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精神、審計師聲譽與公司價值

卜美文

（1.揚州大學 商學院，江蘇 揚州 225127；2.南昌理工學院 財經學院，江西 南昌 330044）

一、引言

近年來，環境保護、資源能效、安全生產、產品質量、公益慈善等關乎國計民生與社會穩定的問題日漸凸顯，擾亂市場秩序、降低市場資源配置有效性，甚至存在社會責任偽善行為，以謀取私利為目的，犧牲股東利益，使公司面臨道德聲譽和法律訴訟等風險，阻礙了公司價值實現。因此，需要注冊會計師審計應充分發揮鑒證與監督作用，規范經濟行為，推動上市公司提高披露質量，通過信號傳遞機制引導公眾輿論，使責任精神能夠得到市場的有效識別與認可，并通過保險機制約束自身行為，提高審計質量。然而審計師因審計失敗而被證監會處罰的現象屢見不鮮，為滿足高質量會計信息需求，2019 年2月，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修訂了18 項審計準則。當前中國正著力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如何提高執業質量以充分發揮注冊會計師審計在通過提高市場機制優化資源配置效率，從而提升責任精神價值相關性的關鍵作用顯得尤為重要。

“壞小孩定理”認為，利己主義行為和利他主義行為是經濟人可能存在的兩種行為取向，后者是個體理性選擇的體現，企業家必須是利他主義者才能達成合作，否則便陷入囚徒困境。責任精神，即社會責任履行意識，是企業家精神的重要維度和外在表現。微觀層面上，企業家個人聲譽與公司聲譽是強化企業家社會責任意識的重要驅動力；宏觀層面上，得到廣泛認可與贊譽的企業家責任精神對于一個地區或國家的和諧發展具有深遠意義，是政府一系列重要舉措的成果。十九大報告指出，新時代使命呼喚企業家對社會責任的切實履行。為引導公司更加積極地履行社會責任，政府部門與社會機構頒布了一系列指導性文件，為提高公司承擔社會責任的使命感與主動性，須要以經濟利益與市場競爭視角深入理解社會責任。

文章理論分析并實證檢驗責任精神對公司價值的影響，以及審計師聲譽在二者之間的中介作用，同時，考察制度環境因素的影響。文章希冀的貢獻如下：首先，文章基于責任精神視角考察企業家精神對公司價值的影響，為公司價值影響因素研究提供了新視角，為責任精神這一理性選擇提供理論依據與經驗證據，豐富了企業家責任精神和公司價值的研究文獻；其次，考察審計師聲譽在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之間的中介作用，為審計師聲譽經濟后果研究提供理論支撐和經驗證據；最后，為應對后新冠肺炎疫情時期經濟下行風險提供可行的路徑與啟示，為發揮企業家責任精神這一無形生產要素引領作用和審計師聲譽長效機制優化提供參考和經驗證據。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 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

首先，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公司是契約關系的集合，應該按照隱形契約處理利益相關者關系，為公司可持續發展奠定穩定基礎，一方面，責任精神會產生成本，造成經濟利益流出[1]；另一方面，其存在傳遞積極信號作用，有助于形成良好聲譽[2]，緩解代理沖突、降低代理成本(Dhaliwal 等，2011)[3]，穩定契約關系(Turban ＆Greening，1997)[4]，降低交易成本、增加營業收入（菲利普·科特勒，2005）[5]。龍文濱、宋獻中(2013)根據以Godfrey為代表的社會責任交易觀，創建了從責任投入到價值創造的邏輯路徑[6]。在全社會弘揚與烘托企業家責任精神的氛圍中，具有愛心并甘于負責任的企業家能夠傳遞積極向上的正能量信號，從而有助于公司得到利益相關者的廣泛認可和關注。同時，市場主體積極履行社會責任行為有助于營造弘揚企業家責任精神的整體市場氛圍，從而起到示范引領效應和模仿效應，提高公司行業話語權和市場地位，促進公司價值提升。

