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一如(首都師范大學)
在關于藝術創作過程的敘述總結中,方法與規則的束縛性、強制性往往被人說過了頭,然而事實上對不同的創作主體而言,方法與規則在履行時既可以是外加的、約束的,同時也可以是自由的,乃至自發的。創作主體作為自然歷史中渺小的一部分,每一筆描畫、每一點呈現都基于自然與文化、混亂與秩序、本能與理性的一種復合背景之上。
我們面對藝術創作時亟待討論的問題似乎并非是創作某種藝術的正確與否,或是不同個體在不同的小環境下所呈現出不同的創作形態的高下之別,這種討論無休無止且愈深入愈無趣。這時候我想到另一個問題,即如何看待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以及創作者們所面臨的由外界所帶來的某些強制的不可避免的普遍性,如信息、權力、資本的普遍性,這個問題便具體和有趣多了。這并非易事,我們所面臨的當今世界的最大問題是全球化,是創作者們的一致性問題。全球化向我們提供了一種抽象的強制普遍性— 金錢的普遍性、信息的普遍性和權力的普遍性。這種普遍性造成了個體的創作不論形式、理念都呈現出一種趨同的狀態。一類藝術創作追求形式上的不斷更新,這似乎來源于資本主義自身從本質上對于新奇事物的迷戀,推動著形式上的持久革新。另一類則透露著對某些限定性話題,譬如暴力、性、死亡等題材的無限癡迷,挖掘出人性最深層的罪惡和沖動,希望以此顛覆現有表面平和的社會秩序形態和快樂意識形態。這似乎也構成了當代藝術創作的主流形態,以這種無害的方式發泄沖動,反抗文明生活的平平無奇,如同形式主義與浪漫主義的一種集合。
形式的革新固然重要,但在革新之后更加重要的是形式的穩定性。筆者認為從當代藝術的創作視角來說,藝術創作有批判快樂意識形態的必要性,然而,透過一個新的視角,發現某個被藏匿的、可以稱之為積極的新世界,也是一種必要的藝術創作方向。因為藝術始終強調一種新的普遍性,類似于真理一般的存在。并且藝術有著自己的問題,是能夠自足、自圓其說的,創作者們的眼睛也是為了發現這種真理而存在的。
藝術創作的程序簡單來說就是創作者將自己的情感通過某種能夠被具體感知到的形式具象化為作品,“情感”同時是作品的“內在因素”和“起源”,缺失了這種內在因素,藝術作品就是藝術“贗品”。創作者看到的東西,總是自己思想或者情感里尋找的東西,而這種情感是基于每個獨立個體的成長經歷和生活環境逐漸形成的,每一秒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都在有形無形中塑造著個體的人格,因此真實的情感必是獨一無二的,看到的東西也必是獨一無二的。要知道比“千人一面”更可怕的是“萬眾一心”。
眼力的平庸終究是由于心靈的平庸。在這個時代下,要想戴著鐐銬起舞,讓心靈重新獲得我們的眼睛的控制權,當務之急是必須搞明白如何讓我們的生命變得充實且鮮活。不同的生存體驗會帶來不同的生命感悟,這種體悟必然是伴隨著對創作者自身的消耗甚至摧毀,如尼采所言,通過個體的毀滅,反而感受到世界生命意志的豐盈和不可毀滅,由盲目掙扎的消極力量變成生生不息的創造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