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宇, 蘇文灝
(1.大連藝術學院 服裝學院,大連 116600; 2.中國傳媒大學 戲劇影視學院,北京 100024)
近兩年來,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肆虐打破了社會原有的運行秩序,經濟下行趨勢日益銳現、醫療衛生壓力持續增大、文化間的現實交流處于停滯、網絡生活方式成為主流,諸多問題擺在大眾面前需要重新思考與解決。疫情的出現與持續同樣對時尚文化產業帶來巨大沖擊,以潮流消費為核心的產業方向被逐步遏制,如何重新發展時尚文化產業成為了相關專業領域專家與學者重點關注的議題。
后疫情時代文化產業研究屬全新課題,至今已形成的相關學術成果較少,無法全面梳理出完整的學術脈絡,但近來的研究成果卻為持續探究后疫情時代下文化產業的發展提供了學術參考與借鑒。前期成果中,部分學者從疫情時代文化產業所表現出的鮮明特征入手,全面分析了2020年中國文化產業的發展現狀[1];聚焦在因疫情影響,數字文化產業現狀所發生的變化,并闡發出數字文化產業新業態面臨的問題、障礙及未來發展路徑[2]。此外,一些學者通過案例,釋析后疫情時代背景下如何構建文化空間與文化產業[3],借助訪談形式探尋后疫情時代文化產業發展的解決方案[4],闡釋與展望疫情期間中國時尚文化產業面對的問題及機遇[5];從時尚發布與時尚消費的視角分析未來時尚文化產業的發展走向[6];結合當下時尚產業的諸多新變化,提出后疫情時代全球時尚文化產業的互動性觀點[7]。
因此,本研究根據后疫情時代下中國時尚產業的客觀現狀進行相應的現象與數據分析,進階闡釋中國時尚文化產業面臨的危機與契機,從“問題導向”的研究范式入手,依據產業所形成的新態勢,提出“重思”“重置”“重塑”的邏輯發展鏈條,進一步論證未來階段中國時尚文化產業變革的思路與良性發展的核心要義,以期為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轉型研究提供一定的理論參考。
相比西方發達國家,中國時尚文化產業起步較晚,其始肇于20世紀90年代初期,經歷20余年高速發展,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規模與生產量已位居世界前列,儼然成為世界時尚文化產品的加工與制造大國[8]。
在時尚設計方面,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中國涌現出一批優秀的時尚設計師與時尚品牌。他們肩負著傳承中國傳統優秀文化與促進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發展的雙重使命,通過富有民族文化基因與當代潮流語言的時尚作品,向世界展現了當代中國時尚文化風貌,其中一些時尚設計師與時尚品牌已在國際時尚舞臺留下足跡,如郭培、謝峰、馬可、勞倫斯·許、“中國李寧”等。但不可否認,中國時尚產業整體發展仍存在創新度乏力、產品同質化嚴重、與國際時尚產業發展差距較大等問題。
在時尚文化傳播方面,中國時尚文化產業形成了“多維媒介”的傳播態勢。1997年首屆“中國國際時裝周”開幕至今,數以千計的時尚設計師、時尚文化品牌在此發布作品、展示才華,行業專家、學者在此共商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發展規劃,“中國國際時裝周”已成為中國時尚文化最為重要的傳播媒介。同時,電視媒介、時尚期刊、網絡媒介也為中國時尚文化提供了豐富的傳播途徑,人們可在不同渠道獲取國內外時尚潮流趨勢與時尚生活方式,唾手可得的時尚文化訊息拉近了國人與時尚文化間的距離。
