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古村落選址的水環境應用探析

耿熙程

（陜西省水利電力勘測設計研究院,陜西 西安 710004）

古村落,又稱傳統村落,指村落形成較早,擁有較豐富的文化與自然資源,保留了較大的歷史沿革,即建筑環境、建筑風貌、村落選址未有大的變動,具有獨特民俗民風；具有一定歷史、文化、科學、藝術、經濟、社會價值,雖經歷久遠年代,但至今仍為人們服務的村落。

自古以來,中國人就追求一種理想的生存環境,古人對環境的選擇就是其中重要的內容,歷史時期各種聚落環境的選因受不同的自然、歷史、文化因素的影響而表現出豐富的村落水環境。

陜西悠久的傳統文化和獨特的自然地理狀況,造就了大量各具特色的古村落和民居建筑,陜北、關中、陜南三大區域村落特點個性突出,風格迥異。目前,陜西已有71 個傳統村落列入中國傳統村落名錄。陜西的傳統村落極具歷史、文化、科學、藝術、社會和經濟價值,是承載和體現陜西乃至中華民族傳統文明的重要載體。研究、挖掘、保護傳統村落就是在很大程度上留住了古老鄉村的歷史記,給人們以歷史的回味,讓廣大居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同時以敬畏的態度,慎重地對待這些傳統村落,保護和傳承前人留下的歷史文化遺產,保持和提升農村水環境特色,對于彰顯傳統文化,提升鄉村環境品質,促進農村健康協調可持續發展,意義重大。

1 以水為鄰、逐水而居

在中國古代,人們就非常重視村落周邊的自然環境,尋求與山水相伴。今于所能看到的陜西古村落環境多是明清以后存留下來的。明以前中國人所追求的理想居住環境,現只能從有關的考古遺跡史文獻,古代詩歌及文藝作品中知其概貌。例如,距今約6000 年~7000 年前仰韶文化時期著名的西安半坡遺址,以村落保存完整、文化遺存豐富著稱于世。半坡遺址分布在浐河二級階地上,既便于生活飲水,又避免洪水威脅,這顯然是在適應自然環境過程中半坡人不斷探索選取的一個理想的居住環境。另外,位于陜西臨潼驪山北麓的姜寨遺址,東西長310 m,南北寬180 m,遺址總面積5.5 萬m2,在距陜西臨潼區城北約0.5 km處臨河東岸的二級階地上,其和半坡遺址同屬一個時期。還有,在距今約4000 年~5000 年前龍山文化時期,陜西長安的客省莊遺址最為典型。該遺址位于陜西省西安市西南長安區客省莊村,村東緊鄰灃河,距灃河西岸約400 m。這些都是遠古時期伴水而居的實例。

現在保存下來的傳統村落也是這樣。比如：陜西省安康市石泉縣以南50 km的熨斗鎮,古代當地用筒車提水灌田,又名筒車壩。該鎮四面環山,富水河從中而過。作為過去川楚商道上重要集鎮,至今仍保存著大量清代民居建筑,其木質庭院、潺潺流水、石板小路,頗具“小橋、流水、人家”的詩情畫意。漫步其中,恬淡、古樸、優雅的風貌令人心曠神怡。

還有,陜西省韓城市芝陽鎮清水村,芝水、甜水溝水、遂水三水匯集繞村而過。該村村落合理布局,北高南低依地形呈階梯式分布,以村中大廟為中心,五條主巷道向四方延伸,同時有多條分支小巷。由石板鋪設的大小巷,雨天為排水通道,方便人行走。石板路旁邊則有一個水渠,甜水溝泉水從中流淌幾百年沒有間斷,可洗可飲。村內建筑大多按四合院布局,各有特色,門楣題字、門庭兩側照壁題詞內容各不相同,書法及雕刻精美,反映出清水村祖輩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對后輩人的殷切期望。

