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患者家屬溝通調查表的漢化及其在ICU患者家屬中的信度效度檢驗

李潔 徐翠榮 馮波 姚媛媛 邢星敏 許艷 陳潔

醫患溝通是指醫療機構的醫務人員在日常診療過程中，與患者及家屬就傷病、診療、健康及相關因素 （如費用、服務等），主要以診療和服務的方式進行的交流[1]。ICU是對危重癥患者進行搶救治療的特殊場所，大多數患者因失能、意識障礙、氣管插管、鎮靜鎮痛等，無法參與醫療決策，因此家屬成為決策代理人，是與醫護人員溝通的主要對象[2]。研究表明，有效的溝通可以改善醫療決策的質量，減輕家屬的心理壓力，提高其對醫療服務的滿意度[3-4]。然而對醫患溝通的滿意度是主觀感受，采用量表評價法可以將主觀、抽象的概念轉換為可測量的指標。目前應用的工具主要有溝通質量問卷[5]（Quality of Communication，QOC）、ICU患者家屬滿意度問卷[6]、重?；颊呒覍贊M意度量表[7]、重危患者家屬需求量表[8]等。QOC主要適用于臨終關懷情景下家屬對溝通質量的評價，然而家屬通常期望入住ICU是挽救患者的生命，而不是關注死亡，再加上我國民眾避諱談論死亡話題，所以QOC對ICU醫患溝通場景不具有普遍適用性[9]；其他量表僅僅將醫患溝通作為滿意度測評的一個因素，缺乏針對性。目前國內尚缺乏專門用于評估ICU患者家屬對溝通質量滿意度的量表。住院患者家屬溝通調查表[10]（Family Inpatient Communication Survey，FICS）是為缺乏決策能力患者的家屬開發的，用于評價醫患溝通質量的量表，突出了影響醫患溝通的重要因素，如情感支持、信息支持，具有良好的信度、效度。因此本研究通過漢化FICS并評價其信度、效度，以期為我國ICU患者家屬評價醫患溝通質量提供有效的工具。

1 方法

1.1 量表漢化

1.1.1 FICS介紹

FICS由美國印第安納大學的Torke教授團隊[10]于2016年研制，用于缺乏決策能力患者的家屬對醫患溝通質量的評價。該量表包括30個條目，分為信息支持（18個條目）和情感支持（12個條目）兩個維度。采用Likert 5級評分法，從“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依次計1～5分，其中條目2、9、18、19、20、21、23、25、30反向計分；30個條目評分相加為總分，總分范圍為30～150分，得分越高說明對醫患溝通質量的滿意度越好。英文版量表總 Cronbach’sα系數為 0．96，其中信息支持和情感支持維度Cronbach’sα系數分別為0．94、0．90。驗證性因子分析顯示，χ2/df= 1．755，CFI=0．984，RMSEA=0．055。此量表是通過文獻回顧、專家審查、認知訪談、模型構建等研發的工具，在ICU老年患者家屬中驗證了其有效性和實用性，量表條目清晰，設計嚴謹，具有臨床推廣價值。

1.1.2 量表的翻譯和跨文化調適

本研究獲得原量表作者Torke教授的授權和量表使用手冊，嚴格參照Beaton等[11]的量表跨文化調適流程對FICS進行翻譯和跨文化調適。直譯：由2名母語為中文，具有醫學英語專業背景的護理研究生獨立翻譯FICS，由課題組召開組會，共同討論直譯的分歧之處，直到協商一致，形成中文版FICS初稿T1。回譯：由1名母語為中文、在澳大利亞昆士蘭科技大學讀博士的護理學研究生和1名精通中英文的博士生導師，在未接觸過原量表的情況下，獨立將中文版初稿T1回譯為英文。整合：由1名從事危重癥護理管理、心理學研究方向數十年且有美國訪學經歷的專家，將兩份回譯量表與原量表進行對比、分析，根據兩者間的差別對其作相應的調整和修改，形成中文版FICS初稿T2。