在時尚文化消費方面,隨著全球化進程影響及文化創意產業成為各大城市新的經濟增長點,中國逐步邁進全球化時尚文化消費時代[9],大眾在時尚奢侈品、時尚旅游、時尚創意產品、時尚網絡虛擬產品等方面的消費與日俱增,追求潮流趨勢成為了人們選擇的另一種生活方式。據“艾瑞咨詢”2019年發布的《中國“升級一代”女性服裝消費洞察報告(2019年)》相關數據,第一季度中國女性消費主體網購商品占比最高的類別為“美妝個護”與“服裝”,其中一線城市兩種類型商品分別占比89%與87%,三線城市也分別達到了77%與73%;同時,超6成女性消費主體購買服裝的消費占個人花銷的20%~30%[10]。
《后疫情時代:大重構》的序言中曾客觀描繪了新冠疫情襲來下社會的變革:“新冠肺炎疫情正在嚴重破壞經濟,使社會、地緣政治等多個領域陷入危險與動蕩,引發人們對環境問題的深刻關注,也讓技術廣泛進入我們的生活。面對這些變革帶來的影響,任何行業或企業都無法置身事外。數以百萬計的企業處境岌岌可危,許多行業前途未卜,只有少數能夠逆襲發展。”[11]后疫情時代的到來,對于全球時尚文化產業的沖擊不言而喻,而對于剛步入重要上升期的中國時尚文化產業來說,其影響直接且深遠。
時尚文化產業內容涵蓋廣泛,隨著社會經濟水平與生活方式的不斷改變,時尚文化一詞也從最初專指“時尚消費”拓展至日常時尚消費(核心層)、時尚文化體驗(擴展層)、時尚文化傳播(延伸層)等多元層面[12]。通過對相關產業現象、數據分析,可感知疫情襲來對于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影響主要集中在以下四方面。
新冠肺炎疫情對于時尚產業的首要影響即體現在時尚文化活動的停滯。“疫情防控”要求下大部分社會活動被取消,人們居家辦公、學習與生活儼然成為常態化,而作為以社會活動為運營方式的時尚文化產業則面臨著無法正常進行時尚訊息發布、國內外時尚文化交流與商業性時尚文化推廣等活動的困境。因此在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初期,中國時尚文化產業并未找到可行的解決方案,而經歷疫情平穩期后時尚文化活動逐步開展,并將活動形式從線下轉移至線上(如“2020年中國國際時裝周發布會”“2020年中國流行色趨勢發布”),以網絡在線直播或網絡會議的形式實現時尚文化活動的延續。
疫情之前,中國的時尚文化消費已從過往的實體消費方式逐漸向“網絡消費”方式為主體的多元消費方式轉變。網絡時尚消費平臺的“井噴式”增長、“網絡購物節”屢次創下消費紀錄、網絡媒介引起的時尚文化消費等現象,均表明過往實體時尚文化消費方式在日益式微。疫情的到來加劇著傳統時尚文化消費方式的頹勢,部分時尚文化品牌的虧損、倒閉,一些時尚文化職業的消失,反映出疫情下傳統時尚文化消費方式所受到的重大沖擊。據“中國紡織經濟信息網”2020年12月份的統計顯示:“2020年疫情的發生和全球經濟環境的持續低迷加劇了國際快時尚品牌的退出;2020年3月,GAP旗下Old Navy宣布正式退出內地,效仿ZARA失敗的Esprit于5月底全面關店,宣告暫別中國市場;優衣庫母公司迅銷集團2020年綜合營業收入為1.544 9萬億日元,同比下降了15.2%,營業利潤下降了46.6%,為1 323億日元。”同時,根據搜狐網的報道,2020年“雙十一”總體成交額達到4 982億元,比上一年增長2 298億元。
