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國的“餃子控”

唐辛子

元宵節那天，我路過京都四條的一家書店，因為時間還早，就走進書店看了看。一眼便看到擺放在入門處書架最中間的一本書，書名叫《告別的餃子》，封面上寫著一條醒目的導語：“我們在告別的時候，是必須要做餃子的呢！”這本書的作者，是一位研究中國農村問題的教授，他在考察完中國北方農村之后回到日本寫了這本書。書的內容我沒細看，但封面關于餃子的導語真是讓人迷惑，讓日本人對“中國人都吃餃子”這件事的誤會更深了。

幾年前我給《朝日新聞》寫專欄，為了澄清這個誤會，曾經寫過一篇《不是每個中國人都會包餃子》。我在文章里寫，我是中國南方人，我們并不會包餃子。即使過年，南方人的賀年料理也不是餃子，而是八寶飯。八寶飯和餃子一樣都象征著吉祥如意，代表著中國人對新的一年的祈愿與祝福。

我不知道我那篇文章的讀者反饋如何，但《朝日新聞》的日本人總編第一個對我的文章表示了“驚訝”和“難以置信”——那位總編曾經還擔任過《朝日新聞》中國總局的局長，是日媒公認的“中國專家”，可以說是地道的“中國通”了。但就是這樣一位“中國通”，居然也對“中國人人吃餃子”這件事誤會很深。

不過這也難怪。因為餃子在日本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餃子便充當了中國飲食文化的代表。隨便走進一家日本超市——哪怕是日本農村的超市都能找到賣餃子的柜臺。居酒屋是現代日本餐飲文化的代表，但不管走進哪家居酒屋，都能吃到餃子——因為餃子與酒，都屬于居酒屋的標配，缺一不可。

除了居酒屋，餃子專賣店在日本也多得數不勝數。例如遍布日本的餃子連鎖店“餃子的王將”。這家于昭和四十二年（1967年）在京都開張的飲食店，靠賣餃子而做得風生水起，如今直營店和加盟店合計起來已經接近800家。

當然，以日本人對餃子的癡迷程度，僅僅開很多家連鎖店，仍然無法滿足，最好還能給餃子立座像。而且，在日本還真有一座餃子像——如果以后有機會到日本旅游，推薦去宇都宮市的車站前看看，這個車站的廣場中央，就立著一座餃子雕像。餃子像立成那天，宇都宮市還給那只雕像餃子舉辦了一個隆重的揭幕儀式，日本全國的電視報刊、網絡等各路媒體都進行了熱烈的報道。宇都宮市現在已經成為全日本的“餃子圣地”，不僅有“餃子一條街”，還年年舉辦“餃子節”。愛吃餃子的日本人，去宇都宮市的時候，還會事先做好“餃子攻略”。

宇都宮市的“餃子節”是在每年11月的第一個周六和周日。之所以固定在11月初，我猜測是為了避免與“全日本餃子節”發生時間沖突——因為日本全國各地都有大大小小的“餃子節”，所以日本的餃子協會（沒錯，日本還有專門的餃子協會）會在每年10月底舉辦“全日本餃子節”?！叭毡撅溩庸潯钡膩碣e人數通常是以“萬”為單位計數，足見其人氣。

日本人對餃子的熱愛令人不可思議，但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吃餃子的方式。日本的餃子店很少賣水餃，基本上以煎餃為主，而且還常常與白米飯搭配作為套餐端上桌來。曾經在日文論壇上看到有日本人寫“白米飯加煎餃，絕配”。為什么？因為“餃子太下飯了”。將中國的主食愛成一道下飯菜——日本的“餃子控”們不簡單。

（摘自《新周刊》2022年第5期，劉玉蘭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