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依戀與農村兒童焦慮的關系：HPA 軸活動的調節作用 *

趙金霞 公緒霞

(臨沂大學教育學院，臨沂 276005)

1 引言

焦慮是較為常見的兒童心理衛生問題（Zhou et al., 2010）。焦慮具有穩定性和危害性，如果缺乏合理的干預或矯治，兒童期的焦慮就會持續到青少年甚至成年期，并且造成個體在認知、社交、行為、情緒等多個領域的適應問題（Albano et al., 2003; Beato et al., 2018; Liu & Wang, 2020; Pereira et al., 2014）。農村留守兒童是指父母雙方外出務工或一方外出務工另一方無監護能力，無法與父母正常共同生活的16 歲以下農村戶籍未成年人，由于家庭生活環境受到破壞，他們更易出現焦慮問題。研究發現，農村留守兒童的焦慮水平顯著高于非留守兒童（趙金霞, 李振, 2017）。鑒于焦慮的穩定性、危害性及其在農村留守兒童中的較高發生率，探索影響留守兒童焦慮的相關因素及作用機制成為研究者普遍關注的主題。

依戀理論認為，親子依戀與兒童焦慮存在密切關系。安全性親子依戀的兒童在模糊、陌生等壓力情境中將父母看作安全基地和庇護所，焦慮水平相對較低；不安全親子依戀的兒童在壓力情境中對父母是否提供支持不能確定，其焦慮水平相對較高。與此相一致，實證研究發現，與不安全母子依戀的個體相比，安全性母子依戀的兒童的分離焦慮、社交焦慮、廣泛性焦慮和軀體傷害恐懼水平均較低（Brumariu & Kerns, 2010; Brumariu et al., 2012; Mofrad et al., 2012）。盡管安全性親子依戀對兒童焦慮具有保護作用，但有關農村留守兒童焦慮的研究還相對較少。在留守家庭中，父母外出務工不僅使家庭結構發生了重要變化，而且使親子互動的頻次與方式也發生了變化。與非留守兒童相比，留守兒童與外出父母在情感互動上的間歇性、遠距離和低頻率特點可能會影響親子依戀質量及其與兒童發展的關系。如研究發現，留守兒童的母子依戀安全性及其與焦慮的相關均低于非留守兒童（趙金霞, 李振, 2017），母子溝通與主觀幸福感的相關也低于非留守兒童（李曉巍, 劉艷, 2013）。據此，本研究以農村留守兒童為研究對象，以非留守兒童為對照組，考察了親子依戀安全性與農村留守、非留守兒童焦慮的關系。鑒于母親在子女教養上付出的時間和精力更多，本研究主要關注母子依戀安全性。根據已有研究（李曉巍, 劉艷, 2013; 趙金霞, 李振, 2017），本研究預期母子依戀安全性與留守兒童焦慮的相關低于非留守兒童。

盡管親子依戀與兒童焦慮存在密切關系，但并不是所有不安全依戀的兒童都會出現焦慮問題或所有安全性依戀的兒童情緒適應均較好。研究發現，對環境變化較為敏感的神經生理系統的差別反應性影響兒童對環境的心理與行為反應，如素質-壓力模型認為，成長于消極養育環境的高生理易感的兒童更易出現心理障礙（Goforth et al.,2011）。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hypothalamicpituitary-adrenal，簡稱HPA 軸）是人體應對壓力的重要神經內分泌系統，其終產物皮質醇（包括日常條件下的基線皮質醇、皮質醇節律和任務期間的皮質醇反應性3 個常用指標）常作為衡量個體壓力反應的生理指標。研究發現，兒童的HPA 軸活動調節父母消極教養與兒童心理適應的關系，與低基線皮質醇、高皮質醇反應變化的兒童相比，母親消極教養更容易導致高基線皮質醇或低皮質醇反應變化兒童較差的識字能力（Lipscomb et al.,2018）、較低的執行功能和工作記憶（Xing & Wang,2018; Xing et al., 2019）以及較高的焦慮情緒（Liu &Wang, 2020）。然而，這些研究主要是基于素質-壓力模型考察高生理易感的兒童在消極環境下的受損情況。