傳統時尚文化的傳播方式集中體現在“時尚秀場傳播”“時尚紙媒傳播”“時尚論壇傳播”及“時尚網站傳播”。時尚文化傳播的主體多為時尚文化領域的專業人士負責,以更加權威的形式向大眾推廣時尚文化訊息。2010年開始,當新媒體傳播形式逐漸成為大眾生活主要媒介時,傳統時尚文化傳播方式受到較大影響。“簡易化”“碎片化”“創意性”的媒介特點,促使時尚文化訊息在新媒體傳播形式下變得更易獲得,大眾擁有更多的機會感受與傳播時尚文化。疫情期間,中國時尚文化傳播方式主要依靠新媒體平臺,一些時尚自媒體、時尚短視頻平臺及時尚APP對推動時尚文化的持續傳播起到了關鍵性作用,讓大眾在疫情期間仍能接收到最新的時尚文化訊息。
疫情不僅改變了時尚文化產業的發展走向,同時大眾日常生活所面臨的經濟壓力與不確定性,也加速人們對于時尚文化認知的轉變,過度追求時尚生活方式是否必要?后疫情時代,時尚文化產業該以何種面貌示人?各種疑問皆需積極應對。
歸納與分析2020年初至今國內出現的時尚文化現象,無論是時尚文化產業從業者還是普通的時尚文化消費者,都較過往產生了不同程度的時尚文化認知改觀。“消費降級”“主播帶貨”“復古時尚”“斷舍離”“綠色時尚”等潮流詞匯頻繁充斥在大眾媒體與社交平臺之中,“不盲從”“理性時尚”“可持續時尚”等特征成為了后疫情時代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新趨向。當前,網絡時尚博主對于傳播時尚文化起到了積極作用,充滿正向魅力的時尚文化主播能夠影響消費者的購買行為,通過愉悅的互動過程形成時尚消費者可信賴的時尚文化傳播者[13];與此同時,價格優勢、促銷方式、時尚文化意見領袖等網絡團購消費方式正在更廣泛的群體中盛行[14],更加節約、合理的時尚消費態度符合后疫情時代下大眾的心理動態。
時尚文化企業因疫情而至,同樣產生了對時尚文化的新認知。傳統零售方式無法同頻消費者“大數據”生活方式的大勢所趨及國際時尚品牌的不斷沖擊[15],致使部分國內時尚文化企業面臨發展困境,部分時尚文化品牌開始加重產品線上直播宣傳力度,以更加親民化、生活化的方式拉近品牌與大眾間的距離,各大時尚品牌將“網絡直播”視為新階段品牌競爭的“主擂臺”;與此同時,一些時尚文化品牌在疫情期間積極投入社會公益活動、制造社會熱點,擔負起企業應盡的社會責任,以此實現大眾對時尚品牌的重新了解與好感提升。如2020年疫情初期,在社會防疫物資短缺的情況下,以“卡賓”為代表的國內時尚品牌第一時間開辟醫療產品生產線,為抗疫一線輸送所需物資,得到廣大網友的點贊與好評;而2021年品牌“鴻星爾克”因向“河南水災”地區捐助價值5 000萬元物質,其銷售量猛然遞增。
新冠肺炎疫情對于中國時尚文化產業所形成的影響并非短暫、瞬間的,由于社會生活秩序的重置、區域疫情的反復、加之國家經濟發展方向的針對性調整,其對于產業的影響是持續且長久的。后疫情時代,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發展面臨著更為嚴峻的挑戰,如何延續發展動力?如何適應后疫情時代背景,轉變發展思路?是中國時尚產業需要迫切解決的問題。同時,后疫情時代也為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發展帶來了諸多契機,國內疫情管控狀況良好,經濟發展勢頭逐步恢復,社會大眾對于“國潮文化”的熱力追捧,使中國時尚文化產業未來階段發展呈現機遇與曙光。
后疫情時代下,中國時尚文化產業面臨著內在、外在及發展角色轉變的三重挑戰。首先,從內在層面分析。疫情影響下時尚文化產業的發展核心已發生較大改變,社會大眾的生活關注點更加集中在疫情、經濟態勢、就業、醫療等基本民生問題,而對于時尚文化及時尚消費的關注點逐漸降低,轉變發展方向是當下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當務之急。