其次，基于資源基礎理論，公司戰略資源是公司間績效差異的根本原因。李紀明(2011)認為，在資源基礎理論框架下，社會責任履行符合資源基礎理論中關于戰略資源的定義，公司的戰略資源可以為公司創造價值，社會責任作為戰略資源同樣可以為公司創造價值[7]，因此也是導致公司間價值差異的重要原因。干事創業要以責任精神為前提和基礎，企業家責任精神是公司合法、合規及合理經營的重要保障，體現出的“愛國奉獻”“家國情懷”等對于公司發展戰略、服務社會的宗旨與倫理觀念、可持續發展等具有重要影響，可以為公司爭取到特殊的異質資源，有助于獲取并保持競爭優勢和經濟租金的持續性，提高公司聲譽，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穩定契約關系，形成難以被模仿的信譽資本，提高競爭優勢，降低交易成本，促進形成行業競爭優勢和交易實現等，從而與公司價值具有正相關關系。

再次，基于外部性理論，哈爾·R·范里安(2006)在其著作《微觀經濟學：現代觀點》中指出當廠商的生產（消費者的消費） 受到其他廠商或消費者的影響時則存在外部效應[8]。企業家責任精神是公司正外部性的重要體現，雖然正外部性表現為私人成本大于社會成本，但通過積極履行對利益相關者的社會責任，并通過聲譽機制和信號傳遞機制，可以促進信任的形成與擴散，穩定契約關系，減少交易成本，有助于談判和合約達成，將經營活動調整至最有效率的水平，從而實現公司價值與社會福利最大化。

最后，基于可持續發展理論，王海兵、韓彬(2016)發現社會責任履行能夠吸引更多資源，有利于公司保持競爭優勢，促進可持續發展[9]。責任精神是可持續發展理論體系應用到微觀領域的重要體現，遵循公平性原則、持續性原則和共同性原則，是公司的社會價值承諾，能夠促進公司全面健康發展，抑制機會主義行為，實現公司價值提升。此外，責任精神有助于樹立公司聲譽，維護與利益相關者的穩定戰略合作關系，降低合作摩擦與交易成本，提高優質資源的獲取能力，實現核心競爭力提升。基于責任精神的社會責任履行對象包括股東、債權人、員工等利益群體，積極履行社會責任行為可以顯著提升公司價值，例如，對員工履行社會責任能夠顯著提升其工作積極性和創造力，對供應商履行社會責任能夠降低交易成本，對社會公眾履行社會責任能夠贏得更高的聲譽，挖掘潛在投資者和客戶，緩解融資約束，開辟新市場。所以，責任精神對實現公司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作用，能夠顯著提升公司價值。綜上，責任精神對公司價值的影響機理如圖1 所示。

圖1 責任精神對公司價值的影響機理

鑒于此，文章提出研究假設H1：

假設H1：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責任精神顯著促進公司價值提升。

2. 審計師聲譽中介效應的理論分析

作為公司重要外部治理工具效率與效果的衡量標準，審計師聲譽在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之間發揮重要的作用。

首先，基于不對稱信息和審計需求的代理理論，一方面，責任精神需要通過高質量審計發揮鑒證功能以增進公司與利益相關方更深層次的合作，從而實現價值提升與可持續發展。另一方面，由于利益相關者目標函數不一致，在契約關系框架中追求各自目標，常常發生利益矛盾，注冊會計師審計作為外部治理的制度安排與約束機制能夠發揮治理功能，有效緩解代理沖突，降低代理成本。劉亞莉等(2011)采用聯立方程發現，高質量外部審計對公司價值提升存在積極作用[10]。

其次，基于不對稱信息和審計需求的信息理論，審計師聲譽的提高能夠有效傳遞積極信號，提高公司責任精神的市場認可度和價值相關性，避免逆向選擇問題。Merton(1987)認為公眾對公司的認知度與公司價值成正比[11]。公司責任精神需要通過高質量審計的信號傳遞功能作為橋梁來提高公眾認知和公司價值，故審計師聲譽具有部分中介作用。基于審計需求的保險理論，高質量審計對可能存在的經營失敗和審計失敗具有保險價值，為經鑒證的公司責任精神得到價值認可提供保障。