采用專家咨詢法對中文版FICS初稿T2進行文化調適。專家遴選標準：①在危重癥醫患溝通方面有豐富經驗；②工作10年以上；③中級以上職稱；④熟悉測量工具及其測定流程和方法；⑤愿意參加此研究。本研究共邀請7名專家，其工作領域：危重癥醫療專家2名、危重癥護理專家4名、心理學研究方向的護理管理專家1名；學歷：博士1名、碩士2名、本科4名；職稱：正高級2名、副高級3名、中級2名；年齡為（42．86±5．76)歲；工作年限為（22．29±7．22)年。向專家咨詢的主要內容如下。①向專家說明此次研究的背景、內容及目的，咨詢內容、填表說明等。②進行2輪專家咨詢，第1輪邀請專家結合自身專業知識和臨床經驗對中文版FICS初稿T2的語句表達和用詞進行修訂，討論在我國的適用性；第2輪詢問專家是否同意修訂結果，并對量表的內容效度進行評價。③專家基本情況調查表。統計并制定專家意見匯總表，對相關條目進行修改，形成中文版量表T3。

1.1.3 預調查

便利抽取30名ICU患者家屬填寫中文版量表T3。由課題組成員一對一指導30名家屬填寫問卷，填寫過程中采用訪談的方法了解家屬對條目的理解度并詳細記錄被調查者提出的疑問，再經課題組成員討論、修訂，形成正式中文版FICS。

1.2 量表的信度、效度檢驗

1.2.1 研究對象

便利選取2021年9月至2022年1月在南京市某兩所綜合性三級甲等醫院ICU符合納入和排除標準的患者家屬作為研究對象?；颊叩募{入標準：①年齡18歲及以上；②入住ICU的時間大于72 h；③符合入住ICU的醫療診斷標準；④經主治醫生評估，缺乏醫療決策能力?；颊叩呐懦龢藴剩孩偕婕搬t療糾紛；②家屬簽字放棄治療。家屬的納入標準：①年齡18歲及以上；②有正常的閱讀理解能力；③患者住院期間的主要代理決策者、聯系人；④會使用微信。家屬的排除標準：①存在溝通交流障礙，不愿意配合問卷調查；②患有精神疾病者。本研究已通過醫院倫理委員會審批(編號：2021-494-01)，患者家屬簽署知情同意書。

本研究根據因子分析的要求[12]估算樣本量，一般取樣本條目數的5～10倍，本研究采用的測量工具條目數為30條，因此所需樣本量為200～300例。

1.2.2 研究工具

（1）一般資料調查表：由研究者自行設計，經課題組討論決定，包括患者家屬的性別、年齡、文化程度、與患者的關系，患者的年齡、ICU住院天數、醫療費用支付方式等。

（2）中文版FICS。

1.2.3 資料收集方法

課題組成員在征得醫院科室負責人同意后，采用現場問卷和問卷星調查2種形式。由研究者向患者家屬介紹此次調查的目的和問卷填寫方法。現場問卷調查是在家屬等候區進行，問卷星調查是通過科室專用于微信視頻探視的平板電腦，其中問卷星每道題均設置為必答題的形式。對于年齡偏大，文化程度較低的家屬，由研究者一對一指導填寫問卷。對家屬不懂的條目及時進行解釋并記錄，經課題組討論后，重新調整條目的表述?；卮鹩腥表?，規律作答，選項前后矛盾的均視為無效問卷。本研究共調查300名ICU患者家屬，回收有效問卷264份，有效回收率為88%。間隔1周后在調查對象中隨機抽取30名重測，有效回收率為100%。

1.2.4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0．0軟件進行統計分析：計數資料采用頻數、構成比進行描述性統計；正態計量資料采用均數±標準差描述，非正態計量資料采用中位數、四分位數描述。采用臨界比值法[13]、Pearson相關分析法[13]檢驗中文版FICS的條目鑒別度和同質性；結構效度采用KMO檢驗、Bartlett球形檢驗、探索性因子分析評價；通過專家咨詢評價量表水平的內容效度指數（S-CVI/Ave)和各條目水平的內容效度指數（I-CVI）[14]；采 用Cronbach’sα系數、重測信度考察量表內部一致性和時間穩定性。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FICS的漢化及文化調適

量表大部分條目的翻譯均是將英文直接翻譯為中文，經過專家咨詢和對ICU患者家屬預調查后，未刪減條目，保持了原量表的編排格式，對個別條目的詞語表達進行了修改與調整，以確保調查對象能準確理解量表的問題，給出可靠的回答。

