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其容,李春萱
(1.吉林大學 商學與管理學院,長春 130012;2.吉林大學 創新創業研究院,長春 130022)
創業作為國家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之一,受到學界越來越多的關注。而過去二十年中,全球性與區域性經濟危機頻繁發生,再次凸顯出“信心”這一影響經濟活動開展心理因素的重要性?!靶判摹笔菍ξ磥斫洕l展情況預期而產生的情緒化心理,是各項市場活動的原動力(盧學英和白文周,2015)。在創業研究中同樣發現,創業者對于創業市場構建起的高度信心也預示其更愿意投入到創業活動之中(Dimov,2010)。然而,現有研究僅關注到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靜態影響,沒有考慮到這一關系背后的時間動態特征。行為理論研究表明,心理驅動因素與創業行為間的關系會隨外界環境的變化而改變,具有時間動態的特質(Frese,2009)。Gielnik et al(2015)也通過實證研究確認了創業意向、積極設想等積極的心理驅動要素與創業行為間的關系的動態性。事實上,市場信心承載的情緒化特征,使其極易受外部因素影響(Ramalho et al,2011)。這意味著,同樣作為心理驅動要素的創業市場信心,在創業環境發生變化時,其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也將發生轉變。那么,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關系將隨何種路徑變化?且這種變化趨勢的邊界條件是什么呢?
由于信心嵌入在涉及競爭邏輯和更廣泛制度動態之中,其與總體經濟活動態勢,特別是與經濟周期這一重要市場邏輯關系緊密(祝梓翔和鄧翔,2020)。而在外部環境變化態勢下,探究信心等心理驅動因素的作用效果如何轉變及其在不同經濟制度秩序下的差異,已經成為創業領域未來重要的研究議題(邁克爾·希特和徐凱,2019)。過往研究表明,創業企業的進入和后續表現等過程都會受到經濟周期的持續性影響(Lee 和Mukoyama,2015)。而行為理論研究也強調,經濟條件的變化是影響這類創業者個體特征與創業結果變量之間關系的重要因素(Gielnik 和Frese,2013)。特別是當經濟處于衰退期時,低迷的經濟環境會使得商業機會驟減,并增加大眾的焦慮情緒,這將阻礙潛在創業者對于商業機會的感知、評估和開發(Devece et al,2016)。在此階段內,創業者的信念消退與對風險的擔憂使得他們對于創業前景持有悲觀的態度,這是否會致使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隨時間推移不斷減弱呢?隨后,當經濟擺脫衰退的困擾,規律性地回歸到擴張的軌道上來時,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是否也隨之不斷增強呢?為探究這些問題,本文基于行為理論并采納2006—2015 年全球創業觀察(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GEM)和世界銀行數據庫(World Bank Database,WBD)數據,試圖分析隨著經濟周期的時間推移,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間的關系如何變化
同時,不同創業者所處創業環境存在著較大的差異,其中地區經濟決定了當地市場的資源稟賦和導向,是影響創業活動進行最關鍵的環境要素(陳翊,2021)。創業者作為市場中的經濟活動主體,其任何創業決策及具體行動將會受到所在地區經濟環境的影響。而制度理論研究更是認為,經濟發展的差異是致使不同國家創業者的創業過程產生巨大區別的關鍵動因(Zhai 和Su,2019)。一方面,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決定了市場規模、法規制度及人力、金融和技術稟賦(陳翊,2021),這表明創業者能否具有豐富的機會和充沛的資源進行創業;另一方面,國家的經濟發展導向決定了市場目標、生產要素流動及對于國際國內兩個市場的依賴程度(董志勇和李成明,2020),這影響了創業者所在市場空間的廣闊性和獲取多樣信息的可能性(Carlos Díaz Casero et al,2013)。同時,制度理論不僅強調了創業環境在影響創業行為上的重要作用,也提出作為制度代理人的創業者,其自身條件也將促成或影響創業行為。而潛在創業者的社會經濟地位代表了其可投入創業活動的經濟與社會資源(Schoon 和Duckworth,2012)。這些創業者內外部經濟與社會資源的豐厚程度,將影響大眾對未來創業環境預期與抵御經濟衰退沖擊的能力。基于此,本文將進一步探究所處不同經濟發展水平與格局的國家和具有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的創業者,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間的正向作用是否具有相異的變化趨勢。
總體來看,本文基于行為理論,試圖探索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間關系的變化趨勢及剖析國家經濟發展特征與個體社會經濟地位對這一趨勢的調節作用(圖1)。同時,本文沒有重蹈創業心理驅動因素研究的傳統范式,而選擇了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演化的新視角。利用GEM 及WBD 混合截面數據,構建創業市場信心與年度虛擬變量的交互項,根據交互項回歸系數隨不同年份的動態變化,判斷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的演化。本文的貢獻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首先,本文將創業過程中的時間理論化,明確了完整經濟周期下創業市場信心這一心理驅動因素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的變化趨勢,有助于拓展創業領域下行為理論的動態研究。其次,本文選取影響創業的關鍵經濟發展特征要素,比較處于不同經濟發展水平與導向國家的創業者,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的變化趨勢異同。既為多國家創業制度差異的比較提供了實證依據,也豐富了創業制度理論多層次影響研究。最后,本文還探索了社會經濟地位因素對于創業過程的影響機制,明晰了其影響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變化趨勢的作用時段。

