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宇盼,高云碩
作為數字治理未來發展的重要方向,元宇宙自提出以來就在世界范圍內受到了廣泛關注。元宇宙的本質是基于UGC(用戶原創內容)機制創建的數字社區,具有虛實交融、技術集聚和持續共創的特征。但作為新事物,元宇宙同時也面臨著治理風險。因此,以數字技術賦能數字治理,對于維持元宇宙在數字時代的平穩運行、實現超脫話語層面具有積極意義。
第三次科技革命發展至今,數字文明已逐漸成為時代的顯著特征。通信技術的成熟與發展使得互聯網真正兼顧了數據傳輸的高速度和基站建設的廣覆蓋。尤其在新冠肺炎疫情突然暴發后,無論是居家辦公還是區塊鏈防疫,都讓大眾見證了數字時代的內生力量。在這一重要時間節點,扎克伯格將“臉書”更名為“元宇宙”,因此,2021年也被稱為“元宇宙元年”。
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加加林乘飛船進入太空,人類對未知領域的持續探索、對生存空間的不斷拓展,無不緣于內在的情感沖動。人類文明發展至今,所開發的資源也不僅限于自然資源,空間也不僅限于物理空間,因而人類自然也要面臨虛擬空間需求的增長與虛擬空間供給不足的矛盾,而這些正是數字世界的現狀。與此同時,數字資源的可得性和網絡時代的碎片性催生出了更加多元的思維世界,網絡社交媒介的廣泛普及進一步加重了人們對現實社交的恐懼。隨著精神世界的逐漸空虛化和群體孤獨的普遍化,人們越來越依賴元宇宙。由于兼具虛擬和現實的雙重特性,元宇宙也具備了無限的可能性和創造性。
作為數字化媒介系統之一,元宇宙需要人類以特殊的生存和生產方式參與活動,并且其運行前提是數字集合具備即時性、穩定性和互通性。在一般情況下,構建元宇宙所需要的數字技術包括人工智能、通信基站、算力等。首先,5G通信技術的高傳輸速率可以確保網絡上傳與下載過程的流暢性,增加元宇宙的聯結點,擴容元宇宙公民數量。其次,雖然通過升級硬件可以渲染出更加真實的場景,大幅提高視覺效果的仿真度,但元宇宙中交互頻次常以億級計算,如此龐大的數據處理壓力勢必離不開強大邊緣計算能力的支持。最后,隨著VR(虛擬現實)技術和AR(增強現實)技術的不斷普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接觸并喜歡上人機交互。
自斯蒂芬森提出人性化趨勢理論以來,新生傳播媒介的發展方向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真實世界人性化的影響。人生來便具有社會性,人類渴望交流,本能地進行溝通。古往今來,社交媒介不斷更新換代,但不變的是,媒介存在的本質是消除隔閡、拉近人與人的距離。因此,社交作為元宇宙的重要功能之一,呈現出與社交媒介相同的規律,即追求高效、多感官的溝通。在元宇宙中,數字化身可以有效地促進非語言傳播、替代交流中的身體,進而實現個體間跨越時間與空間的“面對面”交流。在此過程中,個體可以有選擇地進行語言和動作交流,個體間的連接得到加強,交流得以深化。

作為數字時代媒體更新的產物,元宇宙在本質上是通過數字化實現的人與人的連接關系的遷移。簡而言之,元宇宙解決的是在互聯網社會,如何整合、處理原子化社會中的陌生關系。開源技術是被元宇宙廣泛應用的技術,用戶群可基于開源標準協議的框架,使用開源代碼在元宇宙中建設自己的社區。因此,開源代碼也是元宇宙公民進行社交和開拓邊界的基礎。當元宇宙公民使用源代碼建立起屬于自己的社區后,其身份和獨特性等問題隨之而來。理論上,數字化身就是“虛擬自我”,即每個現實中的個體都可以在元宇宙中創造一個數字化身,用以代替自身在元宇宙中進行各式各樣的活動。當然,這個數字化身可能與現實個體有著完全不同的身份、職業、興趣等。也就是說,現實的社群、個體身份特征以及相應的規則在元宇宙中并不完全相同。