2 依山傍水、天地共生

陜西人歷來對居住環境的追求有著濃厚的感情,“世外仙境水連天,桃源景色醉人間” “樂者樂山, 智者樂水”“逐水而居”,臨水而居,擇水而憩是人們對美好生活追求的重要內容。因此要全面認識、理解一個傳統村落,不光要看那些地面的建筑,更要去了解這座村落的周邊環境以及整體所傳遞出來的綜合文化信息。

比如,陜西省藍田縣以南秦嶺北麓有灞河支流輞川河,逶迤多灣,分布其間的田地形似車輞。置身其中,可體會到行到山窮處,坐看云起時,登高望浩,詩畫相中,被譽為“形勝神奇之山水,天斧地工之桃園”。唐初著名詩人宋之問在這里修建別業,后被王維購得,這是輞川河所在山谷一個寬闊之處,館舍、亭臺閣榭分布在山谷小湖、樹林、小溪之間,形成了孟城坳等20 處景觀。王維陶醉于這山水田園,同朋友一起為這里寫下了40 首五言絕句,取名《輞川集》。其中《臨湖亭》寫道：“輕舸迎上客,悠悠湖上來。當軒對尊酒,四面芙蓉開。”將湖面美景、鮮花、醇酒和閑情融于一體,于自然中寄深意,在質樸中見情趣,呈現出娟秀飄逸、令人陶醉的意境。王維還用這里的美景為題材創作水墨山水畫《輞川圖》,開創了我國“水墨畫”的先河。

在陜西南部由于氣候溫濕,水資源豐富,現在保存下來傍水而居的傳統村落景象還有許多。比如,陜西安康市漢陰縣漩渦鎮漢水與漩河交匯處的茨溝村,保留有秦巴山區考古發現面積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清代梯田-鳳堰古梯田,綿延數十里,村落散落其中,或背山面水,或面向梯田,在巴山深處若隱若現,農夫悠然勞作,宛如世外桃源。這里被命名為“中國最美田園”“陜西省鄉村旅游示范村”。再有,陜西寶雞市太白縣黃柏塬鎮二郎壩村,位于太白縣城東南91 km,西南距洋縣縣城130 km。全村面積36 km2,這里地處秦嶺南麓,山奇水秀、原始古樸、氣候濕潤被譽為“秦嶺山里的小江南”。整個村落被湑水河河道分割成兩部分,一部分院落就山坡而建,另一部分院落順河而建。村里建筑關中和陜南民居樣式相結合,形成了其特有的建筑風格,周圍的山、水、建筑和植物形成了一道獨具特色的美麗風景。

3 趨利避害、適應自然

中國古代建筑非常注重“風水”。所謂“風水”,在古人眼里,“風”具有“散氣”的作用,“水”具有“聚氣”的作用,兩者相得一彰,也符合人體陰陽平衡的生理特性。所以可以說,風水理論的核心就是使建筑更加適應自然環境、能夠趨利避害。因而,傳統村落選址的吉兇意識在很大程度上與風水的環境吉兇意識密不可分。

比如,位于陜西省韓城市東北9 km的西莊鎮黨家村,是一處自明朝以來發展和繁衍起來的古村落。村落地處狹長的溝谷之中,南北土塬高達40 m以上,依山傍水。優越的地勢減弱了西北季風的侵襲,又讓能夏天的涼風順溝谷吹過,形成了冬暖夏涼的小氣候特征。村子兩側高塬由于土質均不起塵,又有泌水河繞行,空氣得以凈化,形成了優越的自然環境。村中有11 座祠堂,25 座哨門、125 座四合院,在乾隆年間這里曾經被稱為陜西的“小北京”。黨家村離黃河只有3 km,但地勢高于黃河100 m~200 m,歷史上黃河泛濫數不勝數,卻從來沒有遭受過洪水侵襲。黨家村選址對雨水排放有科學的考慮,雨季時,村中巷道暢通,雨水從各個四合院流到石頭襯砌的水道,有西北向東南流入泌水河,即使降連陰雨也不會影響村落安全。

再比如,位于陜西省藍田縣洩湖鎮簸箕掌村,這里背靠大山,三面為溝,形似一只倒扣的簸箕,村子就建在簸箕背上,因而得名。這樣的選址,天上的雨水會自動流走、村子下邊的河水也上不來。