專家對以下條目的表達方式提出了修改意見：①條目1“如同我所希望的那樣，醫護人員經常和我溝通”，專家認為中文表達一般主語在前，“我所希望的那樣”的表述較抽象，調整為“醫護人員經常根據我的需求與我溝通”；②條目2“我曾多次想與醫護人員交談，但都未能做到”，專家建議調整為“在我想與醫護人員交談時，多次未能如愿”，更符合中國人的語言習慣；③條目8“我很清楚（患者）在醫院里的日常”，專家認為是溝通調查，不能缺少被告知，使用“日常情況”更具體，它包含了日常生活和常規治療，調整為“醫護人員非常清楚地告知患者在醫院的日常情況”；④條目18“醫護人員換得太頻繁了，以至于很難認識任何人”，專家認為“任何人”表達太絕對化，調整為“醫護人員換得太頻繁了，以至于很難認識他們”；⑤條目21“希望能從醫護人員那里得到更多的宗教/精神支持”，專家認為此處偏西方國家的表達，不太符合中國國情，調整為“希望醫護人員能更多地尊重我的宗教信仰或風俗習慣”。

根據預調查反饋結果，部分ICU患者家屬認為條目10“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過于籠統，不太容易理解，課題組與專家討論后，修改為“醫護人員和我談了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如患者的預后、手術或康復計劃等”。

2.2 研究對象的一般資料

264名ICU患 者 家 屬 中，男133名（50．4%），女131名（49．6%），年齡（45．26±10．71）歲。文化程度：初中及以下76名（28．8%），高中/中專98名（37．1%），大學及以上90名（34．1%）。與患者的關系：子女161名（61．0%），父母29名（11．0%），配偶69名（26．1%），兄弟姐妹5名（1．9%）?；颊咴贗CU的住院天數是5．50（3．00，10．00）天。醫療費用支付方式：農村合作醫療43名（16．3%），自費57名（21．6%），市醫保154名（58．3%），省醫保10名（3．8%）。

2.3 量表項目分析

采用臨界比值法將研究對象的量表總分按照降序排列，以總分高低端各27%為界限，總分前27%的高分組與后27%的低分組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求出中文版FICS各條目的 臨 界 值 為4．248～20．322，高分組與低分組間平均值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采用Pearson相關分析法得出量表各條目得分與總分間的Pearson相關系數為0．547～0．798（r＞0．3），因此保留原量表所有條目。

2.4 量表的效度檢驗

2.4.1 內容效度

結果顯示，I-CVI為0．857～ 1．000，S-CVI/Ave為0．952。

2.4.2 結構效度

中文版FICS的KMO值為0．948， Bartlett球形檢驗卡方值為5715．27，P＜0．01，說明適合做探索性因子分析。在探索性因子分析中，以特征值＞1．00為標準提取2個公因子，結合碎石圖在因子數2處出現拐點，說明該量表包含2個維度，累積方差貢獻率為53．84%，其中公因子1命名為“信息支持”，包含前18個條目，公因子2命名為“情感支持”，包含后12個條目，采用最大方差法旋轉得到各條目的載荷值，為0．435～ 0．809（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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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量表的信度檢驗

結果顯示，中文版FICS的總Cronbach’sα系數是0．926，信息支持和情感支持維度的Cronbach’sα系數分別為0．958、0．720，間隔1周后從調查對象中隨機抽取30名家屬進行重測，量表總的重測信度為0．941，信息支持和情感支持維度的重測信度分別為0．905、0．871。

3 討論

3.1 中文版FICS引進流程規范、嚴謹

本研究團隊獲得了Torke教授的授權和量表使用手冊，詳細了解了量表研發的背景、依托項目等，系統學習了量表漢化心理測量學指標的計算方法，為引進量表打下堅實的基礎。嚴格參照Beaton等的量表跨文化調試流程，由7名醫療、護理專家根據醫患溝通的臨床實踐和經驗總結，結合我國的語言表達習慣等進行文化調適，并在30名家屬中進行預調查，形成了臨床施測的最終版本，因此中文版FICS的量表引進、漢化和文化調適、臨床施測等過程規范、嚴謹。

3.2 中文版FICS具有良好的鑒別度

量表的項目分析結果顯示，中文版FICS各條目的臨界值為4．248～ 20．322，兩個極端值組間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說明該量表具有良好的鑒別度，各條目得分與量表總分的相關系數為0．547～0．798，說明量表各條目能很好地測量ICU患者家屬對醫患溝通質量的評價。