差別易感性模型認為，高生理易感的個體不僅在消極環境中容易受損，而且在積極環境中更易獲益（Belsky & Pluess, 2009），這表明一些個體在積極和消極環境中都具有發展可塑性。目前，盡管該領域的實證研究相對缺乏，但僅有的干預研究發現，高皮質醇反應的具有破壞行為障礙的男孩比低皮質醇反應的個體在接受干預治療（積極環境）后表現出更少的攻擊行為和對立違抗行為（van De Wiel et al., 2004）。兩項有關低消極環境的研究發現，高皮質醇反應的兒童在低逆境條件下表現出更多的親社會行為、更少的內外化問題行為 （Obradovi? et al., 2010; Steeger et al.,2017）。盡管這些研究表明，個體的高生理易感性提升了他們從低不利處境獲益的能力，但低不利處境并不意味著積極的養育環境，個體在積極環境中發展的可塑性問題仍有待考察。親子依戀安全性作為影響兒童發展的積極環境因素指標，對高生理易感的農村留守兒童的心理適應是否具有更強的保護效力？情境依賴理論認為，由于父母離異、去世、外出務工等原因導致的親子分離提升了個體的生理、情緒和行為反應性，高反應性的個體對積極和消極環境均較為敏感（Ellis &Boyce, 2011; Steeger et al., 2017）。實證研究發現，與完整家庭的兒童相比，父母缺失（如離婚或去世）的兒童更易受壓力性生活事件的消極影響（Bloch et al., 2007）。綜合以上原因，本研究考察了兒童的HPA 軸活動對母子依戀安全性和農村留守、非留守兒童焦慮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以期揭示能夠在積極環境中優先獲益的留守和非留守兒童的生理特征，為教育干預提供理論佐證。從生理易感指標看，已有研究主要以實驗任務期間的唾液皮質醇反應性作為HPA 軸活動指標（Obradovi? et al., 2010; Steeger et al., 2017），事實上，實驗任務可能與日常生活中的壓力存在差異性。有研究發現，日常條件下的皮質醇節律與個體心理健康聯結更為緊密（聶瑞虹 等, 2015; Sapolsky et al.,2000）。因此，本研究以兒童的皮質醇日常節律為生理易感指標。根據差別易感性理論（Belsky &Pluess, 2009），本研究預期，在高皮質醇日常節律的兒童群體，母子依戀安全性對兒童焦慮的保護作用更強；根據情境依賴理論（Ellis & Boyce, 2011;Steeger et al., 2017），本研究預期，即便留守與非留守兒童的母子依戀水平相當，與非留守兒童相比，留守兒童由于其較高的生理易感性，母子依戀安全性對其焦慮的保護效力可能更強。

2 研究方法

2.1 被試

整群選取山東省臨沂市兩所鄉鎮的初一年級兒童進行問卷調查和唾液采集。剔除無效問卷、問題唾液樣品和主要研究變量的平均分不在三個標準差之內的極端個案后，剩余有效被試109 名。其中留守兒童39 名（男26，女13），非留守兒童70 名（男36，女34），平均年齡為12.63±0.42 歲，約85%的兒童為非獨生子女。本研究經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倫理審查委員會批準開展，所有被試身體健康，實驗當日未服用藥物；實驗前所有兒童及父母或其他監護人簽署了知情同意書。

2.2 研究工具

2.2.1 母子依戀安全性

采用父母和同伴依戀問卷的母子依戀分問卷簡本（陳武 等, 2015）進行測量，共13 個項目（如“媽媽尊重我的感受”），采用5 點計分，從“從不”到“總是”分別計1～5 分；包括母子信任、母子溝通、母子疏離（反向計分）三個因子，且三因子模型的結構效度較好（NNFI=0.970,CFI=0.980, RMSEA=0.061, SRMR=0.035）。Armsden 和Greenberg（1987）的研究證實了父母和同伴依戀問卷較高的聚合效度。以所有項目的平均分作為母子依戀得分，分數越高，依戀越安全。本研究中母子依戀分問卷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88。

2.2.2 焦慮

采用兒童焦慮量表（Spence, 1998）進行測量，共44 個項目，其中38 個為焦慮項目（如“我對一些事情感到擔心”），另外6 個為過濾項目。采用4 點計分，從“從不”到“總是”分別計0～3 分；以所有焦慮項目的平均分作為兒童焦慮得分，分數越高，焦慮越嚴重。研究表明該量表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信度、重測信度、聚合和區分效度（趙金霞, 2012; Spence, 1998）。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93。

