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蝸牛蛻變記

劉 寧

一次，我讓學生畫一個代表自己的小動物，有畫小兔子的，有畫獅子的……有一幅畫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畫的是一只小蝸牛，小小的腦袋頂著又重又大的外殼，署名是小軍。

其實，在開學的第二天，小軍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老師，你快去教室看看，打起來了！小軍和明明打起來了！”班長氣喘吁吁地跑進辦公室，上氣不接下氣地對我喊道。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放下手頭的工作，一路小跑跟著班長來到教室。

教室里一片狼藉，桌子、椅子橫七豎八地倒著，地上散落的滿是書和文具，小軍和明明正在地上扭打成一團。我頓時火冒三丈，準備上前去把兩人分開。聞訊趕來的陳老師在我背后大吼一聲，一個箭步跨過去把小軍拎了起來。這兩人一個臉被抓破了，一個嘴角被打出了血。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小軍突然像發瘋了一樣，歇斯底里地大喊著，拿起地上的一把剪刀，對著周圍的同學一頓亂戳。我趕緊和陳老師上前制止，陳老師用身體把小軍壓倒在地上，我搶下剪刀，這才松了一口氣。聞訊趕來的小軍父母焦急地向我解釋。原來，小軍是一個自閉癥兒童，4 歲才會說話，語言表達有障礙，很少與他人交流，受到刺激很容易情緒激動，一、二年級時也因此與同學發生過幾次肢體沖突，父母帶著他走訪了很多醫院，但收效甚微。我愣住了，這是我從教十多年第一次遇到自閉癥兒童。看著小軍像一只受傷的蝸牛，緊緊地縮在自己的殼里，一聲不吭，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我的心里隱隱作痛。

“他在自己的世界里閃耀，而我們只能在他的全世界里路過。”那個“他”，就是自閉癥兒童。我開始研究各種關于自閉癥兒童的書籍。他們被稱作“來自星星的孩子”，能看見東西卻視而不見，能聽見聲音卻充耳不聞，能說話卻始終閉口不言。小蝸牛孤獨地躲在自己的殼里封閉著自己。到底該如何走進他的內心世界呢？其實，小軍雖然不愛說話，卻有著非常柔軟的內心。一次午休時，因為怕自己睡不著會影響到他人，他竟然用膠帶把眼睛粘起來，讓人覺得又好笑又心疼。

一次改默寫本時，我發現班上只有兩個人全對，而小軍就是其中一個。我很意外，因為他以前的成績很不理想。于是，我把他叫到辦公室，請他做我的小助手，幫助其他同學找出默寫中的錯誤，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我讓他坐在我旁邊，一邊辦公一邊偷偷瞄著他。小軍一筆一畫地圈出錯誤單詞，并把正確答案訂正在旁邊，細細一看，他寫的全是對的。為了和他拉近關系，我試圖找些話題跟他聊聊天。突然想起來小軍平時特別喜歡看課外書，我便問他平時都愛看什么樣的書。他說：“恐龍！”“噢，我家孩子也特別喜歡，家里一堆這樣的書，什么霸王龍、三角龍……”他抬起頭，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老師，我最喜歡梁龍，它很高大但不吃小動物……”我吃驚地望著他，他居然肯跟我說話了，而且還是完整的句子！雖然表達依舊斷斷續續，但是他愿意開口了！我便微笑著鼓勵他多說些，他一口氣講了幾十種恐龍的名稱和生活習性。小軍超強的記憶力刷新了我對他的認知，我答應他把家里關于恐龍的書都和他分享，他特別開心。

有了第一次的溝通，小軍慢慢對我放下了芥蒂，經常和我交流恐龍的話題，我們的關系也變得親近了很多。午餐時，他甚至愿意主動和我坐在一起。

為了讓小軍更好地融入班級，我特地召開了一次《遠古時代的記憶》主題班會，邀請小軍給大家講解了很多關于恐龍的知識。他雖有些緊張，說話也磕磕絆絆的，但總歸圓滿完成了任務。從熱烈的掌聲中，可以看出孩子們對小軍的欽佩，小軍也露出了羞澀的笑容。小蝸牛終于可以從厚重的殼里探出頭來，開始重新認識這個美麗的世界了。

那次的班會后，小軍在課堂上不再偷偷地看課外書了，而是筆直地端坐著。有時候，他還會主動舉手回答問題，盡管表達還不是那么流暢，但已經有很大進步了。下課時，同學們喜歡圍著他，聽他講故事。慢慢地，他與同學之間的交流多了起來，班級里再也沒有發生他與同學產生肢體沖突的情況了。之后的每次默寫他也都是滿分，小蝸牛開始用心學習了，雖然有些吃力，但他一直在努力向上爬，成績上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就像歌詞中提到的：“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陽光靜靜看著它的臉，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總有一天我有屬于我的天。”

畢業的時候，我送了他一只恐龍模型，并在卡片上鄭重寫道：“小蝸牛也有大大的夢想，希望你可以變成無所畏懼的大恐龍！”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的心中充滿了不舍。

教師不是蠟燭，而是一個燃燈者，用心靈的仁愛之光照亮孩子的成長之路，也照亮自己。教育的目的是最簡單的四個字：渡人渡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