再次，基于熵增理論，審計師聲譽的提高表現為系統外部能量輸入增強，責任精神價值實現在一定程度上需要借助外部力量實現，故存在高質量審計需求。作為公司外部介入的負熵流，高質量審計有助于減少公司系統內部熵值，發揮治理功能。

最后，從審計雙方和審計市場博弈過程可以看出，策略與行動的選擇是行為人自身利益的充分體現，而習慣是逐漸養成且不易被改變的慣性行為，需要外部監管加以矯正和完善，高質量審計是博弈雙方的最優策略選擇，審計師聲譽在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間存在部分中介作用。

審計師聲譽在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之間的作用機理如圖2所示，責任精神存在高質量審計需求，審計師聲譽的提高有助于信息使用者判別企業家責任精神存在價值、鑒別偽善行為、緩解代理沖突、降低代理成本、發揮信號作用，實現深層合作，避免逆向選擇，發揮治理功能和保險價值，是責任精神促進公司價值提升的重要影響機制。

圖2 審計師聲譽在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之間的作用機理

基于以上分析，文章提出研究假設H2：

假設H2：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審計師聲譽在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之間存在部分中介效應。

三、實證研究

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文章選取2011—2020 年滬深A 股上市公司為樣本，考慮到上市公司社會責任履行數據的可獲得性，由于2009 年證交所出臺了社會責任履行信息披露文件，隨后社會責任報告陸續發布，加之文章實證分析涉及數據滯后一期值，故樣本選取從2011 年開始。對樣本數據做如下篩選：剔除金融保險企業；剔除ST、PT 公司；刪除數據缺失樣本。獲得16 個不同行業3824家公司21480 個觀測值。對連續變量雙側1%縮尾。數據主要取自歷年CSMAR、和訊網社會責任履行專業測評數據庫，以及市場化指數報告。

2. 變量定義與模型設定

（1） 變量定義

第一，被解釋變量。公司價值(TobinQ Roa)：文章公司價值指標包含市場價值與財務價值。市場價值采用TobinQ 值衡量，以存量視角測度公司相對價值，克服了平滑收益，囊括了市場對公司價值判斷。公司財務價值采用資產收益率衡量，以流量視角測度公司價值創造，反映償債、營運與盈利能力。

第二，解釋變量。責任精神(Tscore)：責任精神一方面表現為企業家個人和企業家群體自然人格稟賦，即自然屬性；另一方面，企業家與企業相伴而生，企業承擔與企業家履行何種責任相一致，企業社會責任履行水平是企業家責任精神重要體現，即社會屬性和本質屬性。借鑒《2019 中國企業家成長與發展專題調查報告》對企業家責任精神方面的調查設計，文章從企業社會責任角度測度責任精神[12]。現有研究中關于社會責任(CSR)履行衡量指標的選擇尚未達成一致，包括采用衡量單一維度社會責任履行程度指標和反映社會責任履行綜合水平的指標衡量，文章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框架，考察責任精神的經濟后果，借鑒王清剛、李瓊(2015)[13]和唐鵬程、楊樹旺(2016)[14]的研究方法，采用和訊網社會責任專業測評指標（該體系詳見表1）綜合衡量責任精神，該方法得到目前主流研究廣泛認可。

表1 和訊網社會責任專業測評指標體系

第三，中介變量。審計師聲譽(Auditor)：根據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公布的2011—2020 年事務所綜合評價排名，若年報審計師屬于前十大所，則認定為高聲譽審計師，Auditor 取1，否則取0。

第四，控制變量。控制變量定義具體說明詳見表2。

表2 變量定義表

（2） 模型設定

為考察責任精神對公司價值的影響，借鑒雷光勇等(2015)[15]、邵帥和呂長江(2015)[16]、王竹泉等(2017)[17]的研究，構建如下模型(1)對假設H1 進行檢驗：

為檢驗審計師聲譽在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之間的中介作用，借鑒Baron ＆Kenny(1986)[18]和溫忠麟(2004)[19]的研究方法，構建模型(2)～(3)對假設H2 進行檢驗：

中介效應檢驗步驟如下：首先，若模型(1)中α1不顯著則停止檢驗；其次，若上述系數顯著，檢驗模型(2)；最后，若β1顯著，檢驗模型(3)，若γ1與γ2顯著，存在部分中介效應；若γ1不顯著，γ2顯著，存在完全中介效應。如圖3 所示。