2.2.3 唾液皮質醇日常節律

在連續三天的上午9:00 和下午4:00（Liu &Wang, 2020; Xing & Wang, 2018），受訓的主試采用Sarstedt 公司的Salivette 唾液收集專用離心管對被試進行唾液采集，唾液樣本在-50 ℃的冰箱儲存。分析時，將唾液樣品于4 ℃，3000 g 轉速離心10 min，吸取上清液至另一潔凈EP 管中測定。以DRG 公司生產的酶聯免疫檢測試劑盒，采用酶聯免疫吸附法測定皮質醇含量，取復孔檢測的平均值為皮質醇濃度。皮質醇檢測采用100 μl 唾液，敏感度值為0.537 ng/mL，標準曲線范圍0～80 ng/mL，平均測驗內和測驗間變異系數分別為2.65% 和5.82%。連續三天上午和下午的皮質醇Cronbach’s α 值分別為0.83 和0.81。以三天上午、下午皮質醇濃度的平均分作為上午和下午的皮質醇基線得分，以兩個基線點皮質醇濃度變化的曲線下面積作為皮質醇日常節律得分，分數越高，皮質醇節律變化越強。

2.3 研究程序和統計分析

經學校領導、班主任、學生及父母或其他監護人同意后，以班級為單位在周一班會課對學生進行集體問卷測查，主試為受過培訓的心理學專業碩士研究生。施測前主試介紹研究目的和信息保密性，學生獨立答卷，待作答完畢主試當場回收問卷。從周二到周四，對學生進行連續三天的唾液采集。采用SPSS22.0 進行數據錄入和統計分析。

3 結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采用自陳問卷收集數據可能會導致共同方法偏差。因此，研究一方面在程序上采用測謊題目、反向計分、不同計分方式來降低這種潛在偏差；另一方面在統計上采取Harman 單因子檢驗法進行了共同方法偏差檢驗，結果顯示，特征根大于1 的因子共13 個，其中第一個因子解釋的累計變異量為27.44%，小于臨界值40%，說明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問題。

3.2 描述統計和相關分析

以留守類別和性別為自變量，同時以母子依戀、皮質醇日常節律和兒童焦慮為因變量進行2×2 多元方差分析發現（見表1）：皮質醇日常節律[F(1, 105)=6.84,p＜0.05,=0.06] 和焦慮[F(1,105)=6.49,p＜0.05,=0.06]的性別主效應顯著，女孩得分顯著高于男孩；母子依戀的性別主效應不顯著[F(1, 105)=0.01,p＞0.05]，留守類別的主效應[Fs(1, 105)＜0.63,ps＞0.05]及其與性別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Fs(1, 105)＜2.57,ps＞0.05]。鑒于皮質醇節律和焦慮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本研究將性別作為控制變量處理。

表1 不同留守類別與性別的兒童在各研究變量上的描述統計（M±SD）

偏相關分析（控制性別）發現（見表2）：母子依戀安全性與留守、非留守兒童的焦慮均呈顯著負相關，且在留守群體的負相關程度（r=-0.55）高于非留守群體（r=-0.29）；母子依戀與皮質醇日常節律以及皮質醇日常節律與兒童焦慮的相關在留守、非留守群體均不顯著（ps＞0.05）。

表2 母子依戀安全性、皮質醇日常節律和兒童焦慮的偏相關分析結果

3.3 分層回歸分析

以性別為控制變量、母子依戀為自變量、皮質醇日常節律為調節變量、焦慮為因變量，分別對留守、非留守兒童的數據進行分層回歸分析，分析前對自變量和調節變量中心化處理。結果發現，母子依戀安全性的主效應及其與皮質醇日常節律的交互作用對留守、非留守兒童焦慮的預測均顯著（見表3），這表明，皮質醇日常節律調節母子依戀與留守、非留守兒童焦慮的關系。對留守兒童數據的簡單斜率檢驗發現（見圖1），當皮質醇日常節律變化較大時，母子依戀安全性對留守兒童焦慮的負向預測作用較強，βsimple=-0.52，t=-4.46，p＜0.001；當皮質醇日常節律變化較小時，母子依戀安全性對留守兒童焦慮的負向預測作用較弱，βsimple=-0.38，t=-3.27，p＜0.01。對非留守兒童數據的簡單斜率檢驗發現（見圖2），當皮質醇日常節律變化較大時，母子依戀安全性對非留守兒童焦慮的預測效應較弱，βsimple=-0.22，t=-2.23，p＜0.05；當皮質醇日常節律變化較小時，母子依戀安全性對非留守兒童焦慮的預測效應較強，βsimple=-0.29，t=-2.97，p＜0.01。

