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為人師者的精神標簽

文 張家鴻

作者：龐余亮

出版單位：人民文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1年6月

“懷著一顆喜悅的心在田埂上走著，身邊有蛙鳴，有油蛉子的叫，有蛇叫，有逛來逛去的螢火蟲，月華如水，我不時仰頭看月……”誠如龐余亮鄉間夜行時的聽聞，其回憶鄉村教書歲月的《小先生》是一曲悠揚的鄉村牧歌，在讀者的心間蕩開經久不息的漣漪。

龐余亮在字里行間銘刻了校園里的太多美好，有難以計數的欲說還休，那些值得回味、值得珍藏的盛滿心中，唯有慢慢悠悠地道出，才符合美好的定義。

小先生筆下并不都是美好的，還有不少無奈、無辜以及眾多令人啼笑皆非甚至稱得上丟人的往事。“我也曾見到‘我’被畫在了村里的一面墻上，在‘我’面前，是一只‘狗骨頭’—— 還冒著熱氣。”小先生被畫得很逼真。畫上有招風耳、有因近視而瞇起來的小眼，有中山裝口袋里插著的一支筆。小先生知道“畫家”是誰，但是他告訴自己不能發怒，不能公開批評，他拿起紅磚頭在骨頭前畫了一只狗。

小先生是年紀比學生大不了多少的小老師，師生之間年齡差距不大。很顯然，小先生的教學經驗不夠豐富、教學技巧不夠高明。然而小先生那一顆離孩子們很近的清澈、明亮的童心是許多老先生缺乏的。以童心為支撐的許多充滿趣味的畫面，令人忍俊不禁。

經由閱讀《小先生》，可以愈發肯定的是，但凡丟了童心的人，是無資格做先生的。童心，是為人師者的精神標簽。小先生做過的許多事情，怕是許多大先生、老先生做不來的。他牽掛被迫失學的“野兔”，守護被親弟叫“啞巴”的男生，喚愛臉紅的女孩子為“鄉村百合”，心疼耳朵被父親打壞的男生，憂傷于兩個女生的失學且不忍撤去空出的兩張桌子……

小先生有柔軟的心與自省意識，體諒孩子們的淘氣和情緒，故而少見為人師者的嚴厲、嚴苛，更多的是俯下身來的傾聽、聆聽?！皩殞殹崩L聲繪色地講了男孩吃桑葚的故事。男孩吃了桑葚，肚子越來越大，肚子被剖開之后，里頭竟臥著幾條小蛇，因為那桑葚是被蛇咬過的。小先生自省道：“這其實是我童年時也聽過的故事，我怎么沒有想到講這個故事呢？”這個充滿神秘色彩的故事，其震懾作用遠勝過自己反復講蛔蟲的害處。

小先生把孩子們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娓娓道來，如同一部老電影，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沒有震撼人心的特效。又樸實如拉家常一般，輕易地把人帶進鄉村校園里，看著瘋長的青草，聽著孩子們頑皮的嬉鬧聲。

物質的缺乏、學業的寬松與自然的豐盈互相交織、相互作用，塑造了一個年代少年的精神面貌：單純、善良、樸素、上進。他們是人們口中的“70后”或“80后”，來自江南鄉村，長大后散落各處。

回憶難免會過濾、提純。然而，生命本真的美好無法通過回憶進行過濾與篩選，它是原初的存在，作家的文字無需也無法為之“鍍金”或“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