圖3 中介效應檢驗流程圖

3. 描述性統計

表3 報告了描述性統計結果，結果顯示TobinQ 取值在0.8566～11.3130 之間，均值為2.7039，標準差為1.9152。Roa的取值在-0.1804～0.2291 之間，均值為0.0562，標準差為0.0574。Tscore 最小值與最大值為-3.12 與74.96，平均值為24.8009，標準差為15.5848，表明上市公司社會責任履行總水平存在較大差異。審計師聲譽均值為0.6014，表明2011—2020年期間，聘用高聲譽審計師存在60.14%的樣本公司的情況，同時也表明在審計市場中“大所”的市場份額存在一定提升空間。

表3 描述性統計結果表

4. 多元回歸結果與分析

如表4 所示，第(1)列和第(2)列Tscore 系數分別為0.0041 與0.0012，在1%水平下顯著，表明控制相關因素后，以公司社會責任履行總評分衡量的責任精神顯著促進了公司價值提升，支持假設H1。第(3)列Tscore 系數為0.0021，在5%水平下顯著，表明以公司社會責任履行總評分衡量的責任精神存在高質量審計需求，傾向于聘請高質量審計師；第(4)列和第(5)列中，Tscore 系數分別為0.0040 與0.0012，在1%水平下顯著，Auditor 系數分別為0.2649 與0.0022，在1%水平下顯著，這表明審計師聲譽在以公司社會責任履行總評分衡量的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之間起到了部分中介效應，驗證了假設H2。

表4 回歸結果表

四、穩健性檢驗

1. 傾向得分匹配法

文章采用PSM法緩解樣本選擇偏誤等導致的內生性問題。使用以社會責任總評分衡量的責任精神是否大于平均值的虛擬變量與所有控制變量進行回歸，通過Logit 模型篩選匹配變量，采用迭代回歸并充分考慮指標重要性，選擇Cfo、Top10、Mkt作為Tscore 協變量，按1∶1 進行匹配。為確保匹配過程合理性，進行平衡性與同質性檢驗。結果顯示，匹配后標準差絕對值小于1%，組間差異為0.6%。PS 值密度分布形態如圖4 所示，匹配過程修正了分布偏差。

圖4 匹配前后PS 值密度分布形態圖

實證結果表明，在校正樣本選擇的內生性問題后，假設H1依然成立。如表5 所示，第(1)、(2)列Tscore 系數為0.0031 和0.0010，在1%水平下顯著，即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檢驗責任精神對公司價值的影響，發現在控制其他相關因素后，以社會責任履行總評分衡量的責任精神均顯著促進了公司價值提升，進一步支持了假設H1。

表5 PSM 回歸結果表

注：***、**、*表示在1%、5%、10%水平下顯著；括號內為Robust 修正的T或Z 統計量，下同。

2. 工具變量法

由于實證模型可能會受到互為因果的內生性干擾，研究將同行業其他公司責任精神平均值(Tscore_mean)作為工具變量。采用2SLS、GMM和LIML 方法進行估計，如表6 所示，第一階段工具變量(Tscore_mean)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其解釋力較好。在第二階段，第(2)、(3)列Tscore 系數分別為0.0358 與0.0017，在1%水平下顯著，且多種估計方法結果一致。可見，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依然顯著正相關，驗證了假設H1。

表6 工具變量法回歸結果表

3. 其他穩健性檢驗

文章選取責任精神滯后一期值，采用會計師事務所規模作為衡量審計師聲譽指標，重新進行檢驗，回歸結果與主檢驗結果一致，進一步驗證了文章假設。

五、進一步分析

文章進一步從宏觀市場環境和微觀企業層面進行情景分析，考慮到在中國經濟體制改革過程中市場化程度存在顯著的地區差異，以及產權性質在治理結構、經營目標等方面具有差異性，考察市場化水平和產權異質性影響。

