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筱強
從雨中的南岸出發,然后
再從雨后霧氣升起的東岸折返回來
需要一整座湖的黃昏與濤聲
把我的余生照料
而我不曾想到的是,一場無法預知的
陣雨和驚雷,與一只沙嘴鷗的低翔
哪個比我日漸無措的身體
更加傾斜于深夜的夢境
只有不遠處的湖心島始終沉默著
仿佛多年之前的另一個自己
時至今日,依舊習慣以單薄的胸口
與桀驁,迎接時間的狹窄刀鋒
先給我來點兒手提箱里的咖啡吧
在早春的無名之地,或在遙遠的1995年夏天
我們各自抱著夕光中的方言,你說出
翠鳥和北方的海,我說出了
一座城市的地鐵和地鐵出口上的
落雪與燈光。
我們還指望交談中的藝術嗎?
你寫下的電臺街,并非我走過的那條
我哀悼一位突然離世的朋友,你們
并不相識。在貌似心不在焉的
天空下,你相信未來能夠使一個人
前廳經理曾經接待過金庸,他告訴我:2008年,他還是個跑堂的伙計。他記得當時金庸攜家眷來此吃飯的時候,就點了四個菜:松鼠鱖魚、清熘蝦仁、響油鱔糊、銀魚莼菜湯。
變成另一個自己,而我一直懷疑
一首十四行詩并不能給協奏曲里的
老男孩以些許慰藉。
“什么發生過,什么失去了,
什么還活著?”你說過的這些話
聽起來像未知之物,也仿佛來自從前
出于禮貌或者別的原因,我不得不
在真相的強光之下,和你說出
沉默可能是相對脆弱的容器
可能是一只貓,也可能是一頓
意味深長的晚餐……
一場來自虛無的電影
并未能讓南環城路的輕軌
在正午的陽光下停下來
那年我五十歲,大年初二
女兒買了張電影票,告訴我:
一場電影,可能和詩歌離得近些
也可能離夢境遠些,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父親又長了一歲
但他依然能夠在清晨中動身
向著看得見的虛無狂奔
從秋雨開始的那一刻起,我就想
和你談談那些安靜的欒樹
在逐漸透明的時間里,它們
始終保持著出生時的容貌
我還想和你談談失眠的枯葉蝶
星空下,它們的翅膀有著黑夜的
坡度,還有喜歡聽雨的碗蓮
和蜻蜓,它們習慣在你長短不一的
詩句里臨窗獨立或內心造雪
其實我最想說的是你,在每一朵花的
贊美里追逐著風箏和荷塘的晚唱
是的,我們都懷中抱著缺角的秋天
也抱著屈指可數的幸福光芒
在泥沙俱下的夢境的戰栗之中
時間只是透明的容器,它寬容了
我們孟浪的造訪,也寬恕了我們
與生俱來的卑微與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