，像一封封情書、家信寄存給深愛的大地。然后安坐在秋霜里，自信地嘲笑那些華而不實的家伙。當太陽升起時，你在冰霜里盡情地展示遮掩不住的才華。月亮出來時，你在寒風中站立著走過最后的秋天，直達冬天潔白的心里。我在想，這個在嚴冬到來之前，一定要摘下一枝火紅，用這微弱的桔光照亮漫漫長夜的征途。

讓我們回望村莊，很多地方還傳承著這樣的做法，人們在采摘柿子的時候會故意留下一些掛在樹上，一來是看起來喜慶，二來是為了讓各種鳥兒在冬天難以覓食的時候可以方便地吃到喜歡的柿子，這種流傳在民間不成文的做法也體現了人民群眾最樸素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