表3 母子依戀安全性、皮質醇日常節律與兒童焦慮的分層回歸分析結果

圖1 皮質醇日常節律對母子依戀安全性和留守兒童焦慮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

圖2 皮質醇日常節律對母子依戀安全性和非留守兒童焦慮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

4 討論

個體與環境如何交互作用塑造人類發展的問題一直是發展心理學研究的核心問題。素質-壓力模型認為，行為、生理或基因易感的個體比另一些個體更易在消極環境中受損，卻相對忽略了個體在積極環境中的差別反應性。本研究基于差別易感性理論考察了個體的HPA 軸活動對母子依戀和留守、非留守兒童焦慮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為積極養育環境下個體的差別易感性研究提供了強有力的證據。

4.1 母子依戀安全性與留守、非留守兒童焦慮的關系

與已有研究（Brumariu & Kerns, 2010; Brumariu et al., 2012）和研究預期相一致，本研究發現，母子依戀安全性與留守、非留守兒童的焦慮均呈顯著負相關，即母子依戀越安全，兒童的焦慮水平越低。這表明無論陪伴在身邊還是外出務工的母親均能為兒童提供安慰或幫助，即便這類情感支持是間歇性、遠距離的，也有助于緩解兒童的焦慮情緒。與研究預期不一致的是，本研究發現，母子依戀安全性與留守兒童焦慮的負相關程度高于非留守兒童，這表明母子依戀安全性對留守兒童焦慮的保護作用更強。人際關系理論認為，來自家庭、學校、同伴情境的支持在處境不利的兒童群體中更易發揮其心理治療功能（Sullivan, 1953）；情境依賴理論認為，親子分離的兒童對積極和消極環境的反應均較為敏感（Ellis & Boyce, 2011;Steeger et al., 2017）。據此，本研究結果可能表明，與非留守兒童相比，在父母雙親外出的留守兒童群體中，母親的情感和工具支持更易發揮其保護效力。原因可能在于：非留守兒童在壓力情境下總能得到母親敏感、及時的撫慰和安全庇護，他們對母親的支持已習以為常；留守兒童的母親長期在外務工，盡管母子之間情感聯結的發生頻率較低，但借助通訊平臺實現的間歇性、遠距離互動對兒童情感支持的作用可能更難能可貴。因此，即便留守與非留守兒童的母子依戀安全性水平相當，留守兒童也可能更易感受到母親的情感和工具支持，這可能使得母子依戀安全性對其焦慮的保護效力更強。該結果提示臨床專家在教育干預過程中要呼吁外出務工或不能長期陪伴子女的母親盡可能借助通訊平臺增進與子女的互動，提高親子信任度，這對子女情緒健康發展尤為重要。

4.2 HPA 軸活動的調節作用

本研究發現，HPA 軸活動對母子依戀安全性和兒童焦慮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在留守與非留守兒童之間存在差異性。在留守兒童中，伴隨皮質醇日常節律變化的增強，母子依戀安全性對焦慮的保護作用也逐漸增強。這與已有研究（Belsky &Pluess, 2009; van De Wiel et al., 2004）和研究預期相一致，表明高皮質醇日常節律變化是反映留守兒童對母親支持敏感程度的重要指標，當母親借助通訊平臺向兒童提供情感與工具支持時，高皮質醇節律變化的兒童更容易感知到母親的心靈呵護和方法指導，這可能更利于緩解他們的焦慮情緒。該結果提示臨床心理學工作者，高生理易感的留守兒童可能更易從積極的養育環境中獲益，是具有較高發展可塑性的教育干預群體。當然，高生理易感的兒童也更易從消極環境中受損（Liu &Wang, 2020; Obradovi? et al., 2010; Steeger et al.,2017）。基于這些研究發現，從生物進化的觀點看，研究者期望成長于積極養育環境的兒童形成對環境的高生理易感性，以便提高兒童的發展可塑性和社會適應能力，減少心理健康問題。成長于高不利處境的兒童由于要持續警覺來自環境的危險或威脅，也可能會形成高生理易感性，盡管這類警覺在短時間內具有適應性，但從長遠發展看，它容易提高兒童對生活逆境消極影響的脆弱性（vulnerability）素質，從而產生心理障礙（Obradovi? et al., 2010）。相比之下，低生理易感的兒童可能受積極或消極環境的影響均較小，因此表現出一定的心理彈性（即便逆境中生存也能適應較好）和脆弱性（即便在積極環境中生存也不一定適應好）（Luthar, 2006; Masten & Shaffer,2006）。未來研究需探討早期生活經歷影響個體生理易感性的具體過程，以便提高成長于積極環境個體的生理易感性能。