1. 市場化水平的影響

相比偏遠地區，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往往是經濟發展的中心地區，媒體監督和社會輿論的外部監督作用較強，信息透明度較高，責任精神更有利于提高公司聲譽，從而其價值相關性更為顯著。此外，市場化水平的提升能夠有效約束與規范公司行為，抑制公司以短期利益為目標的機會主義行為和大股東掏空動機，從而有利于公司承擔對利益相關者的責任，使利益相關者的合法權益得到充分保護。由于偏遠地區企業受更強的政府干預力量影響，加之所需生產要素的相對匱乏，往往以尋租為目的維持與政府部門的良好關系，從而忽視全面履行社會責任。黃荷暑、周澤將(2017)認為，責任精神可以獲得傾向性的信貸資金支持和貸款期限，較高的信息透明度有效緩解信貸資金錯配，具有積極作用[20]。同時，由于在市場化水平較高地區，市場有效性較強，故責任精神存在更為顯著的高質量審計需求，審計師聲譽的部分中介效應更為明顯。

責任精神對公司價值的影響以及審計師聲譽的中介效應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市場化水平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7 所示，Panel A 中第(1)、(2)列的Tscore 系數(0.0051 和0.0014)與t 值(5.3557 和45.1285)分別大于Panel B 第(1)、(2)列中Tscore 系數(0.0029 和0.0010)與t 值(2.6661 和31.8658)，根據似無相關模型SUR 組間差異檢驗，系數差異卡方值為3.0100 與62.9600，在10%和1%水平下顯著，表明組間Tscore 系數差異明顯，即以公司社會責任履行總評分衡量的責任精神對公司價值提升的促進作用在市場化水平較高地區更為顯著。Panel A 中第(3)列Tscore 系數為0.0052，在1%的統計水平下顯著，第(4)列的Tscore 和Auditor 系數分別為0.0025 和0.3099，分別在5%和1%水平下顯著，第(5)列的Tscore 和Auditor 系數為0.0014 和0.0026，均在1%水平下顯著，表明在市場化水平較高地區，審計師聲譽的部分中介效應顯著；Panel B 中第(1)列的Tscore 系數為0.0009，并不顯著，表明相比市場化水平較低的地區，以公司社會責任履行總評分衡量的責任精神對高質量審計需求以及審計師聲譽中介效應在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更為明顯。

表7 市場化水平分組回歸結果表

2. 產權性質的影響

一方面，國有經濟在國民經濟中占據主導地位。國有企業與生俱來的政治關聯，承載著戰略性任務與社會性責任（林毅夫、李志赟，2004）[21]。國有企業承擔較多社會責任，并受到過多政府干預，由于國有產權性質特征的特殊性，政府隱性擔保發揮較大作用，國有企業的契約精神較高，同時更具責任性，其經營風險往往比非國有企業小，然而，這將導致利益相關者對國有企業的品質信息之一的責任精神的關注度減少，從而有礙于責任精神的價值相關性。另一方面，擁有正確的倫理價值觀是公司贏得競爭優勢的必要前提（白羽，2013）[22]，所以，旨在于保障公司內外部關系穩定的責任精神在缺乏政府隱性擔保的非國有企業中對公司價值的影響更為明顯。同時，基于信號傳遞理論，在非國有企業中，責任精神向外界傳遞的合作共贏價值觀更有利于利益相關者對公司經營哲學的理解，從而緩解逆向選擇問題，促進公司價值提升。因此，責任精神的價值相關性以及審計師聲譽的部分中介效應在非國有企業更為明顯。

責任精神對公司價值的影響以及審計師聲譽的中介效應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產權性質的影響。表8 報告了產權性質分組回歸結果，Panel A 中第(1)列和第(2)列的Tscore 系數(0.0082 和0.0017)與t 值(7.4378 和52.8709)分別大于Panel B 中第(1)列和第(2)列 的Tscore 系 數（0.0034 和0.0008)與t 值（4.3118 和25.4260)，根據似無相關模型SUR 組間差異檢驗，系數差異卡方值分別為13.92 和307.27，均在1%水平下顯著，表明組間Tscore 系數存在明顯差異，即責任精神對公司價值提升的促進作用在非國有企業更為明顯。Panel A 中第(3)列的Tscore 系數為0.0039，在5%水平下顯著，第(4)列的Tscore 和Auditor 系數分別為0.0032 和0.3204，均在1%水平下顯著，第(5)列的Tscore和Auditor 系數分別為0.0017 和0.0038，均在1%水平下顯著，表明在非國有企業，審計師聲譽的部分中介效應顯著；Panel B中第(3)列的Tscore 系數為0.0006，并不顯著，第(5)列的Auditor系數為0.0000，亦不顯著，表明相比國有企業，以公司社會責任履行總評分衡量的責任精神對高質量審計需求以及審計師聲譽中介效應在非國有企業更為明顯。