3.3 中文版FICS具有良好的效度

本研究采用內容效度和結構效度來評價量表的有效性，通過2輪專家咨詢，中文版FICS I-CVI為0．857～1．00（＞0．78)，S-CVI/Ave為0．952 (＞0．9)，符 合心理測量學指標中對內容效度的要求。經探索性因子分析，提取了2個公因子，分別命名為“信息支持”“情感支持”，與原量表維度一致，經最大方差法旋轉得到各條目的載荷矩陣，30個條目在所屬的公因子下的載荷值均大于0．4，累積方差貢獻率大于40%；但是條目26、27在因子1和因子2上載荷值均＞0．4，且差值＜0．1，出現了雙重載荷的情況，原則上一旦視為雙重載荷，且差值＜0．1應將條目予以刪除[15]，后經專家組討論條目26和條目27可歸納為“尊重”和“傾聽”，是醫患溝通的重要元素，因此保留至原量表所在維度。

3.4 中文版FICS具有較好的信度

量表的總Cronbach’sα系數≥0．8，各維度Cronbach’sα系數≥0．7時，說明量表內部一致性良好。重測信度采用組內相關系數（Intraclass Correlation Coefficient，ICC）評價，ICC＞0．8說明重測信度良好[16]。中文版FICS總Cronbach’sα系數為0．926，與原量表總的Cronbach’sα系數0．96接近，信息支持和情感支持維度的Cronbach’sα系數分別為0．958、0．720，其中情感支持維度的Cronbach’sα系數稍低，提示該維度中所含條目的內部一致性稍差，這可能與該維度中各條目所要描述的溝通內容、情景的多樣化以及溝通雙方所要傳達與感受信息的差異性有關；盡管這個維度中各條目描述內容較多樣化，但是將情感支持融入溝通過程是人文關懷的一種重要表現，專家一致認為應予以全部保留。中文版FICS總的重測信度為0．941，信息支持和情感支持維度的重測信度分別為0．905、0．871。由此說明該量表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和時間穩定性。

3.5 中文版FICS的應用價值分析

近年來，ICU醫護人員與患者家屬的溝通問題已成為醫院管理研究中的熱點問題，而科學量化的溝通質量評價工具是解決醫患溝通難題的重要途徑[17]。中文版FICS將醫患溝通的重要元素轉換為可測量的指標，如信息支持方面“醫護人員和我談了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如患者的預后、手術或康復計劃等”等；情感支持方面“我很容易與醫護人員談論我的個人擔憂”等；這些條目內容，一方面可以客觀地反映ICU患者家屬對溝通質量的真實感受，另一方面能夠幫助醫護人員切實認識到在與家屬溝通過程中的不足，持續改進醫患溝通的內容，進而提升醫患溝通質量。該量表結構設計清晰簡約、內容通俗易懂，完成問卷平均需要時間為10 min，臨床適用性良好。此外，ICU的倒班制度使得患者家屬經常需要與不同的醫護人員溝通，該量表將醫護人員作為一個整體，而不是具體評價某一位醫護人員的溝通質量[10]，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值得注意的是，ICU患者家屬對溝通質量的評價高，并不意味著完全理解了醫護人員所傳遞的預后信息[18]，因此醫護人員在溝通過程中應使用“反饋式提問”的方式，避免家屬對信息的錯誤解讀。

4 小結

中文版FICS包含2個維度，共30個條目，具有較好的信度、效度，符合量表推薦的測量學指標要求，可以作為現階段我國ICU患者家屬對溝通質量滿意度的測評工具。但是本研究是在新冠肺炎疫情常態化防控期間ICU實行微信視頻探視的情況下開展的，與以往ICU探視制度下的溝通方式稍有差異，可能導致家屬對醫患溝通質量的滿意度存有不同，今后的研究需要進一步探究該量表在ICU不同探視制度下的適用性和可靠性。此外，本研究主要取樣于南京市，對象是ICU患者家屬，可能存在地域限制性和樣本缺乏代表性的問題，建議進一步擴大樣本量，選取不同科室和地域的缺乏決策能力患者的家屬作為研究對象，以了解我國現階段醫患溝通質量的影響因素，為進一步研究提高醫患溝通水平的干預措施提供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