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新
興起于明朝正德年間的紫砂壺在中國陶瓷藝術史與中國茶文化歷史當中具有重要的意義,其代表著中國傳統手工制壺工藝的進一步發展和中國人對飲茶藝術性、文化性的進一步追求。紫砂壺的文化層次極高,在古代,紫砂壺是文人雅士喜愛之物,甚至主動參與設計,比如對紫砂壺發展具有重要貢獻的陳曼生就是一位書畫家,時至今日,制壺工匠在打造紫砂壺時依然十分重視文化的作用,只有這樣才能令人印象深刻,并實現由審美享受到文化思考的深入。
《太極如意》這件作品蘊含著兩個方面的文化內容,其一是源于太極的中國古典哲學內涵;其二是源于“如意”的吉祥文化,前者深邃而高妙,后者則具有樸素、深厚的情感。創作者將文化特征通過精湛的工藝手法表現出來,作品的藝術表現與文化之間形成了自然的、深度的融合,從型到質凸顯了作品的藝術價值。
“凡壺皆有形,然未必皆有神韻。神者,精神生動;韻者,風姿儀致。二者皆可感受而不可具體陳述。凡有神韻之者,皆富有鮮明的個性與生命的活動感,而凡無神韻者,皆是死壺,不過是用泥土捏制出的用具,不能算作藝術品。”[1]紫砂壺的神韻源于精湛的工藝和創作者對于美的獨特理解,所以世界上沒有兩件完全一樣的紫砂壺,正是由于神韻的區別。紫檀色是紫砂壺的代表性顏色,能夠顯示出紫砂礦土礦物質含量豐富的特點。泥料色彩深沉,富于沉穩之美,細膩有光澤的壺表面體現了創作者對泥料的精細化處理,指向了紫砂壺制作工藝的精湛。
壺身為簡約的筒狀造型,這一造型在紫砂壺創作中是經常使用的,屬于圓器一類,比如井欄壺、竹段壺等均是在圓筒造型的基礎上變形而來的。此壺壺身上寬而下窄,這一造型使壺體更具端莊、靈巧之美,同時也具有一定的工藝難度。創作者一是要精準控制頂面與底面大小的比例;二是要保持壺體由上至下變化節奏的均衡。做到了這兩個方面,壺體才能協調平穩。
壺身頂面平且開闊,將作品氣韻打開,避免了因作品體積較小而產生局促感,進一步襯托了作品結構的挺括。壺頸部的直徑也是經過精準測算的,與底部大小基本相當,從而實現了上下的對稱。圓形壺蓋的厚度參照壺頸部高度設計而成,二者的嵌合已達渾然如一體的境界,在暗色泥料的襯托下,壺蓋與壺頸部之間的界限很好地隱形了,加強了作品的精致感。彎彎的壺嘴與耳狀環形端把、壺身造型協調統一,既提供使用功能,也在結構上保證著壺體的左右平衡。在工藝方法上,壺嘴與把手均采用暗接法與壺身鑲嵌,融合度較高,壺體整體輪廓線條更加流暢。
筋紋是紫砂壺創作中的工藝技法之一,由此還形成了“筋紋器”這一大類型。筋紋顯示出早期手工藝設計的理性精神和獨特的中國幾何之美,所形成的韻律感與節奏感更能增強作品的生動性。此壺中的筋紋鮮明地呈現在壺身、壺頸以及壺蓋邊緣處,上下連貫,一氣呵成,更顯示出作品各部分結構配合之完美。筋紋為對稱分布,以壺正面為參考,壺身中部是較大面積的留白,左右兩側各有兩條筋紋,壺頸、壺蓋邊緣的筋紋與壺身是連貫的,線條干凈,運行流暢。筋紋均是凹陷狀的,配合壺身形成了起伏感,光影在其上跌宕起伏,如水波流轉,相當動人。
壺鈕的設計也非常別致,創作者選擇了如意造型,并將之打造為左右對稱的形態,雕刻工藝精湛。如意壺鈕也喻示著兩顆心相連,以豐富作品的內涵表達。筋紋與如意細化了紫砂壺的工藝,與看起來較為簡潔的壺體結構相比,筋紋與壺鈕明顯要耗費更多的心力,也就能強化并凸顯出作品的手工藝水準。
“太極”是中國古典哲學智慧的結晶,代表了宇宙的標準,“它是至高的,又是無所不包的。”[2]這一點與紫砂壺藝術有相似之處,紫砂壺的工藝是極致的、純粹的,紫砂壺所承載的文化與藝術則代表了其無所不包的一面。壺身的筋紋設計出自太極圖,四個大的塊面代表的是“四象”,也指向著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如意壺鈕的運用與筋紋設計相配合則形成了事事如意、處處如意的意蘊,與較為復雜的太極之理相比,這是更易于被人們接受的,顯示出作品“俗”的一面,也正是有這份“俗”在,紫砂壺藝術才顯得尤為可愛,它從不是枯燥乏味地說理,而是想人們所想,率先奠定情感基礎,逐漸陶冶人們的情操,讓人們由太極產生個人豐富的思考,達到壺與我之統一,這也正是太極之理,即中華民族始終崇尚的和諧。
《太極如意》是一件有精美做工、有深厚情感、有扎實文化的紫砂壺作品。本文對此壺進行了分析,說明了其獨特的藝術構思和對文化的巧妙融合。此壺運用了多種紫砂壺工藝,具有重要的工藝價值,對于太極與如意文化來說也起到了豐富和傳承的作用,基于此層面,作品才獨具魅力,給人以深刻的審美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