過往的時尚文化產業可定義為以時尚文化為關聯點的產業集合,具有“新穎性和奇特性”“人本性和設計性”“城市性和群體性”“時效性與預期變化性”及“文化性和經濟性”五大特點[16]。疫情前期的時尚文化產業特點體現出時尚文化與社會大眾生活的密切關聯,以及由時尚文化產業所主導的時尚趨向發展。然而,后疫情時代背景下時尚文化產業與社會大眾間的支配關系發生了轉變,當人們對于時尚文化的熱度開始降溫,時尚文化產業需要明晰社會大眾的物質與精神渴求,并結合經濟發展態勢,提出有效的解決方式與途徑。
其次,從外在層面分析。西方時尚文化產業起步較早,至今已形成完善、全面的產業體系,時尚文化的定義也從單純的流行時尚擴展到城市創意文化與藝術時尚的范疇之中,而多年來國際時尚文化產業的主導地位也始終傾向于在歐美時尚文化產業一方。相比西方時尚文化產業,中國時尚文化產業起步較晚、基礎較弱,雖發展迅速,并在產品加工制造產業鏈上形成完整且技術成熟的產業規模,但在產業構架上仍有欠缺,創新度不足依舊是困擾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發展的癥結。
再次,從產業發展角色層面分析。中國至20世紀90年代獲“OEM”(原始設備制造商)的發展良機,近三十年的國際生產貿易促發中國一躍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時尚產業發展的前期物質基礎正是為國際時尚文化品牌進行原始加工所積累而成。與此同時,“OEM”模式所暴露出的利潤邊際微薄、營銷過程難控及自主品牌發展受限等問題[17],迫使中國逐漸失去國際生產貿易優勢,多種產業發展步伐出現放緩狀態。
時至后疫情時代,全球時尚文化產業受到重創,西方時尚文化產業鑒于前期發展基礎,將發展重心轉移到時尚創意方向,并拓展出“自然時尚”“環保時尚”等新穎產業發展概念。而中國時尚文化產業角色需從“OEM”模式向“OBM”與“ODM”模式轉變,深入拓展自身產業的制造工藝與產業核心技術,塑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時尚文化品牌。疫情之下,中國時尚文化產業勢必會與西方時尚文化產業間的差距再度拉開,若無法結合自身產業基礎及國家文化精髓,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發展模式,中國時尚文化產業將會面臨更加嚴峻的處境。
新冠肺炎疫情對時尚文化產業既帶來挑戰,也為發展提供新的契機。社會大眾生活方式的轉變、社會文化趨向于理性態勢、經濟放緩下重視產業內核塑造等因素為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重新發展提供了思路及突破口。一方面,從“消費主義至上”到理性消費,大眾對于時尚文化的定義有了新的理解,愈發注重民族文化性而非一味追求潮流,讓時尚文化產業的標準不再停留于無態度、無節制的消費。從近年來抵制“辱華”時尚品牌,“新疆棉事件”及推崇“國潮”“漢服熱”等社會熱點即可感知大眾對于時尚文化態度的轉變;另一方面,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嚴峻的攻克階段,中國國內疫情持續向好,實現了“可防可控”的目標,為國內經濟產業的復蘇爭取到寶貴的時間與機會。因此,中國時尚文化產業在后疫情時代具備充足的時間進行產業結構的調整與發展方向的轉變;此外,在黨中央大力提倡傳承中國傳統優秀文化的背景下,傳統優秀文化可為時尚文化產業注入新的活力。習近平總書記曾提出:“將中華優秀文化提升為中華民族的基因與精神命脈。”[18]通過時尚傳遞中華傳統優秀文化,借助民族文化的力量提升當代中國時尚文化的價值與屬性,是未來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發展的重要路徑。