圖1 理論框架
創業作為驅動國家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之一,受到學界越來越多的關注。由于創業者采取的創業行動在推進創業活動中起基礎性作用,創業者這一創業活動的關鍵主體引發眾多學者關注(Uy et al,2015)。進而,國家層面的研究同樣發現,采取實際行動的創業者比例實際上反映了創業活動的繁榮程度,也是決定新企業誕生數量的關鍵因素(宋淵洋和趙嘉欣,2021)。鑒于此,學者開始探究不同個體特征、創業類型或是所處環境的創業者在創業行為付出程度上的差異。其中,最為關鍵的便是創業者的心理要素(Murnieks et al,2020;Newman et al,2021)。Frese(2007)通過整合過往理論與實證研究,進一步分析驅動創業行為產生的心理動因,并構建了創業行為理論框架?;诖死碚?,隨后研究實證了眾多創業者積極的心理要素(如創業動機、創業激情和創業自我效能等)對創業行為產生的積極作用(Zacher 和Frese,2018;Newman et al,2019)。
盡管相關研究極大地促進了我們對創業活動產生的理解,但現研究大多沒有剖析心理驅動要素與創業行為間的動態關系。正如創業理論一直強調的那樣,創業活動源于創業機會,與外界環境不斷互動并受其影響(Yoruk 和Jones,2020)。而人類行為也通常隨時間推移而不斷發生,忽略行為背后的時間因素將導致理論對個體行為過程的解釋效果受到極大限制(Aguinis 和Bakker,2021)。一般心理學研究也同樣表明,在不同時間階段內,人格與一般心理對行為的預測效度也將呈現差異化的變動趨勢。事實上,Frese(2009)在理論構建時就已經指出,探究影響創業行為的心理因素時,有必要考慮其作用效果如何隨時間推移而變化或維持。雖然近期開始有學者試圖從縱向視角審視這一問題(例如,Gielnik et al,2020),但其仍與理論中所期待的稍有差距。一方面,現有研究聚焦于兩者間關系的短期變化,沒有考慮到可能存在的長期趨勢;另一方面,這些研究僅考慮到二者關系的自然變化趨勢,忽視了外界條件變化可能產生影響。
1.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變化趨勢
市場信心作為經濟主體對特定市場最重要的主觀心理預期與判斷,被視為市場活動原動力而受到眾多領域學者的關注(呂鵬和劉學,2020)。圍繞特定經濟情境下大眾市場信心對各個經濟活動與指標的影響,過往研究展開了廣泛的探索(鄭方輝和劉曉婕,2020)。同樣對于創業活動而言,新興企業的演化和進步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創業者對機會優劣的感知和主觀判斷(Kor et al,2007)。換言之,當對創業市場中的機會、資源等要素有足夠信心時,創業者才會在該項創業活動中持續付出努力(Dimov,2010)。然而,創業心理因素對于創業行為的激勵和驅動功能并非一成不變(Gielnik et al,2015)。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同制度秩序變化將導致創業心理因素的驅動效果發生變化,其中市場邏輯的影響尤為顯著(邁克爾·希特和徐凱,2019)?;谏鲜鲇^點,盡管不斷有學者呼吁關注市場信心在經濟周期內可能發生的變化(Ramalho et al,2011),但現有研究大多忽視了經濟主體的市場信心與經濟行為間關系背后的時間動態問題,創業領域研究中更是沒有對此深入分析。
現有研究表明,在創業市場中能夠有效識別到創業機會是創業者開展創業活動的基礎外部條件,樂觀情緒和積極信念是支持創業者的內在動機(呂鵬和劉學,2020)。而在經濟周期內不同階段內,創業的外部條件與創業者的內在動機都會受到影響(Galindo-Martín et al,2021)。當經濟處于衰退期時,金融投資市場、消費市場緊縮與社會創新投入收緊都將使得創業活動的難度與風險顯著增加(Bishop,2019),這使得潛在創業者即便識別到創業機會也更傾向選擇觀望,而非立刻投入到創業活動之中(Kottika et al,2020)。同時,經濟的衰退也會使市場中創業企業數量減少(Fairlie,2013),這也會讓社會滋生廣泛焦慮和不安。Zhao 和Xie(2020)指出,情緒變化將影響創業者對于創業活動的總體評估,并影響創業者或潛在創業者的認知。而社會整體消極情緒和因創業風險增加而產生的觀望態度,則將促使創業者對于創業市場得出較負面的評價(Bullough 和Renko,2013)。這意味著,即便對自身創業能力充滿信心的創業者,也難以確認自身創業努力是否能夠取得效果。這些因經濟衰退而產生的負面因素將不利于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的發揮,并最終表現為隨時間推移,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不斷減弱。