表8 產權性質分組回歸結果表

六、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1. 研究結論

文章利用2011—2020 年中國滬深A 股上市公司數據，在社會責任履行水平層面表征責任精神，對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的關系以及審計師聲譽在二者之間的部分中介效應進行了理論分析與實證檢驗。主要研究結論為：責任精神與公司價值呈顯著正相關關系，即在其他因素給定的條件下，責任精神顯著促進了公司價值提升；審計師聲譽在二者之間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穩健性檢驗后，上述結論依然成立。進一步研究發現，責任精神對公司價值提升的促進作用和審計師聲譽的部分中介效應在市場化水平較高地區和非國有企業更為明顯。

2. 政策建議

文章研究結論表明，責任精神與高質量審計對公司價值提升存在顯著的促進作用，在資源配置方面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支持了“精神即財富”價值理念，同時，充分肯定了注冊會計師審計作為資本市場“看門人”的積極作用。基于此，文章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發揮政府引導與制約作用。

由于責任精神與市場力量或存在相悖，需要政府引導與強制約束。目前亟需修訂公司評價標準，從原來側重于實力和能力評價轉為包含信用、社會價值等符合新時代發展要求的綜合評價系統，且在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區域率先執行。對服務社會的要求需要政策制定者注重引導企業家關注社會價值，但并不能僅僅依靠捐款、慈善和公益事業，更不是公益事業單位或非營利組織的改版，而是需要在制度層面重新設計。隨著產業結構升級提速，經營管理理念也隨之產生巨大變化。例如從單一關注客戶到競爭者再到利益相關者，范圍應越發廣泛和全面，最終實現經濟利益與社會價值高度融合，這必將成為公司競爭優勢的重要源泉。按照自下而上的規律，在權衡企業經濟性和社會性基礎上，完成經濟效益與社會價值相融合的“社會產品”。企業界與學術界需要互動聯合，將中央關于弘揚優秀責任精神的文件逐條分解落實在政策宣傳與實際工作中，是探索培育優秀企業家精神關鍵且可行的途徑。

第二，深化混合所有制改革。

責任精神是推動公司價值提升的重要動力。一方面，進一步深化國有企業改革，構建創新型治理體系，實現管理制度創新，深化混合所有制改革，健全和優化治理結構與激勵機制，實現必要問責與適當懲處相結合，將責任精神納入考核檔案同時樹立典型發揮榜樣作用；另一方面，加強國有企業家精神文化制度建設，建好、管好、用好一支清正廉潔、興企有為、治企有方的國有企業家隊伍，形成能者上、庸者下的人才機制。強化國有企業家危機意識的同時充分發揮其引領示范作用，弘揚新時代國有企業家精神，促進公司價值提升。

第三，加強審計師聲譽長效機制建立。

建立健全審計師個人聲譽評價與披露體系，定期交流分析審計失敗案例和警示教育，吸取經驗，認真總結并且充分認識到客戶負面消息對審計師聲譽造成的影響，審慎進行客戶篩選；建立健全審計師聲譽評級機構和體系，利用審計師聲譽這一信號顯示機制，制約審計師短視行為，提升客戶認可度，使審計師聲譽成為約束其行為的“內力”，而不是單單依靠法規處罰的“外力”。監管部門和政策制定者應該調整監管策略，進一步出臺相應的法規制度及實施細則，重點關注事務所審計質量控制和改進，使得審計師聲譽在會計監督治理體系中發揮更加顯著的作用，進而成為推動資源配置效率提升的有力外部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