基于“問題導向”的研究視角,結合疫情對中國時尚文化產業所帶來的影響,本研究從發展思路、發展方向及產業形象三方面對未來階段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重構提出對策建議,形成具有針對性、前瞻性且內外兼顧的發展規劃與方式。
“文化傳承正是文化民族性的內在機制,文化傳承實質上是一種文化的再生產,是民族群體的自我完善。”[19]中國傳統優秀文化不僅需要傳承精髓,同時也需要將其融入當代社會文化范疇之中,加強傳統優秀文化與大眾日常生活的關聯。將傳統優秀文化與時尚文化產業予以融合,不僅為文化傳承形成一種新的媒介與范式,同時傳統優秀文化深厚的文明積淀也為推動中國時尚文化產業轉型提供動力。回望過往中國時尚文化產業,整體發展受制于西方時尚文化產業構建的影響,始終參照其發展經驗,將時尚文化與消費主義緊緊捆綁。過度引進西方時尚文化理念及商業品牌,雖形成一段時間內時尚消費市場的繁榮,但仍主要集中于國外時尚文化的范疇之中,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發展歷程中并未凸顯自身鮮明的特點及優勢。
重新思考導致中國時尚文化產業出現如上問題的原因,一方面源于西方時尚文化的“輸入”,另一方面則在于中國時尚文化產業沒有優化、吸收本民族傳統優秀文化與文明思想。借鑒西方時尚文化產業的成功經驗,不能僅停留在其成熟的產業模式,而應將關注點放在西方文化價值如何通過時尚文化產業向全球的成功輸出。當人們消費、享用西方的時尚文化產品與服務時,即開始適應并逐步認同西方的生活方式與文化內涵,而在時間的積累下,人們對于此種認同會不斷加深,最終將西方文化價值觀融入日常生活中。從西方潮牌文化的流行、“漫威IP”影視作品的全球效應、以“NetfliX”為代表的流媒體平臺受到年輕群體的追捧等時尚文化現象即可窺見西方時尚文化產業的成功之處。
因此,后疫情時代下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發展思路的轉變,應將傳統優秀文化視作產業構建的重要資源,開發以中國文化、中華民族思想為核心的時尚文化產品,塑造時尚文化商業主題,形成具有民族文化特色的時尚文化產業體系。縱觀中國傳統優秀文化,不僅包含精湛的手工技藝、優秀的藝術文脈、豐富的民俗民藝等物質財富,同時也蘊含著中國的儒家思想、道家思想、歷代人文思想及古代優秀道德規范等精神財富。物質財富能夠為時尚文化提供創意資源,精神財富能夠為時尚文化提供思想傳播的內容與方向(圖1)。“國潮時尚”的出現、“李寧”“安踏”等服飾品牌所開發的傳統文化聯名產品,為中國時尚文化產業在后疫情時代下的突圍發展奠定基礎。

圖1 傳統優秀文化與時尚文化產業融合產出效應邏輯示意
進入21世紀,文化創意儼然成為衡量一個國家、城市綜合競爭力的重要標志[20]。從屬性上分析,文化創意是時尚文化產業的核心體現,時尚文化產業的可持續發展需要源源不斷的創意源涌入其中,并衍生出能夠為社會服務的時尚文化創意產品。
已知的觀念中,時尚文化產業的重心在于經濟效益的顯現,各種類型時尚文化活動的本意即是宣傳時尚產品、推動時尚消費,而較少涉及文化內涵的傳播。從疫情前西方時尚文化產業在時尚創意方面的拓展,以及后疫情時代時尚文化產業面臨的困境,可深感文化創意對于產業發展的重要性。文化創意概念能夠擴展時尚文化產業的向度,從單一實現經濟效益轉向文化傳播、城市時尚文化構建、現代生活美學構建的多維發展。
