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無聲

◎孫晨晨 嘉興一中實驗經開學校906班

在山河間找路，用生命去熨帖這顆星球的嶙峋一角。

猶記得學校社團的征稿主題：“煙雨江南”。當時我腦海里浮現的是：水、雨、舟、街、瓦……還有一把青綠色的油紙傘，灰暗交織，淡而素雅。這是我的江南印象——水柔風靜，輕輕悄悄，如娉娉婷婷的女子，如嬌花照水、弱柳扶風?？晌姨а郏姷降膮s是高樓林立，黑的是柏油馬路，白的是立交橋，還有那斑斕的早高峰的車流。我的青磚黛瓦呢？我的明月清風呢？全都不見了！我失落地閉上眼：我的煙雨江南呢？！

“江南蹤影的銷聲匿跡是自然生態與社會發展之間的矛盾所造成的?！蔽以谏鐖F課上這樣斷言。不少人贊同我的觀點，隨后我們沉默著一同緬懷逝去的江南。社團老師是一位詩人學者，他推了推鼻子上厚厚的眼鏡說：“我不認同你的觀點。山河是亙古而綿長的，人類社會的發展自古以來就是在山河間找路罷了。像一朵深山雪蓮，江南一直開在那兒，她需要被尋覓?！蔽也幻魉?。

我決定去尋找江南。雨后的夜晚，我只身來到月河，古街滿廊的煙火亮著。風里有濕潤與愜意，街上行人稀稀落落。月是清冷的，在街后的河邊越發亮了起來。雨水在瓦檐下滴答響個不停，石板路上的坑洼處散落著銀白的月光，如星子一般忽閃忽閃。淺水是喧嘩的，河中心的深水則是沉默的，岸邊停泊的船搖頭晃腦。我笑起來，江南的水就是這樣，她不比多瑙河的多姿多情，不比黃河的奔騰宏偉，沒有吟唱、沒有高歌、沒有摯言。她像一位靜默的老者，瞇著慈祥的眼，搖著懷中的船只。

原來江南一直在這兒。她千萬年前就在這兒，樹依然青著，水依然淌著，月依然亮著，她從未離去??！只是燈火更亮了，房屋更多了，夜晚更熱鬧了，身后是悠閑的人們，眼前是明明暗暗的燈火。沿河十里，從古亮到今，長長久久。相比古時遷客騷人的惺惺相惜、含淚相向，如今她更熱鬧、更健康了。

我錯怪了江南，她從來都不是低首認命的弱女子啊，青磚黛瓦是她古老的虬枝，連綿不絕的河水是她延續的命脈，漂泊往來的船只是她牽掛的游子。她蘊含著逝者的嘆息，與漂泊者日夜為伴。我猛地想起老師的話：人類社會的發展不過是在山河間找路罷了。

是啊，我們本就是江南之子、山河之子，我們不過是與江南融為一體了，我們只是在山與山之間、水與水之間構建了聯系。它們名為城市，實為村落，而山河亙古綿延，它們長長久久地在那里。所謂江南印象，只是腦海中一廂情愿的烏托邦罷了；所謂生態江南，則是永遠在那兒，歸隱于城鄉之間或靜默于山水之一隅。從來不曾離去，也沒有豪言壯語。

這是永久的江南，歲月悠悠，沒有吟唱、沒有高歌、沒有摯言，如那花開無聲卻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