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日月 張迎春
1.山西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0;2.山西師范大學現代文理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0
《孝友堂家訓》述“端蒙養,是家庭第一關系事”;[1]蔡元培論“家庭者,人生最初之學校”;[2]習近平總書記將家庭看作是社會的基本細胞,是人生的第一所學校。[3]不難看出中華民族古往今來尤為重視家庭教育,而家庭內部關系是家訓文化中的重中之重,只有在處理好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基礎上,才能為處己修身、安居樂業創造有利條件。宋代是我國傳統家訓發展的繁榮時期,《袁氏世范》更被稱為上乘之作,“睦親”篇作為《袁氏世范》整篇文章的奠基,對于當代構建完善的家庭內部關系具有深刻的指導意義。
古人認為實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義婦順是維持家庭和睦的基本條件。袁采在《袁氏世范》中以“睦親”作為家訓的開篇之作,“睦”在《說文解字》中定義為:“睦,目順也。從目坴聲。一曰敬和也”。“親”在《說文解字》中為“至也。至部曰。到者,至也。到其地曰至。情意懇到曰至。父母者,情之冣至者也。故謂之親”。[4]“睦親”指的是具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之間要相互尊敬,和睦相處。袁采在“睦親”篇中主要論述“父子、兄弟、夫妻”三種最基本的家庭關系。
“儒家的取向是以父子關系為具有絕對約束力為出發點的”。[5]“父慈子孝”是從古至今維護父子關系所遵循的基本原則。袁采也奉行“父慈子孝”的這種雙向互動的原則,他主張,一方面年幼之時,身為父母對子女要盡到養育、關心和疼愛的責任。“父母于其子嬰孺之時,愛念尤厚,撫育無所不至”,意為父母對于處在嬰孩時代的兒女,投入深厚的愛護憐惜之情,對他們的培育幾乎達到無微不至的地步。另一方面,子女在父母年老之時,應履行孝敬、贍養的義務。“傳統中國文化在某種意義上,可稱為孝的文化”,[6]在《孟子· 離婁上》中,曰:“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7]孟子認為如果子女與父母處不好關系,便是不會做人。袁采在前人的基礎上提出更高的要求,“人之孝行,根于誠篤,雖繁文末節不至,亦可以動天地、感鬼神。”將“孝”不再局限于物質上,進一步升華于精神層面。
在中國古代宗法制下的傳統家庭中,兄弟關系僅次于父子關系,如顏之推所言:“兄弟者,分形連氣之人也”,[8]兄弟雖然都有各自的軀體,但他們都是父母生命的延續,身體中流著相同的血脈。袁采在《袁氏世范》也用大量的筆墨來談論這一關系,首次,袁采認為“人之至親,莫過于父子兄弟”,將兄弟與父子并提,可見對兄弟關系的重視程度;其次,還指出兄弟同居時以及在財產問題上應懷有寬容之心,“若長者總提大綱,幼者分干細務,長必幼謀,幼長必聽,各盡揩心,自然無爭”,如果兄弟之間能夠各司其職,互相體諒對方,就不會存在爭吵,能夠和睦相處。總之,袁采在文中論述了兄弟易產生矛盾的原因,并提出兄弟間相處的正確方法,希冀以警惕后輩必須與兄弟和諧共處,才能達到真正意義上的家和萬事興。
夫妻關系是家庭關系的核心,夫婦關系是父子關系、兄弟關系、婆媳關系等的前提,然而在中國古代封建社會中,男尊女卑的觀念一直貫穿始終,夫妻雙方在家庭中的地位是不平等的,男性主宰一切,女性只能在“三從四德”的前提下進行活動。袁采則打破這種落后觀念,給予女性同情和平等。《袁氏世范》主要從婚姻選擇和關懷女性兩個角度來談論夫妻共處之道。在配偶過程中,袁采始終以理性為出發點,主張男女不可在幼時就定下婚約以及不可單聽媒妁之言,父母要為子女的終身大事負責,切勿因門當戶對觀念禁錮了子女選擇幸福的權利。“人之男女,不可于幼小之時便議婚姻,大抵女欲得托,男欲配偶,若論目前,悔在必后”。另外,袁采在探討夫妻關系上,并沒有一味被封建觀念所束縛,而是提出部分難能可貴的見解,例如,婚姻嫁娶主要看男女雙方的匹配度、寡婦應自勵等超前想法,為我國傳統家訓中的夫妻關系增添新的生機。
《辭源》中將“家訓”二字定義為“父母的教導”;[9]《中華百科全書》把“家訓”解釋成“本治家立身之言,用于垂訓子孫也”;徐少錦、陳延斌合著《中國家訓史》引言中意“家訓”是指父祖對子孫,家長對家人,族長對族人的直接訓示,親自教誨,也包括兄長對弟妹的勸勉,夫妻間的囑托,屬于家庭或家庭內部的教育,世代延續、積累形成的家規、家范、家法等內容。[10]《袁氏世范》以“人之至親,莫過于父子兄弟”開啟整篇文章,“至親”二字是對親密的血緣關系最好的解釋,在傳統的“人倫”理念中,其中就包括“父子、夫婦、長幼”三種家庭倫理。袁采在談論父母對幼孩“愛念尤厚”時,主要是因為“氣血初分,相去未遠”。雖然血緣隱形存在,但卻是維系家庭成員相處的重要紐帶。