然而一般市場信心研究發現,經濟復蘇情境下的市場信心及其作用效果都將會呈現回暖態勢(例如,Ramalho et al,2011)。換言之,經濟衰退及其相關的負面效果對于創業活動的影響也將隨時間推移而逐漸消散。隨著經濟市場的不斷復蘇,潛在創業機會也隨之增加,對自身創業能力具有信心的創業者更愿意將個人資源投入到創業活動之中(Crecente-Romero et al,2019)。同時,創業者也將逐漸從不確定性的觀望中逐漸恢復過來,一些潛在創業者也開始抓住全球經濟變化帶來的機遇(Bullough 和Renko,2013)。此外,個體所具有面對逆境的適應能力也將使創業者逐漸擺脫環境壓力的影響(Newman,2005),樂觀的情緒狀態與創業風險的降低也會使創業者對于創業市場現狀做出相對積極的評價。經濟負面因素的消散與積極因素的出現為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的恢復奠定了基礎,并最終表現為隨時間推移,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不斷增強?;诖?,本文提出假設1:
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關系將在經濟衰退期內下降,在經濟擴張期內上升(H1)。
2.經濟發展水平與導向對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變化趨勢的調節作用
過往研究表明,經濟發展水平與導向是決定經濟發展的基礎性環境要素,也是造成各國創業者創業活動差異的關鍵變量(Acs et al,2018)。已有研究圍繞國家經濟環境特征對創業活動的影響,展開了廣泛且深刻的探索(例如,Valdez 和Richardson,2013)。其中,發展中/發達國家是經濟學、社會學研究中區分國家總體經濟發展水平的重要指標,也是創業領域研究中備受關注的經濟發展水平特征之一(Chowdhury et al,2019)。通過對比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創業活動的差異可以發現,經濟發展水平對創業活動有著復雜的影響,這也使兩類國家各有獨特的優勢與不足。一方面,不同經濟發展水平的國家在遭受經濟危機的沖擊時,抵御能力有差異。發達國家具有雄厚的總體經濟實力、完善的經濟制度與風險應對機制。這些優勢都使得在經歷經濟衰退時,處于發達國家的創業者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更能保持穩定。與此相反,發展中國家在面對經濟衰退時,其遭受到的沖擊將遠高于平均水平(Bhattacharya 和Dasgupta,2012),且缺乏完善的防御機制。這導致他們抵御經濟衰退的能力較弱,進而導致創業者驟然加深對創業市場的疑慮。另一方面,在經濟進入擴張期后,盡管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水平落后且遭受到了嚴重的經濟衰退,但也會暴露出更多的創業機會(Devece et al,2016)。與之相反,發達國家的創業者在經濟危機后被經濟擾動所警醒,具其所處國家具有大量的優質就業機會與高度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這反而促使他們選擇避免從事高市場風險的創業活動?;诖?,本文提出假設2:
國家經濟發展水平負向調節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變化趨勢,即國家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下降和上升幅度越?。℉2)。
除了經濟發展水平外,一個國家經濟發展導向同樣是影響創業者的重要環境因素。其中,國家經濟與國際經濟聯系程度(或經濟外向性程度),是與該國卷入國際經濟周期可能性相聯系最緊密的經濟發展導向要素(劉偉和蔡志洲,2019)。當全球經濟處于衰退期時,負面的經濟訊號能夠更快地傳至高經濟外向度的國家(姚雯和唐愛迪,2020)。同時,經濟衰退會導致世界經濟低迷、市場緊縮,這些連鎖反應使得高經濟外向度的國家受到更加嚴重沖擊(李明武和袁玉琢,2011)。創業情緒低迷、創業機會減少,最終為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施加更加負面的影響。然而,負面效應并非持續存在,高經濟外向度的國家優勢在于經濟重新進入擴張期后,市場能夠借由商品、資本、人員、知識等生產要素的順暢流動而快速復蘇,創業機會隨著市場上資源稟賦的增加開始顯現。由此看來,相較于低經濟外向度國家,高經濟外向度國家在經濟重新進入擴張期后,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也將更快速地恢復?;诖?,本文提出假設3:
國家經濟外向度正向調節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變化趨勢,即國家經濟外向度越高,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下降和上升幅度越大(H3)。
3.社會經濟地位對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變化趨勢的調節作用
隨著研究的不斷開展,社會人口學特征與勞動力市場經驗逐漸被視為影響創業者是否取得創業成功的重要因素(蘇皚等,2021)。創業領域學者一般認為,經濟資源、知識資源與社會資源為創業活動的開展與成功奠定了基礎。例如,具有較高的個人收入與財富(琚瓊,2020)、教育水平(吳長征,2019)或較為緊密社會網絡(李興光等,2019)的創業者更易開展創業活動并獲得成功。而社會經濟地位(social economic status;SES)是社會科學研究中最為重要的概念之一,是個體社會人口學特征的高度概括,反映了個體可能獲得或控制總體社會資源的數量和質量。具有較高社會經濟地位的創業者通常擁有較強的社交技能,這使他們能夠更有效地與他人溝通,并從中發現潛在創業機會及獲得有效創業支持(Klyver 和Arenius,2020)。這表明相較于其他創業者,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的創業者更有能力把握到少有的創業機會。同時,高社會經濟地位者具備較強的適應變化能力,這能夠幫助他們應對創業過程中的困難與挑戰(Zhou et al,2020)。此外,具有較高社會經濟地位個體還具有更高的創業傾向,對創業活動有著更強烈的信念與意愿(Schoon 和Duckworth,2012)。這也使得高社會經濟地位的創業者擁有更為充分的經濟、社會與心理資源以投入到創業活動之中,并能夠在面對危機時維持一定的積極情緒。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4:
社會經濟地位負向調節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下降趨勢,正向調節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上升趨勢(H4)。
本文主要數據的來源是全球創業觀察數據庫(GEM)與世界銀行數據庫(WBD)。GEM 項目于1999 年正式啟動,旨在衡量不同國家的創業者在創業早期階段有關創業活動與創業認知的狀況,至今已有包括中國、美國在內的112 個國家和地區參與該項目。該項目以18~64 歲的成人群體作為研究總體,各個國家研究團隊依據相同的研究模型,在每年4~6 月間各隨機抽取本國或地區2000 名以上成年人,圍繞創業環境、創業機會、創業技能、創業意愿及新創企業生成等問題展開問卷調查。目前,GEM 項目的年度報告已成為世界各國人士了解創業態勢、創業環境、創業政策等問題的重要信息來源。而WBD 數據庫是由世界銀行(World Bank)建立的綜合型國家經濟發展專題數據庫,其收錄了所有人口數量在30000 人以上的經濟體,包含16 個經濟專題方面7000 余個指標數據,是經濟管理類研究的重要宏觀數據來源。
為探究完整經濟周期下,時間對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間關系的影響,以及國家經濟發展與個體社會經濟地位的高階調節作用,同時考慮到樣本平衡問題。根據后文研究需求,本文將這些數據組合為混合橫截面數據。相比橫截面數據,混合橫截面數據可以擴大樣本代表性,獲得更精密的估計量和更有效的檢驗統計量。更重要的是,通過年度虛擬變量與解釋變量的交互項,混合橫截面數據可用于考察這些解釋變量的影響在某一時期內的變化情況,并用以代表社會整體發展趨勢(陽義南和連玉君,2015)。本文從上述兩個數據庫中截取2008 年經濟危機前后十年已公開數據(2006—2015 年),并按照如下規則設計三組樣本組合:
(1)樣本組合一:為驗證假設H1 與假設H4(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變化趨勢及社會經濟地位的調節作用),本文首先選取GEM 數據庫的中國大陸地區成年人口調查(adult population survey,APS)數據作為基礎。從中提取以下三個年份組成回歸樣本:2006 年數據作為經濟衰退前年份代表樣本、2009 年數據作為經濟衰退轉為經濟擴張年份代表樣本、2015 年數據作為經濟擴張后年份代表樣本。
(2)樣本組合二:為驗證假設H2 與假設H3(國家經濟發展水平與外向經濟度的調節作用)并驗證假設H1 檢驗結果穩健性,本文首先選取GEM 數據庫在2006—2015 年調查區間內,符合本文所使用關鍵變量完整、連續且有效樣本量超過1000 個的國家。其中包括中國、馬來西亞、哥倫比亞、克羅地亞、美國、德國、荷蘭、西班牙,共計8 個國家。而后將WBD 數據庫中反映各國家經濟外向度指標與上述國家2006 年、2009 年和2015 年GEM 樣本進行橫向連接組合,得到多層次回歸樣本數據。
(3)樣本組合三:補充檢驗部分內容,本文進一步將經濟擴張時期(2009—2015)GEM 數據庫的中國大陸地區成年人口調查的全樣本數據進行切分。以現有經濟擴張時期數據的中間年份(2012)作為切分點,將2009—2012 年數據作為經濟擴張初期(經濟復蘇時期)樣本,將2012—2015 年數據作為經濟擴張后期(經濟繁榮時期)樣本。
1.創業市場信心
本文采用Dimov(2010)開發的量表,共包含創業自我效能與創業機會感知兩個維度,具體定義及對應GEM 數據庫條目見表1。而后,本文將兩維度取值結果加總,構造“創業市場信心”變量,取值范圍為0-2。

表1 創業市場信心的變量定義及取值原則
2.創業行為
GEM 數據庫中共有三個問項度量了創業者過去一年中實施的創業相關行為,分別為:“過去的12 個月里,你是否做出有助于創業的行為(suacts;Q1B)”;“你最近是否獨自或與他人一起,試圖開辦一家新的企業作為你全職工作外的第二職業(bjobst;Q1A2)”;“你最近是否獨自或與他人一起,試圖開辦一家個體經營或向他人出售任何商品或服務的新企業(bstart;Q1A1)”。本文依據創業活動涉入程度構造“創業行為”變量,取值范圍為0~3,具體取值原則見表2。

表2 創業行為的變量定義及取值原則
3.經濟外向度
本文選取世界銀行數據庫中,各國國際收支平衡度(balance of payments;BOP)這一指標作為衡量一個國家經濟外向程度的代理變量。國際收支服務貿易統計是指一個國家與世界其他國家在確定時間內(如一年)所進行所有交易的總和,反映了這一國家經濟與世界經濟的聯通程度。本文將世界銀行數據庫中各國國際收支平衡度指標取對數處理,并與GEM 數據庫樣本根據國別進行匹配。
4.社會經濟地位
參照過往研究(王鵬和吳愈曉,2019),本文使用受教育水平、職業地位和收入水平的綜合情況,來衡量大眾社會經濟地位,具體定義及取值原則見表3。而后,本文將“教育水平”變量、“職業地位”變量與“收入水平”變量取值結果分別標準化處理并加總,構造“社會經濟地位”變量。

表3 社會經濟地位的變量定義及取值原則
5.控制變量
為了更為嚴格地論證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隨時間變動情況,本文選擇控制個體與國家兩個層面變量。其中,個體層面涵蓋年齡、是否熟識其他創業者和創業環境規范(包括創業者地位感知、媒體關注創業感知、社會創業文化感知)。而國家層面控制變量為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表4 是控制變量的定義及取值原則。

表4 控制變量的變量定義及取值原則
驗證假設H1 與假設H4 的計量模型設計與式(1)所示。

驗證假設H2 與假設H3 的計量模型設計與式(2)所示。

其中:β為各變量的回歸系數;ε為殘差;Control為控制變量。