文化傳播方面,文化創意能夠使時尚產業中的消費文化上升為時尚文化體驗,將藝術作品、社會思潮、人文生活作為時尚文化產品的設計主題,讓大眾預先體驗文化氛圍再去理解時尚產品與時尚消費,以文化視角走進大眾生活而非經濟手段。近年來,部分時尚機構策劃的“非遺文化服飾秀”“時尚文化大賞”“時尚文化論壇”等活動已率先探索面向大眾群體的時尚文化傳播,借助專業手段引導人們對時尚文化的再了解(圖2)。城市時尚文化方面,文化創意發展范式下時尚文化可以試圖從時尚商業的微觀框架擴展到城市文化的宏觀框架之中,塑造屬于城市的時尚文化標簽,提升時尚文化產業的社會價值。城市時尚文化的形成一方面取決于如何將城市本土文化基因與時尚文化模式巧妙融合,形成具有時尚性且富含城市特色的文化產品;另一方面,將時尚文化元素作為城市對外宣傳的內容之一,讓“時尚城市”的概念真正落到實處,成為城市文化未來趨向的落腳點。以杭州“藝尚小鎮”為例,作為浙江省首批特色小鎮,其通過建構校(中國美術學院、浙江理工大學)企(伊芙麗、雅瑩等七百余家時尚企業)合作模式,形成了產、學、研一體的時尚文化產業創新基地,為浙江省甚至中國的時尚文化產業輸送能量與經驗。

圖2 時尚文化創意與經濟效益整合邏輯示意
現代生活美學方面,時尚文化不僅要為大眾提供消費產品,同時更應提供一種具有美學色彩的生活方式。因此,在文化創意思路引領下時尚文化應形成一種積極、健康且符合時代潮流的傳播態度,讓大眾感受到時尚文化的創意魅力及時尚文化為生活帶來的物質與精神雙重優質體驗,為社會營造出現代生活美學的氛圍。從年輕群體熱力追捧的“藝術博主”“時尚博主”“美食博主”等自媒體從業者可知,有觀點、有態度并提供一定實際經驗的時尚文化內容更易受大眾的認可,人們能夠直接從中獲取品質較高且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現代生活方式。
從中國的時尚設計如何在全球化態勢下表達自身“話語權”與“文化立場”,到中國時尚產業在國際領域中缺乏創新精神,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形象始終飽受爭議[21]。如何對外講好“中國故事”,讓國外以多角度重新認同中國文化,是中國時尚文化產業未來應思考的重要內容。中國時尚文化能否得到外域的共鳴與理解,決定于自身的魅力與獨特性,過多“同質化”的時尚文化特征較難在國際層面的交流中取得認同與尊重。因此,中國時尚文化的對外傳播,不應如同“鐵板一塊”地放置到信息交匯的場域之中,而是要對時尚文化重新解構、釋析,形成獨樹一幟且適于理解的時尚文化傳播方式,塑造新時代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的形象(圖3)。

圖3 重塑新時代中國時尚文化產業形象設想示意
4.3.1 內核構建
未來階段中國時尚文化產業應確立以中國優秀文化為核心內容,借助多重時尚文化模式,打造出屬于民族文化本色的時尚產品與文化概念,繼續擴展民族文化與時尚模式的互融。時尚文化產業的內核構建需要從業者將時尚文化創意植根于本土優秀文化之上,挖掘更多諸如“傳統非遺技藝”“古代紋樣”“古代色彩”“古代傳說故事”等文化內容,填充至時尚文化創意的“資源庫”,推動中國時尚文化創意的延續性與多種可能性。與此同時,內核構建還需要政策、社會機構、研究院所、專業人士的通力合作,致力建構穩定、高效的時尚文化創意研發平臺與研發環境,并重點投入到“優秀文化與時尚開發的雙效并行”“本土時尚IP研發”“中國時尚文化理念的塑造”等重點工作之中。
4.3.2 傳播構建