還有,位于陜西榆林佳縣的神泉村。該村地處黃土高原腹地,四周環山,峁梁起伏,層巒疊嶂,連綿不斷,溝壑縱橫,溝深谷隘,是典型的峁梁狀黃土丘陵溝壑區。山勢自西向東略微呈階梯勢走向,地貌主要由山峁、深溝渠、古河道、沖積小平原、沿河綠色植被、蘆葦蕩、裸露大青石組成。這個村子三面環山,一面環河,水資源比較充足,自古就有一條常年細水不斷的小溪流經村域全境并惠及下游各村。同時,通過日積月累加之夏季山洪作用,在村下游段逐漸形成了百余畝的沖積平原帶,也形成了沿河由蘆葦等植物組成的良好的自然環境。

4 人水和諧、平衡發展

水生態意象就是人們對生存環境中人、水、自然、建筑等相互關系和諧度的認知和體驗。從生態學上來理解,高質量的居住環境,在外觀上的表現通常是地面景物豐富,具有下、中、上的層次感,空間上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地理單元,整體環境處于一種生態上的平衡,讓人與村落之間構成一個有機整體。此種選址的生態學價值是：背后的靠山,有利于抵擋冬季北來的寒風；面朝流水,既有利于迎接夏日掠過水面的南來涼風,還能享受舟輯、灌溉、養殖之便；朝陽之勢,便于獲得良好日照；緩坡階地既可避免淹澇之災,又可使村落中的民居獲得開闊視野；周圍植被,既可涵養水源,保持水土,又能調節小氣候。這些整體的環境因素綜合在一起,便造就了一個有機的生態環境。

比如,位于陜西漢中寧強縣的青木川村,從總體布局是一個“川”字形。該村背靠龍池山,面對金溪河,符合典型的“負陰抱陽,背山面村水”的中國傳統村落選址理念。村子北面的龍池山、青木川村落和南面的筆架山形成獨特的烘襯、層次、輪廓以及借景、對景等景觀效果。同時,青木川村依山臨水而居,便于取水,利于植被生長,緩坡還可避免水害之災。

還有,陜西安康市旬陽縣的蜀河古鎮,位于蜀河與漢江交匯處,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千年古鎮。古鎮鼎盛之時停泊船只達上百艘,綿延三華里。直到現在長長的明清老街、繁華清寧的市井生活,再加上周圍青山環繞、綠水潺潺,使古鎮依然保持著先前的韻味。

再比如,陜西寶雞市麟游縣九成宮鎮,因唐九成宮（隋仁壽宮）做為隋唐兩朝四位皇帝來此消夏避暑而聞名于世。它位于渭北丘陵溝壑區,周邊有五將山等五座山環繞,還有漆水河等三條河流縱橫穿境。鎮中有宮娥彩女梳妝打扮的梳妝臺,鎮西有點將臺,鎮南有武則天沐浴的“玉女潭”等遺址,還有至今保存完好的唐代宮廷飲水井,鎮東有隋唐時期最大的皇家佛寺慈善寺,石刻造像美侖美奐。如今九成宮遺址修繕一新,紅木白墻黛瓦,亭、臺、樓、閣、榭、廊、塔等連成一片,連同周圍的山形水勢形成一道靚麗風景。

5 結語

綜上所述,陜西古村落的形成是人們在長期生產、生活實踐和體驗的基礎上,適應自然、利用自然、享受自然而選擇的區域,形成了依據地理、氣候、生態環境不同而選址不同的特點。村落選址在不同時期、不同區域、不同經驗模式下卻都將“水意象”作為重點考慮。傳統村落不但是凝固的音樂,而且是立體的史詩。我們可從以上所有例證中,感受陜西陜北、關中、陜南三大區域傳統村落選址上的水意象,在當下“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中應認定一些古村落進行保護,對其中“水環境”涉及要素充分考慮,彰顯人民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為推動城鄉建設高質量發展、建設文化強省提供有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