式(1)、式(2)中,2009 年為對照的基年,設置代表2006 年、2015 年數據的虛擬變量(t2006、t2015)。這兩個虛擬變量使模型在不同年份有不同的截距,可以解決總體在不同時期不同分布的問題(伍德里奇,2007)。本文在模型中設置了創業市場信心與年度虛擬變量的交互項(EC×t2006、EC×t2015)。這兩個交互項的回歸系數反映了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關系在2006 年、2015 年相對于2009 年的變化,從而可以看出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關系的變化趨勢。
式(1)中本文在模型中設置了社會經濟地位、創業市場信心與年度虛擬變量的交互項(EC×SES×t2006、EC×SES×t2015)。這兩個交互項的回歸系數反映了社會經濟地位對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變化趨勢的調節作用。式(2)中本文在模型中設置了經濟外向度、創業市場信心與年度虛擬變量的交互項(EC×BOP×t2006、EC×BOP×t2015)。這兩個交互項的回歸系數反映了經濟外向度對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變化趨勢的調節作用。
三個樣本組合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5 和表6。結果顯示,發生經濟危機當年(2009 年)各國平均GDP增長率為負值且相較于其他年份顯著下降,這表明本文將2009 年作為經濟危機發生的對照基準年的合理性。此外可以發現,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在三年中的變化趨勢并不相同,這意味著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驅動作用將隨著時間變化而發生改變,這為后續研究奠定了基礎。最后通過比較樣本組合一與樣本組合二可知,中國大陸地區的創業行為、創業環境規范和熟識其他創業者程度高于其他國家平均值,這與近年GEM 報告認為中國創業活動密度和創業環境優化程度持續提高的結論相吻合,佐證了本文采用樣本的代表性。

表5 樣本組合一與樣本組合二描述性統計

表6 樣本組合三描述性統計
本文采用Stata15.0 軟件進行數據處理。由于引入了多個虛擬變量與解釋變量的交互項,為確保模型估計的一致性與有效性,本文對進入各回歸模型的所有解釋變量與控制變量進行了方差膨脹因子(VIF)診斷。結果顯示,各模型VIF 均在5.0 以內,表明多重共線性問題較弱。
1.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變化趨勢及社會經濟地位的調節作用
首先觀察表7 中創業市場信心的回歸結果。兩組樣本組合下各模型中,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回歸系數均在0.1%水平顯著為正。這說明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顯著且較為穩健,也與過往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研究的實證結果一致。
而后進行主效應檢驗,觀察表7 樣本組合一中創業市場信心與年份虛擬變量的交互項回歸系數情況。創業市場信心與2006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為0.394(p<0.01),表明相較于2006 年,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關系在2009 年顯著下降。同時,創業市場信心與2015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為0.516(p<0.001),表明相較于2009 年,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在2015 年顯著上升。綜上所述,假設H1 得到驗證。
隨后再進行社會經濟地位的調節效應檢驗,觀察表7 樣本組合一中社會經濟地位、創業市場信心與年份虛擬變量的交互項回歸系數情況。社會經濟地位、創業市場信心與2006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為0.065(p>0.05),表明社會經濟地位未調節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下降趨勢。然而,社會經濟地位、創業市場信心與2015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為0.179(p<0.01),表明社會經濟地位正向調節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上升趨勢。綜上所述,假設H2 得到部分驗證。

表7 假設檢驗回歸分析結果
2.國家經濟發展水平和發展導向的調節作用
探究國家經濟發展水平對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間關系的變化趨勢的調節作用,本文首先根據世界銀行分類標準對混合截面數據來源國家進行分類。根據《世界貿易組織協定》中的分類方法,將中國、馬來西亞、哥倫比亞、克羅地亞劃分為發展中國家組,將美國、德國、荷蘭、西班牙劃分為發達國家組,并以此作為區分國家經濟發展水平的因素(Nabi et al,2011)??紤]到本部分研究涉及跨層次調節變量,故分別對發展中國家組、發達國家組及全部國家數據進行多層次混合線性回歸(multilevel mixed-effects linear regression)并按國家設置隨機效果。借此控制國家間差異與國家內各年份差異,以期獲得兩類國家的共同趨勢。而后,對兩組多層次混合線性回歸結果差異進行拔靴分析和置換檢驗,以驗證數據結果差異的顯著性。
