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老撾的復興號高鐵 長詩節選

劉貴高

2021年12月3日，中（國）老（撾）鐵路正式開通運營。該鐵路是與中國鐵路網直接連通的國際鐵路，線路北起昆明市，向南經玉溪市、普洱市、西雙版納自治州，過中國磨憨鐵路口岸和老撾磨丁鐵路口岸，進入老撾北部地區，繼續向南經瑯南塔省、烏多姆賽省、瑯勃拉邦省、萬象省，到達老撾首都萬象市，全長1035公里。

—— 題記

一

此刻，我就這樣安靜地坐在

昆明南站候車大廳里

去往老撾的復興號高鐵，還有

一個小時發車

晨光炯炯。一列停靠的動車

讓我突然想起，三十年前

從故鄉陽新啟程

自武漢轉乘綠皮火車

經湖南，過貴州，不辭辛勞

抵達昆明

記憶里的昆明，花海蕩漾

碧波漣漪的翠湖

楊柳披青。五百里滇池

群鷗逐浪。大觀樓

一百八十字長聯，吸引了

凝神屏氣的目光

那些伸手就能抓住的云彩

仿佛云嶺悠然的意象

過橋米線、汽鍋雞、燒餌塊

豌豆粉、鮮花餅、豆腐宴……

琳瑯滿目的美食

刺激著游客的味蕾

雀舞春城。站外，車流如織

廣播里傳來，發往老撾的

復興號高鐵，開始

檢票進站

二

玉溪，是一個生長音樂的

地方。距昆明雖然只有

八十公里的路程，卻讓我

走了大半輩子

一別三十多年未能相認的

女兒，是我留在玉溪的

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痛。坐在

寬敞明亮的車廂里

那些倒退的樹，倏然晃過

心中的愧疚

一種莫名的情感油然而生

那個夏天，我背著襁褓中的你

在聶耳故居行走，在青花街

夜游，溫馨而自由

浩瀚的撫仙湖，滾動著

憐愛的淚水

玉（溪）河（口）鐵路

在這里，與中老鐵路相接

生活在紅塔山下的你

為什么不能，與我再次相融

孩子啊，成年人的世界

悲喜自渡

開往老撾的復興號高鐵

在玉溪站，只作短暫停留

我的愴然而涕下的思念

被一聲汽笛，帶走

三

列車到達元江。大峽谷里

熱帶芒果彌漫的香氣

在山寨壩上，滾過

大街小巷

我的故事，就此進入倒敘

三十多年前，為了

追尋心中的夢想

我從昆明輾轉，來到元江

在青龍壩下車時，已是

身心俱疲

在一個名叫它克的彝寨

我終于見到了阿姿莫

一個流浪詩人，正式開始

與一個文學知音的交流

淅淅瀝瀝的芭蕉雨

下個不停

潮濕的愛情，在不知不覺中

水到渠成。低矮的土屋里

有不曾忘卻的激情

滑過指縫的日子，銘記

我在元江行走的姿勢，以及

無奈的現實

秋天的螞蚱，是一盤好菜

彝人葬禮，在巍巍哀牢，逶迤成

狂瀾般的河流。而我，終究

不屬于這里

四

茶馬古道的馬幫，怎么也

不會想到，風馳電掣的

現代化高鐵，已然

開進了山谷

寧洱站，茶葉般盛放的

舒展形態，賦予多彩茶鄉

靈動的氣質。春吃花

夏吃蟲，秋吃果

冬吃根的傳統，是馬幫的

浪漫江湖

這里，是普洱茶的發祥地

滿山滿嶺，綠油油的

茶山，沿著喀斯特地貌

波浪般，跌宕起伏

最美的風景，在眼前

一一掠過

普洱茶的故鄉，就這樣

靜靜地站在1300米的

海拔之上。南方絲綢之路

從這里出發

向南，向北，向西

開始伸展

時光的篩子，悄無聲息

遠處，飛鳥的翅膀

在重疊的山巒，涂抹著

藍天白云

五

西雙版納，是鳳尾竹打開的

意境，也是金孔雀

綻放的風情。飛馳的高鐵

駛入秘境

似一杯酒和果汁混合的飲料

西雙版納，被裝在新鮮的

椰子殼里，仔細啜飲

盡是東南亞的風色

雨林氤氳。每一處細節

輕盈飄逸

極邊第一城。潑水節的水聲

在四月的雨季里嘩嘩作響

春風十里。那些高大的

棕櫚芭蕉樹，以及南傳佛教

華美的飛檐與塔尖

點亮星光

在老達保小鎮，聽拉祜民歌

在傣族水寨，看炊煙裊娜

北緯 21°，有著世外桃源般的

靜謐。用指甲劃過

茶樹的嫩芽，就會漫溢

無限想象

我的眼前，是動植物王國的

青翠，古茶山的巍峨

瀾滄江的激蕩，和伸向

遠方的通途

六

開往老撾的復興號高鐵

在西雙版納沒有四季

只有夏天的風景里

駛入磨憨站

車廂廣播里，突然響起

前往老撾的旅客

請在此下車，移步口岸

國際旅客進站通道

接受海關和邊檢查驗

憑車票登車

磨憨，中國國門第一站

站臺的前方，就是

中老友誼隧道，過了隧道

就是老撾的磨丁

有道是，磨憨連磨丁

中老近又親

當我再次踏進高鐵車廂

傣味的生菜包肉

烤豬臉，葉子凍，樹白望

在唇齒間留香

卷帙浩繁的熱帶雨林

濡濕了幻境

回望八字造型的磨憨站

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

在青山的環繞中，彰顯

中國力量

七

一場視覺和味覺的盛宴

在復興號高鐵抵達

終點站萬象站時，有了

新的命題

從亞熱帶到熱帶，歷經

十多個小時，我終于

站在了老撾首都的肩膀上

湄公河北岸，檀木之城

與泰國廊開府

隔河相望

走出萬象站，隨處可見

寫有中文和老撾文的

廣告牌。大街小巷

到處行走著僧侶

一個佛的國度，有著

佛的姿勢

坐著嘟嘟車穿過凱旋門

想象一萬頭大象奔騰

你可以忽略啤酒，臘普

舂木瓜，但不能忽略

日常生活深處的

寺廟香火

我想從這里渡河，直達

泰國，也想順水而下

抵達柬埔寨和越南

更想逆水而上

回到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