在元宇宙中,數字化身的功能得到一定的增加和強化。數字化身的本質是開源的數字代碼,因而化身感知系統的開源數字代碼將全方位復刻現實個體的身體以及周圍環境等相關數據,并依靠具有超強監測能力和測度水平的人工智能系統進行收集和上傳。隨后,這些數據經過解碼,便可在元宇宙中形成數字化身,進而實現現實個體到賽博格化的轉變。無論是數字化身還是其他社交行為,行為產生的空間雖是虛擬的,但行為本身確實具有現實意義。
當前,互聯網平臺多為UGC平臺,“用戶生產內容”也逐漸成為短視頻創作的主要形式,UGC產業和盈利模式漸趨成熟。在最初形成之時,UGC模式的未來性和創造性甚至可以與今天的元宇宙相媲美,但其最終還是在資本逐利的驅使下倒向了模式化。因此,有了這一前車之鑒,當元宇宙再次以“用戶生產內容”特性出現在人們眼前時,鮮少有人持積極態度。事實上,即便原理相似,元宇宙仍有新的生機。因為現有的UGC機制是相對于PGC(專業人士/機構生產內容)機制而衍生出來的,其很有可能成為元宇宙未來運行的底層邏輯。因此,元宇宙公民在進行“用戶共創內容”時,靈活度更高,限制更少,主體地位更顯著。并且現實個體還可以通過數字化身來親歷傳播內容的發生場景,享受第一視角帶來的真實感,這無疑進一步加深了媒介與社會的互嵌深度。
毋庸置疑,作為物理空間的延伸,元宇宙將在數字技術的支持下得以無限延伸,但無限的空間與有限的時間必然存在矛盾。因為現實生活的虛擬化實則是在有限時間內持續進行的虛擬空間的膨脹,且虛擬空間的邊界越是擴張,現實邊界就越是收縮。當群體的空間意識不斷減弱時,人類又該如何處理與身邊人的關系,又該如何看待與遠方父母的情感聯系?更重要的是,元宇宙也許并沒有實現個體間的深度交往,反而有可能導致社交關系的弱連接。從時間角度來看,普通人可能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來了解元宇宙的運行規則,學習相關的技術操作,但這種時間投資是否能獲得相應的回報,目前尚未可知。除勞動時間外,任何注意的停留都有可能掉入資本的“陷阱”,更何況規模用戶不止要花費大量時間來完成自身與元宇宙平臺的對接,還有可能囿于無休止的數字勞動中。屆時,連續思考的缺失和碎片記憶的快感,會使個體逐漸為元宇宙所馴化,個體的時間或許將不再屬于自己。

雖然現實的物理世界是元宇宙數字遷移的基礎,但元宇宙與現實世界的關系并非簡單的鏡像關系。瞬時高度數字化是元宇宙的顯著特征,但也會導致新價值觀確立前傳統價值觀被解構。元宇宙中的道德、責任、權利等均與現實世界存在差異,甚至價值判斷標準與獎懲手段也大相徑庭。面對虛擬空間規則的演變,元宇宙公民需要不斷提高自身的適應性。在此過程中,現實世界中個體的社會責任意識很可能被逐漸蠶食,社會黏度再次降低,進而出現社會共識面臨崩塌的危險。個體間、群體間的碎片程度隨之加深,最終引發更為嚴重的群體孤獨等現象。反觀元宇宙建立的初衷,是建立一個集結傳統社會所有友好特征的理想共同體,并在溫柔、相助和心理滿足的自然情感基礎上結成薪火相傳的元宇宙意識。但元宇宙高度原子化的沉浸體驗與“共同體”的公共性明顯相背離,這將成為創設元宇宙的最大障礙。
通信技術的發展為我們建構了一個新的數字世界,數字治理應運而生。元宇宙的提出,意味著傳統人機關系的解構與虛實關系的重構,數字治理面臨新轉向。元宇宙基于穩固的數字技術依托,構建起與現實世界平行的虛擬空間。但當個體醉心于在元宇宙中構建理想空間時,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在空間和時間上的矛盾也不應被忽視。作為新事物,元宇宙的發展注定不會一帆風順,但解鈴還須系鈴人,元宇宙作為數字時代的產物,其治理仍依托于數字技術,屆時,數字治理與數字監管將大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