首先觀察表7 樣本組合二中發展中國家組和發達國家組的創業市場信心與年份虛擬變量交互項回歸系數情況及表8 中系數差異情況。發展中國家組與發達國家組創業市場信心與2006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差異為0.339(p<0.001)。這表明相較于發達國家,處于發展中國家的創業者,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下降趨勢更為劇烈,即國家經濟發展水平負向調節了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下降趨勢。然而,發展中國家組與發達國家組創業市場信心與2015 年交互項對回歸系數差異為0.278(p<0.001)。這表明相較于發達國家,處于發展中國家的創業者,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上升趨勢更為劇烈,即國家經濟發展水平同樣負向調節了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上升趨勢。綜上所述,假設H3 得到驗證。

表8 系數差異檢驗
繼續觀察表7 樣本組合二中經濟外向度、創業市場信心與年份虛擬變量的交互項回歸系數情況。各組模型中經濟外向度、創業市場信心與2006 年度虛擬變量對應的回歸系數均在0.1%水平顯著為正(發展中國家組:β2006*經濟外向度=0.404,p<0.001;發達國家組:β2006*經濟外向度=0.131,p<0.001;全部國家組:β2006*經濟外向度=0.153,p<0.001)。這表明相較于經濟外向度低的國家,處于高經濟外向度國家的創業者,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下降趨勢更為劇烈。同時,各組模型中經濟外向度、創業市場信心與2015 年度虛擬變量對應的回歸系數均在1%及以下水平顯著為正(發展中國家組:β2015*經濟外向度=0.113,p<0.001;發達國家組:β2015*經濟外向度=0.090,p<0.001;全部國家組:β2015*經濟外向度=0.029,p<0.01)。這表明相較于經濟外向度低的國家,這表明相較于經濟外向度低的國家,處于高經濟外向度國家的創業者,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上升趨勢更為劇烈。綜上所述,假設H4 得到驗證。
盡管上述分析已經驗證了相關假設,但考慮到經濟危機的遲滯性負面作用將隨時間推移而減弱。同時,在衰退期后的經濟擴張期也可進一步劃分為擴張初期(經濟復蘇時期)與擴張后期(經濟繁榮時期)兩個階段,且兩階段內總體經濟活動也有著顯著的區別(任澤平和陳昌盛,2012)。為了進一步探究經濟擴張時期時間對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調節作用及社會經濟地位的高階調節作用,細致刻畫二者間關系的變化趨勢。本文對兩時段內全部年份數據再次進行混合面板回歸,分階段考察經濟擴張時期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的變化趨勢,以探究時間及社會經濟地位的調節作用。結果見表7。
首先對主效應進行補充分析,觀察表9、2009—2012 4 年混合組中創業市場信心與年份虛擬變量的交互項回歸系數情況。創業市場信心與2009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為0.040(p>0.05)、與2011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為-0.037(p>0.05)、與2012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為0.006(p>0.05),表明在2009—2012 年間,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關系未有顯著變化。繼續觀察表9,2012—2015 4 年混合組中創業市場信心與年份虛擬變量的交互項回歸系數情況。創業市場信心與2013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為0.280(p<0.05)、與2014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為0.456(p<0.001)、與2015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為0.547(p<0.001),表明在2012—2015 年間,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關系持續顯著上升。

表9 補充檢驗回歸分析結果
為進一步驗證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變化趨勢的穩定性,本文在樣本組合二的回歸分析中同樣設置了創業市場信心與2006、2009 年度虛擬變量的交互項。通過對比樣本組合二中各國家樣本數據回歸分析結果是否與樣本組合一中中國大陸回歸分析結果是否一致,驗證假設H1 結果穩健性。
觀察表7 樣本組合二中創業市場信心與年份虛擬變量的交互項回歸系數情況。各組模型中創業市場信心與2006 年度虛擬變量對應的回歸系數均在1%及以下水平顯著為正(發展中國家組:β2006=0.397,p<0.001;發達國家組:β2006=0.057,p<0.01;全部國家組:β2006=0.295,p<0.001),表明相較于2006 年,所處各類國家的創業者,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的關系在2009 年顯著下降。同時,各組模型中經濟外向度、創業市場信心與2015 年度虛擬變量對應的回歸系數均在1%及以下水平顯著為正(發展中國家組:β2015=0.433,p<0.001;發達國家組:β2015=0.154,p<0.001;全部國家組:β2015=0.300,p<0.001),表明相較于2009 年,所處各類國家的創業者,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在2015 年顯著上升。綜上所述,假設H1 結論穩健性得到驗證。
