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書姍的詩

普書姍（彝族）

妥協

干裂的泥土里，那些幼苗

在太陽的暴曬下，攤開了

沒有水分的枝葉

大街上行走的人

也咧著嘴

今天泡茶的水質不好

也不是今天才不好

壺底早已積下厚厚的水漬

我無精打采地等著夕陽西下

相比那株幼苗

誰也沒有多一點辦法

天橋

那座天橋修好了

連著一所小學和一所高中

連著一個城市和一個村莊

城里的娃走過天橋去村里上小學

村里的娃通過天橋去城里上高中

上班時間

一個巨大的盒子

一只只勤奮的螞蟻

這些擺動觸須的螞蟻呀

同時擠進一只放著糖果的盒子

陶醉于施展衣擺和靴子，或者

一顆扣子的設計

但不管怎么看

都是一群螞蟻

電梯

電梯，只停五秒

五秒，看不清一道目光

但能愛上一個人

暮色沒有重量

電線呆杵著

暮色卻把老化的電線壓彎

停電，電梯不再升降

在暮色里，愛壓下來……

深愛

蘆葦在水塘邊起浪

你跟月光一樣沉默

我一邊臉發燙，一邊偷偷靠近你

你不回頭

指著風中的蘆葦

開始給我講起，那個你深愛的女孩

表弟叫我等著瞧

表弟從鄉下來

找了一個飯店當服務員

表弟說，

他要開始工作，租房，談戀愛

我問表弟工資多少？

他得意地說：我干活賣力，老板給2500 一月

我又問房租多少？

表弟說：1000

他又說香煙300,零花500

剩下的700 給女朋友買花，買電影票

我又問：如果女朋友還想買鞋子，買包包，或

者買衣服……

表弟說：你等著瞧

一小時

一小時，有時很長

我數我的手指，從左手到右手

又從右手，到左手

一小時，有時很短

我數你的手指，從拇指到食指

舍不得放開

冷

我用力拉一下呢子大衣

捂住衣領灌進來的風

它在衣服夾層里掙扎

它一定是想逃離，一個比冬天還要冰冷的身體

雨中的池塘

雨珠懸在池塘上空

解了線，一顆一顆投進你

溫暖的懷中

一尾金色的錦鯉游過

被雨點敲疼了腦門

躍身去了水底

池塘開始呼吸

鐵門

被遺忘的小巷

太久未開啟的鐵門

在一場大雨后被打開

又重重地關上

關門聲比雷聲大

我回頭看

那鐵銹

也比雨水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