時尚傳播媒介已從實物傳播、圖像傳播的單一方式,發展為現實、網絡、電視、紙媒等多種傳播媒介相結合的復合方式,中國時尚文化的傳播具有著豐富的渠道,以及不同側重的傳播方案。近年來,由《唐宮夜宴》《只此青綠》等一批優秀電視節目所引發的“國風熱”,可感受到傳統電視媒介重新煥發出引領時尚潮流的能力。而借助諸多新媒體平臺(如Tiktok、新浪微博、微信公眾號等)宣傳中國時尚文化設計師、時尚品牌與時尚藝術,實現了傳播的預期設想,并保證了疫情背景下時尚文化的持續輸出。此外,中國國際時裝周、上海國際時裝周等國內專業時尚文化傳播平臺多年堅守的“本土時尚推廣”,為中國時尚文化從業者提供了傳播的平臺與契機。因此,關聯可行的傳播媒介,明確不同時尚文化傳播方式的對象與空間,構建符合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特點的傳播網絡。
4.3.3 產出構建
產出構建一方面指創作出更多充滿創意,凸顯中國文化底蘊、符合當代潮流趨勢的時尚文化產品,另一方面則指培養中國時尚文化產業所需的創意人才、創意品牌。
汲取歐美時尚文化產品的成功經驗并加以分析,視覺創新、適于生活、引領潮流等顯著特征是促成歐美時尚文化得以廣受認可的關鍵所在,而此方面正是中國時尚文化產品較為欠缺的優勢。在新材料開發、新技術應用、“跨界融合”的創造思想引領下,中國時尚文化產品應突破固有模式,提升時尚文化審美的深度與廣度,將創作目標、生產目標拓展至文化理念價值的顯現,而非局限于商業價值的體現。
優秀的時尚文化產出需要時尚文化創意人才的支撐與自身時尚創意品牌的落地,形成“人才培養—人才輸出—創意品牌形成—反哺人才培養”的產業構建模式,此模式的形成離不開高校、企業、研究機構的多方合作。現階段中國部分高校開設了與時尚文化產業相關的專業或課程,也為中國時尚文化產業輸送了大量優秀人才。但不可否認,時尚文化的創意人才培養質量良莠不齊,審美觀念、創意思維的灌輸力仍不足,專業培養模式還需完善。面對如上問題,“產教融合”“校企合作”及“創新創業平臺構建”在時尚文化創意人才培養過程及時尚創意品牌的構建中顯得尤為關鍵。當前東華大學、浙江理工大學、北京服裝學院等專業高校已將“產教融合模式”與“校企合作項目”融入人才培養的全過程,學生在課業上的學習與輸出不僅作為個人成績評價標準,也為增強學生創新意識、遞升專業領域的實踐經驗與就業機會提供契機,更加精準培養出行業所需的時尚創意人才。同時,高校與企業的深度合作,可結合各自優勢搭建時尚文化產業的創新創業平臺,促進時尚文化創意實體轉化,為打造本土優秀時尚文化品牌提供方式與資源。
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成為了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發展的“分水嶺”,疫情前后中國時尚文化產業在時尚文化活動、時尚文化消費方式、時尚文化傳播方式及時尚文化認知等方面產生了較為鮮明的突變。后疫情時代為中國時尚文化產業帶來了發展中的“危”與“機”,一則,國內時尚消費熱度的降低、西方時尚文化產業的沖擊及“OEM”模式的弊端是鉗制中國時尚文化產業發展的根源;二則,理性消費勢頭的產生、中國疫情防控局面的向好、黨和國家對復興中國傳統優秀文化的政策推行,為中國時尚文化產業重新出發指明路徑。
因此,后疫情時代下中國時尚文化的重構應聚焦在發展思路、發展方向與產業形象三個方面。重新思考中國傳統優秀文化對時尚文化產業內核的滋養與補給;重新調整文化創意與經濟效益的合理比重,并在文化傳播、城市時尚文化及現代生活美學方面有所突破;重新構建新時代中國時尚文化產業形象,以傳統優秀文化塑產業核心、以多元媒介塑產業傳播、以“產教融合”“校企合作”“創新創業平臺構建”塑產業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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