過往研究表明,二手數據回歸結果可能存在一定的內生性問題。本文潛在的內生性問題主要有兩種:一是反向因果導致的內生性問題,二是遺漏變量導致的內生性問題。盡管本文控制了能夠影響個體創業行為的個人層面及國家層面的控制變量,但是仍然可能存在同時影響創業市場信心和創業行為的遺漏變量。
解決內生性問題的中最重要的方法是工具變量法(杜瑤等,2019)。考慮到“其他”社會影響機制非常難以觀測,本文選取虛擬變量“社會生活水平公平感(equal)”作為“創業環境規范(norm)”的工具變量進行two stage least squares(2SLS)回歸(表10)。首先,由第一階段回歸結果看,社會生活水平公平感的估計系數為正,意味著社會公平感越強,則其創業市場越有可能呈現積極的創業規范。2SLS 回歸的F值大于10[F(12,5884)=20.55],通過了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說明本文的工具變量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Hausman 檢驗結果均表明ordinary least square(OLS)和2SLS 估計值在統計上有顯著差別,從而肯定2SLS 策略的有效性。第二階段回歸結果顯示,社會生活水平公平感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內生性處理后,創業市場信心與2006 年、2015 年交互項對應回歸系數依然均在1%水平顯著為正,這驗證了前文實證結果的穩健性。

表10 基于2SLS 內生性問題處理
本文將心理驅動因素與行為的動態關系視角引入創業研究中,探索完整經濟周期下,時間對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間關系的調節作用。同時,本文還將國家經濟發展水平與發展導向、創業者經濟社會地位視為影響時間調節效果的高階環境調節因素,以探究創業經濟制度差異對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變化軌跡的影響。本文整合2006—2015 年全球創業觀察與世界銀行數據庫,構建混合截面數據對創業者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間關系趨勢進行分析。研究結果表明,在經濟呈緊縮和擴張交替出現的市場邏輯下,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間的關系將呈現先下降后上升的趨勢,而創業者所處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與發展導向、創業者自身社會經濟地位將調節這一變化過程。這一結論一方面印證了行為理論中心理驅動要素與創業行為間關系的動態性特征;另一方面也將此結論拓展至長期變化過程,驗證了其在經濟周期下的變化趨勢與其他經濟特征的調節作用。
而社會經濟地位在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間關系呈下降趨勢過程中的調節作用未得到驗證,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可能在于:第一,盡管具有高社會經濟地位的創業者具備更豐富的經濟與社會資源,但同樣其在經濟衰退過程中遭受的負面沖擊也更大。例如,Carree 和Verheul(2012)研究發現,高水平的通用性人力資本(如教育)會使創業者過度自信、對創業收入產生較高預期。這致使高社會經濟地位的創業者在經歷負面事件時,更易產生負面情緒。第二,具有高社會經濟地位的創業者具有豐富的社會渠道,這讓他們有更多的經濟活動選擇。因此,當經濟呈現衰退的態勢時,具有高社會經濟地位的創業者更可能選擇放棄創業而轉向其他經濟活動,這也將削弱其在創業活動中經濟與社會資源的投入。
首先,本文分析了完整經濟周期下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的長期系統性變化(long-term systematic change),從動態視角審視創業市場信心這一創業心理驅動要素。盡管研究已經發現,積極的創業市場預期與評估對于激發創業活動的開展具有重要意義(Dimov,2010),但尚未考察市場邏輯等影響創業活動的重要經濟環境要素對于其產生的影響。同時,最近創業學者也開始注意到創業過程中認知調節要素的時變性,認為創業認知與創業行為間關系存在特定變化趨勢(Gielnik et al,2014)?;诖?,本文從創業市場信心這一構念切入并加入時間維度,分析經濟呈周期性變化的市場邏輯下,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間關系的演化趨勢。一方面,將時間要素納入研究的理論框架,通過對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的自發性變化過程的確認,進一步支持了心理驅動要素與行為間動態關系的研究結論(Frese,2009);另一方面,通過解析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隨市場邏輯的變化過程,豐富了制度理論中制度邏輯觀在創業研究中的理論內涵。