“人性論”是古代多數教育家提出教育觀點的基礎,如孟子的性善論、荀子的性惡論,袁采卻將其視為影響家庭成員相處的主要原因。一方面《袁氏世范》首段中提到“父子兄弟不和之根源”是“蓋人之性,或寬緩,或褊急,或剛暴,或柔懦,或嚴重,或輕薄,或持檢,或放縱,或喜閑靜,或喜紛,或所見者小,或所見者大”。可見由于每個人在瑣碎之事處理上性情之異,會導致彼此間的不和。另一方面袁采認為為了促進家庭和睦,必須要擁有發現對方“美”的眼睛。“人之性行雖有所短,必有所長,若常念其長,而不顧其短,雖終身與之交游可也”。家庭成員之間互相理解,換位思考,是構建良好家庭的必要條件。
在中國古代多子多孫的宗法制社會中,因財產問題導致的沖突是兄弟不和的重要原因。一是兄弟之間的貧富差距,從而造成妒忌之心,“兄弟子侄貧富厚薄不同,富者既懷獨善之心,又多驕傲,貧者不生自勉之心,又多妒嫉”,袁采主張兄弟之間要彼此體諒對方,富者要兼濟親者之心,貧者要有勉勵之心,要做到“各懷公心”。二是分配財產時斤斤計較,絲毫不讓。“或眾人所分,在己必欲多得,其他心不能平,遂啟爭端,破蕩家產”,袁采認為兄弟間有時會因自己的私心而一時將血肉關系拋在腦后,為財產爭奪面紅耳赤,即使家族再顯貴最終也會淪為沒落的境地。
“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家庭是組成偌大社會的子因素,家庭成員是構成家庭的子因素,每個因素都環環相扣,只有家庭幸福安康才能構建和諧的社會,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袁采提出“自古人倫,賢否相雜”,因此,傳授給子孫處理各種人倫關系的具體方法及應注意的細節是十分有必要的。筆者根據《袁氏世范》中“睦親”篇將其整理為以下三點:
“百善孝為先”,這是中國從古至今維系良好家庭關系的基礎,而正如李世民在《帝范》提及“父之愛子,人之常情。子之忠孝,有待教訓”。[11]孝道是一種社會性內涵,需要通過教育或訓誡來培養。第一,人不可不孝。父母對于子女的養育之恩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比擬的,子女須時刻將“孝”字謹記于心,袁采主張“子雖終身承顏致養,極盡孝道,終不能報其少小愛念撫育之恩”;第二,孝不可盲從。“若父兄言行之失,顯然不可掩,子弟止可和言幾諫”,《袁氏世范》提倡尊敬父母并不意味著絕對地服從,子女對于父母的過錯之處有“諫”的責任,這稱得上特殊意義上的“孝”;第三,孝不可流于表面。“孝”并非只是單純物質上的滿足,應延伸到精神層面,在“能養”的基礎上做到更高層次的“能敬”,“人之孝行,根于誠篤,雖繁文末節不至,亦可以動天地、感鬼神”。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儒家在處理人際關系時所遵循的基本原則,也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寬”,是指與人交往時擁有豁達的胸懷,善于設身處地地為他人著想,以直報怨,寬以待人,嚴于律己。在家庭關系中,袁采主張:第一,因每個人的性情有所不同,在相處過程中難免會有摩擦,能做到“寬緩處之”,必會“胸中泰然”;第二,學會忍耐,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家庭成員之間如果彼此不能容忍互相的缺點,就會造成不和,袁采倡導“不使之入于心”“不至于形于言而見于色”才是“善處忍者”;第三,主要強調兄弟間貴懷寬心,不能貪圖小利,遇事要各司其職,盡其心力,“若長者總提大綱,幼者分干細務,長必幼謀,幼必長聽,各盡揩心,自然無爭”。
中國傳統家庭倫理思想中,家庭教育處于基礎地位,是培養圣賢的基本保證,多數家長主張子女獲取知識為以后的謀生做準備,通過“勤學”來“求業”。首先袁采認為子弟不可廢學,只有通過學習才能提高個人修養,避免整天無所事事,與小人為伍,“篇卷浩博,非歲月可竟”,子弟應“朝夕期間”,自會有所收獲。其次,在擇業問題上,《袁氏世范》中指出“人之有子,須使有業”,無論富貴貧賤,都要有一份自己的職業,“貧賤有業不至于饑寒,富貴有業不至于為非”。袁采倡導平等的知識觀和就業觀,教導人們通過自身的學習來獲取謀生的技能,在今天仍有獨特的價值。
在現代社會中,由于大多數人追求物質和精神方面的一己私利,親情關系尤為淡薄,導致傷害家庭的事件頻繁發生。例如,“某學生弒母案”“杭州殺妻騙保”等,這些將親情拋在腦后的殘忍行為不得不引起社會各界的反思。家訓成為重拾親密家庭關系的一種途徑,但要認識到傳統家訓內容并非全是正確的,難免會存在與時代脫節的觀點,如何認識到其中有價值的部分,并有效傳承下去是新時代塑造嶄新家訓文化的關鍵問題,我們應跨越時空的局限,努力挖掘探索其中的精髓,迎合新時代的家風建設。
《袁氏世范》只是中國古代傳統家訓的冰山一角,雖然在“睦親”篇中所倡導的“孝敬長者”“寬以待人”“讀書治學”等觀點,與現代家庭美德建設要求相得益彰,但其難免會存在封建階級和時代的烙印,例如,在家庭關系中上尊下卑的觀念極為嚴重,強調父親在整個家庭中的絕對權威,“妻孥知此,尤當奉承”。即所謂的“愚孝”應用辯證的觀點去看待傳統家訓。
總之,隨著時代的變遷,傳統家訓文化應批判性地繼承和創造性地轉化。雖然在其傳承和重構的過程中困難重重,包括資源不足、宣傳途徑單一、教育效果不佳等方面的挑戰,但沒有優秀傳統家訓家風文化的加持,中國傳統文化不會完整。我們必須竭力在家訓傳承過程中積極應對、精準施策,讓家訓文化在新時代散發嶄新獨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