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奶奶

文／孫一萌

花奶奶常坐在樹蔭下賣花，一坐就是一整天。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因為她賣花手鏈，就叫她花奶奶。

每次見她，她都穿著一件花衣裳。夏天是花汗衫，冬天是花襖子。她雖然老了，但收拾得很干凈。花白的頭發用發簪輕輕盤起，布衣總是那么挺括，整潔溫婉。即使已經滿臉皺紋，也能從她的臉上依稀看出年輕時優雅的風韻。不同于其他的老人，她的眼中好像一直透著光，像一汪清泉。

她喜歡在自己的發絲間插上一朵小花，小花總是應季的，我估摸應該是她每天早上起來摘的。花奶奶不太愛開口，不像其他老太太一樣喜歡閑聊。每天陪著她的，好像就只有那一只裝滿花手鏈的竹編的大籮筐。她纖細的手上布滿了老繭，左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個銀色的戒指。

閑暇時，她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板凳上編手鏈。她戴上一副老花鏡，靈活的雙手上下翻騰著。倘若你走到旁邊，她就會順手輕推一下鏡架，笑著朝你看。

我之前在她那里買過一串梔子花手鏈。手鏈上每一片花瓣都是那么潔白飽滿，五六朵小花用一根紅色的細繩穿起來，戴在手上好看又好聞。

時間久了，我就和她聊起了天。我問她怎么一直在這條街賣花，她回答說家就在街上。我又問她：“花奶奶，您孩子在哪里工作呀？”“我沒有孩子。”她淡淡地回答。

這才知道花奶奶膝下無兒無女。

“老伴走得早，他把屋子留給我了。”奶奶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只是輕蹙著眉，好像是在接我的話，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花奶奶，您很喜歡花嗎？”“今生賣花，來世漂亮。”她對著我笑了。

花奶奶的生意貌似并不怎么好，但每次我回去都能看到她的身影，或許是為了打發點時間，也或許是為了維持生計。

冬去春來，花奶奶傍著水，迎著柳，一個人賣著花。微風吹過，楊柳輕垂的水鄉街道，或許一直有那個穿著花衣的身影。

奇怪的是，今年回去，我竟沒有在街道口看見她。我做過很多設想——或許是累了不想賣花了，或許是換了個地方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