與已有研究（van De Wiel et al., 2004）和本研究預期不一致的是，本研究發現，在非留守兒童中，當皮質醇日常節律變化較平緩時，母子依戀安全性能夠緩解其焦慮情緒，伴隨皮質醇日常節律變化的提高，母子依戀安全性對焦慮障礙的保護作用降低，這一發現可能與非留守兒童的家庭結構模式有關。非留守兒童的父親和母親均長期陪伴在他們身邊，有研究發現，父親較之母親更可能引導或鼓勵子女趨近危險刺激、探索新情境（Duchesne & Ratelle, 2014），這可能使得來自父親的情感支持對兒童焦慮的保護效力超過了母子依戀（趙金霞, 2012; 趙金霞, 李振, 2017），而高生理易感的非留守兒童可能對保護效力較強的父親支持更為敏感，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掩蓋了母子依戀安全性對其焦慮情緒的保護作用；與之相對應，低生理易感性的非留守兒童由于對母親與父親教養的差別感受性較低，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父親情感支持對母子依戀安全性影響效力的遮蔽作用，使得母子依戀安全性也能夠緩解他們的焦慮情緒。然而，本研究沒有同時探討父子依戀安全性，未來研究需比較分析母子依戀與父子依戀和HPA 軸活動的交互作用對農村留守、非留守兒童焦慮的影響，以期揭示是母親還是父親在不同生理易感性能的兒童發展中起到更為關鍵的作用。

4.3 研究局限與教育意義

本研究存在以下不足。首先，本研究被試主要來自初一年級兒童且樣本量較少，鑒于HPA 軸活動和兒童焦慮水平在年長與年幼兒童之間的差異性（Holochwost et al., 2020; Spence, 1998），未來研究需基于大樣本考察親子依戀與HPA 軸活動交互作用于兒童焦慮的年齡異同。其次，本研究只關注了母子依戀，鑒于已有研究揭示的父子依戀和母子依戀的共同作用以及祖孫依戀和親子依戀的共同作用對留守兒童心理發展的影響（王穎 等,2022; 趙金霞, 李振, 2017），未來研究需綜合探討母子、父子依戀和祖孫依戀的交互作用與留守兒童焦慮的關系。最后，本研究只考察了焦慮這一消極情緒指標，沒有關注高生理易感的個體在積極養育環境中是否更易形成積極情感或親社會行為；未來研究需基于差別易感性理論和積極心理學視域綜合比較分析積極、消極心理適應的神經生理基礎，使研究內容更加豐滿。

盡管存在以上局限，本研究對臨床治療和家庭教育研究仍具有重要啟示。首先，本研究能夠助推兒童焦慮的預防和干預研究。臨床專家可基于生理篩查為不同生理易感性的焦慮兒童選擇合適的干預或治療方式，提高臨床治療的有效性（Jaekel et al., 2015）。其次，本研究能夠為兒童養育實踐提供理論指導。對于高生理易感性的兒童，父母應盡可能提供積極、支持性的養育環境，減少或避免消極環境刺激的影響，以期提高他們的發展可塑性。

5 結論

母子依戀安全性與個體HPA 軸活動的交互作用模式在農村留守與非留守兒童群體存在差異性。伴隨皮質醇日常節律變化的提高，母子依戀安全性對留守兒童焦慮的保護作用增強，對非留守兒童焦慮的保護作用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