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人文與媒體融合

文/張立

最近一個時期，數字人文正成為流行概念，登榜出版傳媒行業的高頻詞。如果說數字代表科技的話，數字人文就是科技與人文的融合。

人文是什么？《辭海》的定義是“人文指人類社會的各種文化現象”。筆者認為人文代表了一種文化傳統和精神傳承，它既是一種社會的力量，也是一種人心的力量。科技是什么？科技的本質是發現或發明事物之間的聯系，揭示了事物發展的本質規律，同時它也是事物發展的內在動力。在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進程中，如果人文和科技分別代表兩股偉大力量的話，筆者認為，早期人文的力量要大一些，后來科技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大，甚至種種趨勢表明，科技正在成為一種決定性的力量。鄧小平說，科技是第一生產力。這真是一個非常敏銳和智慧的、也是非常符合實際的判斷。

那么科技究竟有什么特點呢？我覺得至少應包括以下幾點。

第一個特點是人和工具的完美結合。文藝復興和工業革命以來，人類社會進步幅度之大，超過了歷史上任何時期，這都仰賴科技的進步。今天，數字化、智能化、生物工程方面的革命，所帶來的巨變更是令人吃驚。馬克思主義認為，在社會發展中，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生產力的核心因素是人和工具，而科技恰恰是人和工具的完美結合。所以科技在社會發展中的動力作用是肯定的。

第二個特點是宏觀+微觀。與人文的直觀不同，由于有了科技工具，人類擺脫了自身條件的限制，既可以宏觀地觀察宇宙，又可以微觀地觀察物質世界內在運動規律。科技使人們可以更細粒度地認識世界和自身，使人類擺脫了單純的直觀+想象的思維模式。有時筆者想，這個世界也許就是細粒度決定的。物理世界已經細到量子層面了，生物世界已經細到了染色體和DNA了，今天的人工智能技術，已經細到幾乎可以解析一切了，不僅可以將原本屬于人文的寫詩、作曲的工作部分替代，而且早晚會有一天把人類的情感、靈感也給解析了。這都是因為數字化可以細粒度地反映事物發展的規律。

第三個特點是加速度。記得筆者在2005年首次發布的《中國數字出版產業年度報告》的主報告中曾說過，數字技術是以加速度方式在演進。其實不只是數字技術，整個人類社會在技術的驅動下，一直處于一個加速發展的過程。

第四個特點是科技的客觀固定性。科技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它沒有溫度，不講情感，該怎么樣就怎么樣。科技是個死道理，沒有商量的余地，它也不講人情世故。

面對科技的迅猛發展，筆者產生了一個巨大困惑：科技這樣一路狂奔下去，未來會把人文干掉嗎？所以筆者認為，如果不賦予人文精神，科技的迅猛發展很可能是危險的，甚至很可能是毀滅性的力量。正是因為有了人文，我們人才所以為人，人類才所以為人類。同樣，如果人文不融入科技，它將是盲目的、蒙昧的，甚至是無知的和愚蠢的。因此，科技與人文的融合，在今天顯得格外重要。

出版傳媒行業一直是人文與科技交匯的領域。人文本來就是出版傳媒的重要內容，而科技的每一次進步不僅推動了出版傳媒業的發展，同時，出版傳媒業也承載了傳播科技的使命。

今天的出版傳媒業，是隨著工業文明的發展而發展起來的。工業文明造就了大眾傳媒。在大眾傳媒時代，我們的出版傳媒業，是名副其實的主流媒體。它是人文薈萃的行業，它所具有的文化傳播與文化傳承功能，曾讓我們驕傲不已。

但工業文明已經結束了。雖然有人將今天的科技革命仍稱其為工業4.0，但本質上它已不是18世紀以來的工業革命了，稱其為后工業時代可能更準確。今天的革命是數字化、智能化、生物工程。出版傳媒業在近代被科技革命推到了登峰造極的地位，但如今卻被新一輪的科技革命擠到了邊緣地帶，這點只要看看今天的報紙、期刊、圖書的印數、訂閱量、發行量、廣告額就不難了解到。

正是面對這種形勢，中央連續出臺了兩個媒體融合的指導意見，即《關于推動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融合發展的指導意見》和《關于加快推進媒體深度融合發展的意見》。中央提出，推動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融合發展要遵循新聞傳播規律和新興媒體發展規律，并要強化互聯網思維；要著力打造一批形態多樣、手段先進、具有競爭力的新型主流媒體，形成立體多樣、融合發展的現代傳播體系。

融合不僅在出版傳媒業，在教育行業亦如此。新文科建設本質上也是跨專業的融合。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說，無論出版傳媒業還是教育行業，打破傳統，以科技與人文融合發展的方式走向未來，是必由之路，而且是沒有回頭路的。