其次,本文通過比較國家間創業者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的變化趨勢差異,厘清了國家經濟發展水平與發展導向在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變化中的作用?;谥贫壤碚摰暮暧^經濟環境已被證實對一國大眾創新創業活動有顯著影響,國家間的經濟發展水平與發展導向分別已被作為解釋國家間創新創業活動水平存在差異的重要原因(Acs et al,2018)。本文從制度理論出發,構建跨層次調節模型,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國家經濟制度差異對創業者創業活動開展所產生的影響。研究發現,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的發展中國家或經濟外向度較高的國家,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更易受到經濟衰退的負面影響,但在經濟重回擴張期后恢復相對較快。研究結果與Martin(2012)關于經濟發展水平與發展導向是影響經濟彈性關鍵因素的研究相呼應,也為制度影響個體創業活動跨層次機制研究提供了新的觀點。
最后,本文揭示了社會經濟地位在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恢復過程中的作用時段及機理,拓展了社會經濟地位對創業過程影響研究。創業領域關于社會經濟特征(如教育水平、收入財富)等的研究多聚焦于其對創業者直接影響,且結論仍未達成共識。本文將社會經濟地位視為重要的創業資源,探索其在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變化過程中的調節作用。研究表明,創業者的社會經濟地位僅在經濟重回擴張期對創業市場信心產生積極作用,而在經濟衰退期并未產生影響。這一研究結果,與過往創業危機管理研究中將社會經濟資源視為后危機恢復時代的關鍵要素觀點相互印證(楊雋萍等,2014)。同時,彌補了現有社會經濟地位對創業過程影響研究相對缺乏的不足。
除了上述理論意義外,本文還具有重要的政策啟示。首先,本文有助于學者構建全面評估創業市場信心的方法,這為政府機構科學分析大眾對現有創業環境評估情況,并制定相應激勵政策提供了支持。過往研究表明,市場信心是重要的經濟先行指標。然而市場信心具有較強的感染性,會使市場信心在遭遇經濟外生沖擊時陷入持久的負面狀態。因此要選擇適當調控策略穩定市場信心,進而保持宏觀經濟穩定(陳彥斌和唐詩磊,2009)。同樣,大眾對于創業市場的信心也將影響國家總體創業活動開展。本文研究表明,除應關注創業市場信心變化外,也應關注到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的變化。而準確評估時下創業市場信心的狀態及其正向作用,是執行積極準確宏觀調控政策的前提。未來政府及科研機構可以借鑒本文衡量方法,制定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的客觀指標,為科學分析與決策提供參考。
其次,本文揭示了國家經濟制度對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變化趨勢的差異化影響,揭示了經濟新常態下進一步促進創業活動可能面臨的挑戰。邁克爾·希特和徐凱(2019)指出,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相互作用,在創業市場中形成復雜的制度環境。探究正式的經濟制度如何對創業中心理要素產生影響,對于把握國家創業活動發展差異并制定相應政策具有重要意義。正如研究結論所表明,隨著國家經濟水平不斷提高,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正向作用的發展逐步減緩,而經濟外向度越高,經濟衰退的沖擊影響越深遠。在經濟高速發展的情況下,如何繼續維持創業者積極的創業心理驅動要素的效果?在進一步擴大經濟開放水平的大趨勢下,如何更好的防范經濟危機帶來的系統性風險?本文揭示經濟新常態下創業領域的新挑戰,為如何主動發揮現有經濟條件優勢,并通過宏觀調控與政府配置,避免現有經濟條件缺陷研究提供了指引。
最后,本文揭示了社會經濟地位在應對經濟危機時的作用,為創業者提升自身能力提供了新思路。本文研究表明,大眾應積極尋求教育與社會資源的提升。這不僅能夠為創業活動提供有力的支持,也能夠幫助大眾在經濟衰退發生后盡快恢復。相應的,政府與社會也應為潛在創業者提供創業培訓和多樣化資金扶持,并建立創業信息的共享平臺,以幫助創業者獲取創業所必須的知識、物質和人際網絡資源。
本文研究還存在一些局限需要在未來的研究中予以完善。首先,受制于二手數據這一數據來源,本文將一個國家創業者創業自我效能與創業機會感知視為創業市場信心,并衡量其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盡管該變量代理方法參照了經濟學研究中市場信心的操作性定義,具有較高的可信度。但創業自我效能與創業機會感知對其他個體層面要素高度敏感,而這些因素可能會擾亂潛在的結果,存在一定局限性。因此,本文建議在未來創業研究中,應進一步厘清創業市場信心的核心內涵與概念邊界,并依據于此歸納操作性定義并設計量表。采用問卷調查等方法收集創業市場信心的一手數據,實證其他影響創業市場信心的要素并發掘其后果。
其次,本文僅選取了社會經濟地位、經濟發展水平與發展導向兩類經濟制度要素作為調節變量,缺少了其他制度因素并忽視了國家文化因素。實際上,還可能還有很多正式與非正式制度上的因素影響創業活動,包括非政府機構的態度和特征等。同時,現有跨文化研究文獻著眼于國家文化維度,開始探索各國在創業和自主創業活動方面的差異。因此,本文建議在未來研究中可以考慮將其他制度因素與國家文化因素量化并放入模型中。
最后,本文僅分析了經濟周期下創業市場信心與創業行為關系的變化趨勢,未考慮其后續事件及其他經濟事件的影響。事件系統理論指出,單一事件可以激發一系列后續事件涌現并組成一條事件鏈,對實體施加持續影響。同時,不同時空下的同類事件會交織在一起形成事件集,對實體施加復合影響。例如,不同國家出臺了具有特色的政策以應對經濟衰退,促進經濟復蘇。同時在2012 年左右,與全球經濟危機相比沖擊強度和波及范圍稍小的歐債危機爆發。這些事件的發生,都將對一個國家創業者的創業市場信心對創業行為的正向作用產生差異化影響。因此,本文建議在未來研究中充分考慮這些事件,采用復合方法考察和評估經濟周期對創業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